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兩位需要喝點什麽？”

    蔣初和餘曉娜雙雙推門走進酒吧，一個笑容甜美的接待小姐便迎了上來，不似其他夜店酒吧的小姐化妝濃妝，她卻似乎本身資質就很不錯，臉上隻是淺淺淡妝，看起來舒心又不失禮節。

    “你好，能幫我們想找個離吧台近一些的座位麽，簡單兩杯適合女士的雞尾酒就好。”蔣初回以微笑，語氣禮貌。

    “好的，請隨我來。”接待小姐會意地點了點頭。

    酒吧的整個裝潢相當雅致，宛如一個高檔酒莊的酒窖，各種名酒陳列在入口處的酒櫃裏，蔣初一一看去，也不免讚歎主人對酒收藏的品位。

    酒吧裏的客人不算太多，鬆鬆散散座滿了整個大廳，而每個人幾乎都是一副儒雅的模樣，似乎皆是來商務洽談，或者三兩一起品酒的。

    “這未免也有些過於冷清了……”蔣初湊近餘曉娜耳畔，輕輕地說。

    “小初，也許你不太了解，但是我卻從發現了剛才好幾個客人，都是音樂界的一些編劇和詞作。”餘曉娜轉過頭，嘴角揚起笑容，有些淡淡的戲謔。

    “真的？！”蔣初的聲音有抑製不住的興奮，但是很快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自己花癡的狀態調整了回來。

    “兩位請稍等。”接待小姐把二人領到了一個相對幽靜的位置，而且正好一抬頭，就是舞台的正前方，可以很近距離地觀賞舞台上的表演。安排妥當之後，接待小姐準備去為她們拿酒。

    “對了，你們這裏演出的時間表有麽？”蔣初叫住她，眨著眼睛問。

    “上一位演奏者在一個星期前辭職了，所以暫時沒有表演。”接待小姐也不打官腔，很是大方地說出了這句話，卻一點也不顯得窘迫，反而隱約有些自豪的感覺。

    蔣初皺著眉頭，無聲的看了餘曉娜一眼。

    “大概是，前輩們的要求，都太高了吧。”也不知道是在諷刺還是興奮，餘曉娜雙唇輕啟，為蔣初簡單粗暴地解釋了一句。

    “嗬嗬……”接待小姐不由得被餘曉娜這句話逗樂了，捂著嘴笑出了聲，末了，大概是覺得有些突兀失態了，連連向蔣初二人微微頷首，解釋道：“我們這裏的客人，對音樂的確有些挑剔，從我們這裏出去的駐唱歌手，要麽就是因為唱功太差被趕走，要麽就是直接簽約……”

    說到這裏，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多話了，不免又再次閉上了嘴唇，衝蔣初和餘曉娜報以歉意的笑容：“我先去給兩位女士拿酒，請稍等。”

    接待小姐施施然地走開後，蔣初才抓住餘曉娜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你有把握麽！”

    餘曉娜當然知道蔣初此言指的是什麽意思，她輕輕搖了搖頭，緩緩張嘴，吐出了兩個字：“三成。”

    “這麽低！”蔣初倒吸了一口氣，覺得餘曉娜是在謙虛。

    而餘曉娜不再說話，她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起周圍其他客人。

    酒店的燈光並不算太暗，是恰到好處的亮度，既能夠隱約看到每個人的麵目，又給每一桌客人保留出了較為私密的空間。

    音響裏緩緩播放著十九世紀的流行粵歌曲，雖然是純音樂，但是就連蔣初這種不怎麽關係音樂娛樂的人都能聽出，這是一首傳唱度非常廣，耳熟能詳的曲子。

    “現在的音樂圈，進入了一個怪圈。”餘曉娜語氣淡淡地，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哢擦’一聲點著了。

    “歌迷們追去這高音，轉音，仿佛唱歌的時候，恨不得要歌手用喉嚨耍個雜技的才算好，但是卻忽略了靈魂的東西，曲調。”

    她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美麗的臉龐在煙雲霧繞中顯得患得患失，如夢似幻。

    “你們大多都記得，歌手的名字，卻不曾記得幾個，作曲家的名字。”餘曉娜進而又補充了一句，她語氣平淡地如同雨後天空的流雲，似乎不是刻意要對誰說，隻是淡淡的自言自語。

    蔣初所有所思地聽著，並未發表其他意見。

    她一直都知道，餘曉娜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但同時她也不驕不躁，這一點在如此浮躁的社會裏非常難得，就連她蔣初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清冷和高傲，但餘曉娜卻似乎更加清楚自己真正的實力，也更加看透這個世界的本質。

    這一點，蔣初和她比起來，相差甚遠。

    兩個人又隨意聊了些其他話題，直到接待小姐端了兩倍酒走過來，笑容甜美。

    “讓二位久等了。”她把兩杯酒分別放在了蔣初和餘曉娜麵前，然後又轉過頭，衝著餘曉娜神秘一笑：“剛才經理給我說過了，你應該就是最新來應聘的駐唱歌手吧！”

