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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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滾開,讓我走!”

    蔣初的眼神冰冷得怕人,仿佛隻要一眼,就能夠讓人從表皮涼到心髒,她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聲音低沉毫無感情。

    她皺著眉頭,承受著燙傷帶來的巨大疼痛,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對墨奕沉說,聲音冷漠毫無波瀾,仿佛來自宇宙的盡頭。

    墨奕沉被她的樣子有些嚇住了,愣愣地往旁邊讓開了一步,他隻覺得蔣初這句話令自己的心髒都猛地縮緊了,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深邃冷峻的麵容上露出了一絲慌張的裂痕,不過這些都沒有被轉身走開的蔣初看到。

    她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從墨奕沉麵前走過,仿佛這一步,就生生撕扯出了一個巨大的鴻溝,兩人遠遠相隔,遙遙對望,滿天紛飛的雪花將彼此的視線逐漸掩埋,直到再也看不見。

    不知道蔣初已經走了多久了,墨奕沉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時間仿佛在他身上靜止了,他聽不見蔣初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也聽不見左尚飛汽車發動的聲音,墨奕沉仿佛處在一個真空的環境裏,外界的任何響動都侵擾不到他分毫。

    其實剛才茶杯打翻,他也有被燙到,卻是第一時間條件反射般關心蔣初,忍著燙傷的劇痛詢問她是否沒事。

    而對方隻是如同機械一般冷漠地回應了他幾個字,這比起她對自己大發脾氣,還要更令墨奕沉覺得難受。

    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整個身體都陷入柔軟的坐墊裏,胡亂抓了下頭發,墨奕沉覺得自己此刻分外狼狽。

    這個充滿自己孤獨回憶的別墅,此時也被蔣初的味道填滿,每一處格局和拜訪都透著她滿滿的用心,而墨奕沉卻在接受這份用心的過程裏逐漸沉淪,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麽,趕緊往樓上臥室跑去,因為跑得太急險些踉蹌摔倒在地,他一把推開臥室的門,慌張地看了一眼後愣在了原地。

    臥室裏有一個古舊的櫃子,那是他擺放母親遺物的唯一場所。

    墨家大宅裏,王嫻不太情願屋子裏留有任何前任夫人的痕跡,墨奕沉也懶得因為這個事情和她起爭執,便默默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這個別墅裏,放在臥室的櫃子裏。

    小時候母親給他買的玩具,彈珠,卡片等等,都一一陳放在這裏,它們站在時光的另一頭,溫柔微笑,對墨奕沉遙遙相望。

    它們一直以來都是墨奕沉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

    而此刻,它們被蔣初重新擺放完整,而且打理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浮灰,就連這個有些生鏽的舊鐵櫃都好好擦拭了一番,還噴了些除鏽劑,顯得煥然一新,宛如新生。

    墨奕沉喘著氣,靠著房門垂著頭,漆黑的眼眸裏有著意味不明的神色,被頭發微微遮擋,令人看不真實。

    在這場契約婚禮的較量中,他現在才逐漸明白,蔣初其實早就住進了自己的心裏,隻是自己一直不敢直麵罷了。

    雖說是契約利益,雖說是要她求自己才幫忙,但是,墨奕沉卻在無數個分分秒秒裏開始不知不覺思念起蔣初,在她被算計被迫害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心痛不已,在幫她擺平了商業和親人的陷阱後心裏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

    她已經在自己的心裏紮根駐營,已經變得如此重要了啊……

    可是,墨奕沉,為什麽你每次都是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有勇氣麵對內心的情感呢。

    他緩緩張開雙手,手背上有一片發紅的燙傷跡象,指尖還殘留一絲蔣初手腕的清香和溫熱,令他覺得分外恍惚。

    墨奕沉不由得在虛空裏握了握拳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再也抓不住那個遠去的清瘦背影,無力和疲憊洪水一般席卷了他的身體,讓他覺得無法呼吸。

    心裏有個念想在瘋狂地叫囂,蔣初不會再回來了,她完成了這棟房子的裝修和置辦,那她和他之間最後的一絲聯係,也就此中斷了。

    墨奕沉,是你親手把她推走的啊!

    他低垂著頭,靠在門上,大理石地板冰涼的寒氣從皮膚長驅直入進骨髓,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放手麽……

    墨奕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也無力地垂落在地板上,宛如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頹然而絕望。

    巨大的豪華別墅,精心的裝修布置,溫暖宜人的暖氣,令這裏的一切都美好得如同夢幻。然而他們卻在這一場夢裏散場,不知何時才能尋到彼此。

    窗外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潤物細無聲地潛入泥土裏,把春天的珍貴養分毫無保留地提供給了土壤下亟待生長的生命們。

    這是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春雨貴如油,細膩地吹落在每個人的心房,悄悄叩開人們心裏最真摯的情感。

    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左尚飛聚精會神地行駛著汽車,油門一直沒敢給太重。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細細密密的雨不知何時開始落起,雖然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車輛,但是他還是極為小心,一言不發。

