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但這一夜，注定不容易度過，墨家大宅裏燈火通明，王嫻和墨箐箐、墨奕揚都隨著救護車一起去往市人名醫院，留下幾個仆人守著家。

    王嫻對他們言明吩咐了，隻要墨奕沉回來，就讓他趕緊到醫院來。

    但此刻遠在南山別墅上的墨奕沉，卻並不知道家裏的變故。

    他開著車停在了別墅的大門前，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在後麵座位上已經熟睡的蔣初，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這份笑容，溫暖如春，是這麽多年以來，墨奕沉所展現的最為溫暖的笑容。

    他停好車，小心翼翼把蔣初從座位上抱了出來。

    蔣初裹著墨奕沉的外套，睡得很熟，這些動靜似乎都驚擾不到她。

    墨奕沉快步把蔣初抱到臥室裏，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宛如一件精致的藝術品，生怕打擾了她的休息。

    墨奕沉歪著頭，看著熟睡中的蔣初，麵容如嬰兒般寧靜純澈，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嬌嫩的唇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好夢。”

    墨奕沉輕聲對著蔣初說，仿佛她是可以聽到他的話語的。

    突然，別墅客廳裏的座機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此刻已是深夜，電話鈴聲劃破安靜的空氣，如同尖銳的刀子一般，鑽入了墨奕沉的心裏。

    這麽晚了？會是誰？知道這個座機號碼的人並不多，就連家裏的人也不曾知道啊！

    墨奕沉皺起了眉頭，趕忙快步走到客廳，拿起聽筒，接聽了電話。

    “喂？老大！出大事了！你還在睡覺？！”

    電話那頭是左尚飛急促無比的聲音，伴隨著喘氣，似乎在跑下樓。

    “怎麽回事，你慢慢說。”

    這種類似的情況，墨奕沉也不是沒有經曆過，有的時候，簽署合同的對方突然變卦，或者公司有什麽臨時的急事，左尚飛也有過這樣的急匆匆的模樣。

    大概是手機剛才沒電了，沒有打通，所以更加急了吧。

    “墨老爺子他……”

    “我父親怎麽了？！”墨奕沉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如同墨水一般，一瞬間就侵染了他全身。

    “聽說摔倒了，現在在醫院搶救，你回去看看吧！”左尚飛狠憋了一口氣，愣是把這一句話講完了，他也是剛剛才得知消息，準備去醫院看一下，剛穿好衣服正在下樓，但是突然覺得奇怪，因為通知他這個事情的不是墨奕沉，而且公司的助理。

    難道墨奕沉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左尚飛狐疑著打了墨奕沉的手機，發現打不通，才隱約覺得出了大問題！

    於是趕緊找到了南山別墅的座機號碼，準備賭一把，結果真的有人接聽了。

    “什麽醫院？”

    電話那頭，墨奕沉的聲音冰冷得可怕，在冰涼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令人心驚。

    “s市第一人民醫院……喂？喂？！”

    還沒等左尚飛把話說話，墨奕沉那頭就已經掛斷了電話，隻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如同某種未知的征兆，空蕩蕩地飄散在夜空裏，無依無靠，四處遊離。

    “每次都這樣！不知道掛人電話很不禮貌麽！”

    左尚飛對著手機罵罵咧咧說了一句，但終究是沒有繼續再抱怨下去，因為他非常清楚墨奕沉的性格，他雖然平日裏乖戾霸道，但是對父親一直非常敬愛和崇敬，如今墨老爺子生死未卜，墨奕沉緊張驚慌也是應該的。

    不過好奇怪啊！

    左尚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如果沒記錯的話，墨奕沉應該給自己說過，昨天他要回家，和父親認真談談的呀。好像是因為自己向他報告了蔣初的樂思公司出現的財務虧空的危機，墨奕沉認為為今之計，隻有出手收購樂思，才免得蔣初的心血支離破碎，最終什麽也不剩下。

    該不會，這個家夥，回去想要說服老爺子收購樂思，然後又和老爺子吵了一架吧！

    想到這裏，左尚飛無奈地搖了搖頭。

    墨奕沉的倔強脾氣，和墨老爺子當年一模一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遺傳吧。

    此刻左尚飛已經到了自家樓下，準備開車前往醫院，他抬起頭，看了看淡藍色的夜空，依稀可見零星的幾點亮光。

    不知道今晚，墨老爺子能否度過這個劫。

    左尚飛歎了口氣，做進了汽車的駕駛室裏，然後絕塵而去。

    s市第一人民醫院，在剛剛的一陣喧嘩之後，立馬歸於平靜。

    就在剛才，墨氏集團的前任總裁墨峰，被家屬送了過來，家人哭天喊地，一邊威脅醫生一定要救好墨峰，一邊又好言討好醫生隻要能夠救好墨峰，什麽都可以給他。

    “安靜！如果不想打擾我們的醫護進度，就在這裏保持安靜！”

