她第一次想要與墨奕沉表麵心跡，想趁著平安夜和墨奕沉說清楚很多話，那些任性和賭氣，還有心裏的依戀和愛慕。

    今年大家可以一起過平安夜，真好。

    餐廳裏有一直俄羅斯樂隊在演繹優美的音樂，動人的旋律隨著蔣初心裏的暖意越升越高，飄蕩進了雲層裏，散落在了月光中。

    深冬的夜，開始比往常還要安靜。雲層飄飄積攢了厚厚的身體，想要在平安夜的時候贈與大地一場盛大的落雪。

    遠離市區的南山，蜿蜒的上山公路如同一條靜靜在山巒樹林間流淌的河流，一個紅色的影子急速地順著公路往山頂奔馳，宛如一條逆流而上的錦鯉。

    終於，車停在了山上的一棟別墅門口，這棟別墅孤零零地立在那裏，仿佛喧嘩鬧世裏的一切繁瑣都與它毫無關係，遠離塵世，淡然處之，這也是墨峰一開始給墨奕沉的母親購置這套別墅的初心。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披肩的長發令他男女莫辨，他掐滅了手裏的煙，往地上隨意一彈，腳下已經有好幾個煙頭了。

    看來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墨奕沉從紅色的跑車上下來，穿著厚厚的風衣，裹了條圍巾，看起來隨意又慵懶，深邃的眼裏卻又一些和往常不同的情緒。

    他沒有理會左尚飛，隻是走向別墅大門，手在口袋裏掏了掏才發現，居然沒有電子門卡。

    “你沒帶鑰匙？”左尚飛破天荒地發現如此粗心大意的墨奕沉。

    墨奕沉皺起了眉頭，“我忘了我已經把唯一的一張電子門卡給蔣初了。”

    左尚飛失聲笑道：“你也有失算的時候？”

    墨奕沉不說話，他用手將門口台階上的浮灰扇了扇，直接坐下去了。

    “這可是十幾萬的衣服啊，你你……你就這樣坐地上？！”左尚飛指著墨奕沉瞠目結舌。

    “別廢話了，酒呢。”對於左尚飛的囉嗦，墨奕沉顯然有些不耐煩。

    聖誕前夜，也是墨奕沉母親的忌日，他總是會在這一天自己跑到母親留下的別墅裏喝酒到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自從左尚飛回國之後，發現了他這個習慣，就開始來陪他一起喝酒，說說話，聊聊天。起初墨奕沉是不願意的，但是左尚飛總是準時地等在門口，雖是一副嘻嘻哈哈沒正經的模樣，但雙眸中的堅持卻讓墨奕沉無可奈何。

    “你就打算在這裏喝？這山上降霜，到明天早上你就給凍成冰棍了好不！”左尚飛雖然嘴上罵罵咧咧，卻還是拿出兩瓶威士忌，遞給墨奕沉一瓶。

    “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個月你一直在躲著墨少奶奶不去見她吧？”左尚飛是真沒想到，墨奕沉居然把這麽重視的鑰匙交給了蔣初。

    接過酒，墨奕沉就咕嚕嚕猛灌了一口。

    其實說是左尚飛陪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左尚飛一個人在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墨奕沉隻是仰著頭悶悶地喝酒，幾口下去眼睛就有些發紅。

    深冬的夜比任何季節都要渾濁，似乎是雪雲時時刻刻漂浮在上空等待時機。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墨奕沉哈出一團白氣，眼前越漸模糊。

    墨奕沉順著左尚飛的話開始想到了蔣初。

    的確，這幾個月來自己都刻意不見她，或許是還在懷疑她有盜竊墨氏機密文件的嫌疑，或許是還在吃醋她背著自己去找唐秋冥，又或許隻是生氣她那一晚的謊言和頭也不回的冷漠。

    墨奕沉覺得自己就像沉入了泥沼，整個人都被亂七八糟的複雜思想所纏繞，不致命，卻又無法掙脫，無法理順。

    蔣初啊蔣初，你總是讓我如此失控，如此不甘心。

    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吧？

    見墨奕沉久久不語，隻是一口一口地喝酒，左尚飛眯起了眼睛，又繼續開口。

    “明天的酒會……我邀請了顧小西。”跟著墨奕沉喝了半瓶左右，左尚飛俊美的麵龐開始有些泛紅。

    大概也是這麽多年，自己終於鼓起了勇氣吧。

    當初一股腦地逃婚到了國外，左尚飛就沒多想什麽，隻是突然發現如果真的要和顧小西結婚，每日朝夕相處，他自己根本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飛機在紐約著陸的那一刻，左尚飛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他關掉了所有的手機，也不登錄任何社交軟件，整個人仿佛瞬間從世界上消失，他幾乎每天都去紐約大大小小的博物館，一泡就是一整天。似乎這樣就能稍微忘掉她一些。

    左尚飛甚至能想象出顧小西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甚至不敢與她有任何聯係，他怕聽到她罵他，聽到她哭……