    蔣初窩在後座位上,蓋了一條小攤子,有些吸溜鼻子,大概是和墨奕沉在花園對峙的時候受了些風寒。

    顧小西也乖乖地閉著嘴巴坐在她旁邊,沒有多問一句,也沒有嘰嘰喳喳別的話題。

    一路上車裏格外安靜,隻聽得見三個人的呼吸聲。

    蔣初眼神沒有焦距,思維不知道神遊去了哪裏,她的頭靠在車門上,隨著微微的車震而起伏。

    窗外是黑色的森林,月光落在覆雪的樹頂,微微泛起幽秘的藍光,如同小精靈藏匿期間,偷偷看著這個浮華的人間。

    山的最下方依稀可見城市星火,華燈初上,霓虹流彩,絢麗奪目,而蔣初此刻聲處的山林卻仿佛裏它們很遠很遠,不由得令她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剛才被滾燙的茶水燙到的右手已經不怎麽疼了,但是手背上還是有紅紅的一片痕跡,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其實在打翻茶杯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也有不少熱茶淋到了墨奕沉的手上,但對方卻第一時間關心詢問自己,這令蔣初心裏有一絲莫名的悸動。

    不過已經都無所謂了,再怎樣的情緒波瀾都要匯入命運的大海,成為最最微不足道的一道水波。

    就像她對墨奕沉的感情,複雜難明,時而歡喜思念,時而怨恨絕望,卻都終將被綿綿如雨的時間所衝刷掉,不留任何痕跡。

    反正自己算是把最後的心願完成了,整個別墅裝潢布置地也還算滿意,雖然收尾的下午茶被半路殺出的墨奕沉破壞掉了,但都已經沒有關係了……

    日後浮華半生,自己和他還有沒有機會再次見麵,都是未知。

    不過今天的散場,著實有些不美滿啊……

    蔣初突然自嘲地笑出了聲,在安靜的車內環境裏顯得有幾分詭異,這令顧小西和左尚飛都不由得一愣。

    “小……小初……你沒事吧?”顧小西歪著頭,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詢問。

    “啊?我?我沒事呀。”蔣初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許疑問,反倒令顧小西顯得窘迫起來。

    “唔。你沒事就好。”顧小西支支吾吾地擠出這句話,卻也不知道要在說些什麽。

    “對了,我決定好了,要去警察局。”蔣初說道,聲音裏是明快輕鬆的語氣。

    “其實……”坐在駕駛位的左尚飛忍不住開口,“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幫你回絕的,畢竟你也沒有義務非要去見他。”

    蔣初淡淡歎了口氣,用抱歉的眼神看了一眼顧小西,然後語氣越發堅定:“我後天就要出國了,所以今晚想去見他最後一麵。”

    “什麽!”

    左尚飛和顧小西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蔣初猝不及防,連連捂住了耳朵:“你們小點聲啊,小飛你注意開車啊,”

    然而左尚飛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過剛才的話題,重複確認了一遍:“你要出國?什麽時候決定的?!”

    “對啊!為什麽明天就走?這麽快?”顧小西也不依不饒,要蔣初說個明白。

    “如果真要問是什麽決定的。”蔣初臉上蕩開一個釋然的笑容,“失憶之前,我就決定出國了。”

    但是我卻因為失憶,在這裏兜兜轉轉了這麽久,直到現在才發現,當時的我,是考慮了多少因素,糾葛了多久感情,才做了如此勇敢的決定。

    而現在的我,沒有理由不隨著她勇敢一次。

    “所以其實很久以前就決定好了,隻不過因為失憶稍作了些耽擱。”

    “等下!你的意思是說!我哥早就安排好了你出國的事情?!為什麽我都不知道!”朝夕相處的好閨蜜馬上就要很難再看到,顧小西覺得自己快炸了。

    “唔……”蔣初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隻得再次抱歉地笑了笑,“等你身體好了,還是可以來找我玩的。”

    “啊,怎麽這麽突然我都沒準備好!lucy肯定也沒準備好。”

    “小初你真的舍得我麽?”

    “國外的食物都好難吃的!你讓我哥給你找個中餐廚師帶過去啊。”

    顧小西開始了絮絮叨叨模式,車裏也變得有了生氣,蔣初一遍賠罪微笑,一邊暗暗揉了揉太陽穴,有這個活潑率真的好朋友在,還真是不過寂寞啊。

    左尚飛一直沒有說話,但是眼裏的光澤卻變化了無數次,他從後視鏡稍稍看了看抓狂誇張的顧小西和耐心微笑有帶著一絲歉意的蔣初,突然覺得,也許這樣也不錯。

    看來蔣初,比自己想象中,要堅強太多了。

    不知不覺已經行駛完了山路,開始駛入了失去,左尚飛流暢地打了個方向盤,車逐漸向市中心的警察局駛去。

    是不是後天已過,許多事情都要落下落幕了呢?

    左尚飛黑色的眼睛被街道的流光溢彩照出層層疊疊的光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