    醫生皺起了眉頭，聲音分貝不高，但是卻非常具有壓迫力，這樣的家屬他見多了，雖然也可憐，但確實有些令人心煩，他這麽一說，王嫻和墨箐箐立馬閉嘴不再說話，墨奕揚也隻得愣愣地瞪著他。

    “我們會盡全力的，請耐心等待。”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於嚴厲了，醫生歎了口氣，補充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搶救室。

    縱然是s市金融圈首屈一指的人物又怎樣，家產萬千，資金上億，也終究隻是凡人，彈指一揮就什麽都沒有了。

    大名鼎鼎，獨霸一方的墨氏集團，也都是一些煙火氣息的正常人物罷了。

    夜裏，醫院隻剩下幾個值班醫生和護士，空蕩蕩的走廊，明晃晃的牆壁，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人忍不住就要眩暈過去。

    “母親，您坐一會吧。”墨箐箐扶著王嫻在走廊旁邊的空座位上坐下，不鏽鋼的簡陋座椅，此刻冰涼地可怕，觸感瞬間就穿透了薄薄的衣衫，傳遞到王嫻內心深處，她的眼裏又是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箐箐，你一會一定要去告訴那個醫生，隻要老爺子平安無事，錢不是問題啊……”她似乎有些恍恍惚惚，抓著墨箐箐的手，有些碎碎叨叨。

    “母親……”墨箐箐眼眶也紅紅的，“父親會吉人天相的！”

    墨奕揚抿著嘴唇，站在走廊的另一邊，低著頭，也是被現在的情況給嚇傻了，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墨家的最小的公子哥，上麵都是雷厲風行的哥哥姐姐們，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墨奕沉和墨箐箐的光輝之下，所以幹脆貪玩成性，又怯弱無比，而現在，大哥不在，他成了家裏的唯一男人，卻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他開始憤恨自己的懦弱，心裏百感交集，複雜難耐。

    蒼白的走廊，把每個人的臉色都映照得更加沒有血色，唯一明亮的紅，卻是寫著“搶救中”這幾個字的燈箱，那種紅觸目驚心，宛如生命一般，一閃一閃，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每個人都忘了思考，似乎隻剩下了等待。

    突然，紅色的燈光滅了，門被打開，醫生一邊摘口罩，一邊走了出來。

    王嫻想要趕緊迎上去詢問，被墨箐箐攔住，她拍了拍母親的手背，示意她在這裏等下，自己去問。

    其實墨箐箐心裏還是有些想要保護母親的，如果是不好的消息，她希望可以多給母親一些緩和的時間。

    “醫生，請問怎麽樣了。”

    墨箐箐的聲音明顯比王嫻和墨奕揚都要冷靜許多。

    醫生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病人腦顱大出血，必須馬上做開顱手術，家屬跟我過來簽個字。”

    “什麽？！開顱？！”王嫻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還好墨奕揚眼疾手快，跑過去扶住了她，“手術風險有多大！成功率是多少？！”

    墨奕揚感覺母親的手極為冰冷，並且在止不住地顫抖著，他隻能摟著王嫻，希望能夠給她多一些溫暖。

    “但凡手術，都會有風險，病人上了年紀，而且素日裏也有些隱疾，多病一起並發，情況相當危急。”

    “你別廢話！成功率是多少？！”王嫻淚水早已決堤，她此刻已全然沒有了一個貴族名媛的優雅風範，活脫脫一個潑婦的模樣，對著醫生破口咆哮著。

    “病人現在危在旦夕，請家屬盡快選擇，確定了就來辦公室簽字吧。”醫生沒有回答歇斯底裏的王嫻的問題，隻是淡淡地回複了一句，便往辦公室走去。

    這種生離死別，他見得多了，成功率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沒有辦法保證什麽，要不要搶救，隻有親屬自己決定。

    “你這是什麽態度！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找院長開除你！你們院長和我認識！你……”

    要不是被墨奕揚攔著，王嫻已經伸手要去打醫生了，所有的優雅和教養都拋諸腦後，她現在已經被恐懼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母親，你冷靜……您別這樣！”墨奕揚抱著她，扔王嫻的眼淚鼻涕落在自己胸口。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去把你父親救回來啊！救回來啊！”王嫻依然崩潰，在墨奕揚懷裏哭成了淚兒人。

    墨箐箐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麵容之下是是難以掩蓋的不安和焦慮。

    母親現在根本沒有絲毫的判斷能力，到底應該怎麽辦？！

    她雙手捏成拳頭，獨自站在走廊的中間，穿堂的風吹過墨箐箐的頭發，揚起發絲的一角，看起來孤獨而又無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