    碾轉多年，左尚飛悄悄回國，也是不敢與顧小西有任何接觸的。他派人打聽過她的情況，發現她也從來沒有和某個男人過分親近。每每隻要關於顧小西的話題，左尚飛雖然嘴硬著說不直接回答，但心裏是異常糾結。

    想起昨天自己突然出現在顧小西麵前，還來不及觀賞她詫異不已的表情，就把邀請函塞到她手裏，低著頭說了一句“我希望你能來”，然後轉頭一溜煙就跑了。

    那個時候的左尚飛，心撲通撲通地像是快要跳出胸膛，整個人卻是無比的釋然和輕鬆。

    他甚至不願回頭看看顧小西是什麽表情——她是會接受，還是生氣地把邀請函撕碎扔掉呢？

    這些左尚飛都已經不在意了，對於他而言，這麽多年的煎熬終於放下，給了自己這樣一個交代，比什麽都重要。

    “顧小西？”墨奕沉終於有了點反應，歪著頭思考了下這個人是誰。好像突然想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左尚飛，眼裏有一絲詫異和戲虐。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那丫頭嘛。”

    左尚飛不做聲，算是默認。

    “哈哈哈……你怎麽像個女人一樣躲躲閃閃，也不直麵自己的感情？”墨奕沉笑了起來，拍了拍左尚飛的肩膀。

    “你平時不是很能說麽，婆婆媽媽的都快煩死了，遇到自己的事怎麽就說不出話來了呢？”

    “沒錯，我喜歡小西。”左尚飛突然抬起頭，語氣堅定地說，令墨奕沉措不及防。

    好像並不打算讓墨奕沉緩過勁，左尚飛突然逼近他，墨奕沉甚至能聞到他呼出的淡淡酒氣。

    “某些真正不敢直麵自己感情的人，有什麽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左尚飛披肩的長發如夜一般漆黑，被微風撩起，妖媚異常。

    墨奕沉愣了半晌，被他這麽一逼問，酒意頓時消去了七分。

    左尚飛的反問仿佛一把利劍，直直地戳進墨奕沉心裏，狠狠地剜開他的驕傲和冷漠。

    “這是你對上級說話的態度麽！”墨奕沉有隱隱怒氣。

    左尚飛絲毫不在意他的威脅，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墨奕沉，你好好想想吧，明天就是平安夜了，說不定，蔣初也在等你開口。”

    等我？墨奕沉挑了挑眉毛，那種冰木頭真的會等我麽。

    他緊接著又灌了一口酒，體內酒精的熱量和山頂的寒風相互對抗，令墨奕沉分外迷離不清。

    “明天，怕是有一場大雪……”左尚飛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沉默的墨奕沉，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沒有進到他的心裏。

    “無論如何今晚不能睡在這裏，我們兩都喝了酒不能開車，打電話給老趙讓他來接我們吧。”說著就開始撥通老趙的電話。

    或許是酒精的侵蝕，墨奕沉的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潰散，他覺得有些困，眼皮沉甸甸地睜不開。

    顧不上左尚飛的絮絮叨叨，墨奕沉幹脆整個人躺在了台階上，模糊中好似聽到左尚飛咋咋忽忽說著什麽不能這樣會感冒的趕緊起來……

    但墨奕沉的思緒已經開始升騰，飄飄然飛到了雲層上，看著s市的萬家燈火，如夢似幻。

    對了……原來，是這樣……

    恍惚間，墨奕沉似乎將一切都想通了，自己對蔣初的感情，還有自己一直冷漠傲嬌的原因。

    原來，自己最害怕的，不是蔣初的清冷和孤傲，而是害怕一說出口，會被她拒絕，會失去她。如同失去最親愛的母親一樣。

    “我……已經不想在失去任何一個人了……”墨奕沉迷迷糊糊地朝天空伸出手，感到有什麽冰冷濕潤的東西落入了手裏，瞬間掌心的溫度融化。

    “下雪了啊……”墨奕沉輕聲呢喃，漸漸閉上了眼睛。

    深冬的雪花，晶瑩孱弱，它們閃著亮光率先降落在了南山上，為整個山巒安靜的覆蓋了一層純白的紗衣。

    雪下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也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整個s市都籠罩在聖誕節的濃濃氛圍裏，櫥窗裏擺滿了精致的商品，行道樹上也掛著夢幻絢麗的各式彩燈，街上的每個人麵容都帶著幸福的光彩，他們步履輕盈，有說有笑，都想要趕緊回到家裏，和愛的人一起過節。

    奢侈華麗的宴會廳裏，巨大耀眼的水晶燈將每個人照的近乎迷玄。輕緩柔美的音樂融入昂貴的香水，男男女女穿著高檔得體的禮服，在舞池裏飄飄起舞，晶瑩的高腳杯盛滿醉生夢死的毒藥。

    這是今年墨氏集團的最大的一次慶功宴，資底雄厚的墨氏在s市已經是其他企業公司無可比擬的商業巨頭，今年來各項指標更是屢創新高，令商界人士羨慕不已。

    除了墨氏集團現任總裁墨奕沉的過硬的商業手腕和超群的市場眼光，大家還把這次慶功宴最大的主角頭銜歸功給了墨少奶奶蔣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