    餘曉娜並未覺得意外，大方的點頭承認了。

    “一會你如果想上去試音，可以給我說一下，我來安排。”接待小姐笑容十分有親和力。

    “好的，謝謝你。”餘曉娜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望著接待小姐施施然離開的聲音，蔣初小聲嘀咕了一句：“娜娜，你緊張不？”

    餘曉娜端起麵前一杯泛著粉紅色的雞尾酒，又繼續吐出了一個煙圈，她的眼神如同一座迷宮，令人想要探索，卻又無法逃離。

    “緊張。”餘曉娜輕聲說出兩個字，但是很快，她又衝蔣初眨了眨眼睛，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但是，很興奮。”

    酒吧低沉的背景音樂把氣氛渲染得複古而又懷舊，安靜的私密環境，芬香的酒味，令蔣初覺得這一切是那麽虛無到不真實。

    大概和餘曉娜在一起就是會如此，宛如吸食了某種毒品，遁入一個奇異的世界，開心和驚喜都是那麽接連不斷。

    “那你一會……要上去唱麽？”蔣初顯得有些迫不及待，連忙又緊跟著問了一句。

    餘曉娜把煙頭摁在桌上的煙灰缸裏，然後淺嚐了一口酒，煙熏的眼妝令她的目光顯得更加迷人而深邃，眼底淡淡的煙塵味道如同來自另一個奇異時空。

    蔣初不由得看癡了，自己已經端著酒到唇邊了，卻都忘了喝。

    “當然要唱。”餘曉娜給了蔣初肯定的答案之後，就起身，往舞台後方的調控室走去。

    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間，如同帶起了一陣風，整個酒吧的空氣都被細微地攪動了起來。

    蔣初也不由得緊閉呼吸，目光跟隨者餘曉娜的背影，直到她走到後台的陰影處，被黑暗吞沒。

    空氣中是若有若無的酒香，夾雜著高檔香水的味道，最終都發酵成一種醉生夢死的味道，讓人不知不覺沉溺其中。

    蔣初把杯中湛藍色的液體一飲而盡，舞台上方便傳來了腳步聲。

    黑夜籠罩的s市，人們都按部就班地在生活，從上班到下班，從夫妻吵架到陪孩子做功課，一切人世間的故事都按照既定的套路，亙古不變地演變下去。

    但是驚喜，卻從未缺席，隻是你很多時候，忘記了它的存在。

    似乎是幾輪清風吹過，把天上厚重的流雲吹散，露出了殘月嬌羞的麵龐。清冷的月光和盛夏粘稠灼熱的風一起，攪動著這個不安分的空間，將這一切醞釀成更為盛大的浩劫。

    s市最為頂級的私人醫療會所裏，墨奕沉手裏拿著一份紙質的鑒定報告，上麵密密麻麻的各項專業術語，他直接掃過不看，目光追逐文字一般，落在了報告的最後麵。

    有些答案，其實早就在心中深藏，隻是墨奕沉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罷了。

    一旦被確認，被肯定，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複雜的情緒如同洪水一般，將他緩緩吞沒，溺在滿是液體的空間，無法呼吸，眼前也逐漸模糊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目光似乎在附近搜索著什麽。很快，墨奕沉的目光就停留在旁邊一個布藝沙發上，盼著腿，聚精會神地打遊戲的小小聲音。

    “你……”墨奕沉剛想要喊出口，才發現自己到現在為止，連小女孩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他的手有些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小娜娜像個小兔子一樣，舒服地窩在沙發上，盼著退，低著頭，很認真的玩著手上的遊戲機，這是兩人在等鑒定報告的時候，她撒嬌纏著墨奕沉，帶她出去買的最新款遊戲機。

    然而此刻小娜娜似乎根本不關心什麽檢測報告之類，遊戲通關比什麽都重要，所有她也沒有發現墨奕沉有些尷尬的表情，和僵持在半空中的手。

    墨奕沉緩緩放下了手，垂在身體兩側，緊緊握起了拳頭，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地冷靜下來，緩一口氣，冷靜思考。

    “啊！血量不夠了！”小娜娜突然叫了起來，似乎很是沉溺在遊戲世界中，大概是打到了畢竟關鍵的部分，她不由得直起了小小的身板，臉上的表情也越發凝重。

    墨奕沉看著她，小臉蛋上精致的五官，如同在對著時空鏡，看著幼年時期的自己，不由得有一種幻如隔世的感覺。

    他心裏複雜的情緒在翻江倒海，混亂之中，突然一道亮光劃過墨奕沉的頭腦，如同沉溺在海底深處的人，抬眼看到了一絲亮光。

    既然……

    墨奕沉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緩緩朝小娜娜走去。

    既然你是我的女兒，那麽，你和我一起，追回你的母親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