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將那股享受殺戮的因子壓抑下去，事到如今他卻再不打算隱藏了。在高庭花園，他明明也可以輕易地擊敗那幾個護衛，可他享受殺戮，正如墨十安評價他那樣——“你根本不是前來拯救世界的勇士，你隻是披著勇士的外表，卻做著惡魔行徑的虛偽之徒罷了。”

    是啊是啊，你說的沒錯！我是惡魔，行了吧？滿意了吧？如果隻有成為惡魔才能不受傷痛，那麽我寧願去傷害別人！

    他開始大笑，肆意而狂妄的笑聲，顯得天下無敵，卻又是如此的落寞哀傷，甚至笑著笑著卻又止不住地哭了起來。

    波波維奇發出怒吼，野獸在最後也不會乖乖束手就擒，更何況是要它等死。他胡亂之間抓起了手邊的一簇冰箭，用很不“法師”的方式，在男孩落地之時狠狠捅出！

    男孩似乎來不及躲避，冰箭從他的肋下貫入，洞穿了他的後背。

    波波維奇發出狂笑，他得手了，那意味著男孩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沒錯，他也才剛剛恢複一點力量而已！即使是雄鷹這時候也不可能展翅翱飛！

    可是他囫圇的笑聲還未出喉卻又戛然而止，男孩捏住了他的手腕，波波維奇慘叫一聲，他的整個手臂被扭成了一串麻花，然後男孩拉著他癱軟的手臂，拔出了那簇冰箭。

    波波維奇忍著劇痛，右手凝成冰刃，當機立斷地切斷了自己的左手臂，然後狼狽後退。

    男孩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斷臂，才剛剛脫離身體幾秒鍾時間，卻已經僵硬如同千年死屍了，斷口處的白肉硬若鋼鐵。看得出來此時的波波維奇其實早就不是“人類”了，他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頭怪物，像是女人那種“召喚物”的怪物。

    他扔掉斷臂，緩緩向波波維奇走來。

    “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怕這種疼痛嗎？”

    他用手捂著流血的肋下，傷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等他放手時已經完好無損。“光之魂”依然在守護著他，而且莉諾還燃燒自己的生命使他強行恢複到了最佳狀態。

    他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臉上綻放出嗜血的笑來：“不過，同樣的痛苦，你又是否能承受呢？”

    他再次飛了起來，波波維奇跟不上他的速度，八服從波波維奇的肩上刺下，從左腹前凸出，一直貫穿了他的半邊身體，波波維奇發出撕心裂肺地慘叫，而男孩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啊，原來，即使是這樣的你也是能感受到痛楚的嗎？”

    “那就好，很好。”

    他從腳下拔出尚未消散的冰錐冰箭冰槍，一根接一根刺穿波波維奇的身體，將他紮成了刺蝟的形狀。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這一“傑作”，聆聽著波波維奇的慘叫，這樣的慘叫如今對他來說是快樂的源泉，波波維奇越是嚎得痛苦，他就越是愉悅。

    可再多的快樂都熄滅不了心裏的那團怒火、抵消不了那份鑽心的痛苦。他終於覺得無聊，於是高舉八服，打算砍掉波波維奇的腦袋，結束掉這一切的掙紮。

    一雙深紅的眼瞳在他的身後燃起，空間跌宕，斬下的八服仿佛陷入進了泥潭裏，絲毫沒有實感。

    不用回頭陸佟都知道是誰在擾亂他。落落，那個波波維奇一直保護著的、半血精靈半人類的小女孩兒，此時她懸停在半空中，銀色頭發垂落肩頭，精致的小臉被寒風吹得通紅，掛著兩行凝結的冰淚。

    她似乎並不能發聲，隻那樣用深紅的瞳孔凝視著陸佟，似警告，似哀求。

    可如今她又能做什麽呢？從目前掌握到的信息來看，她唯一會的就是這種“空間魔法”，或許一時半會兒確實能阻止陸佟的行動，但即使是血精靈魔力也是有限的，也有用完的那一刻，而陸佟可以一次接一次地揮展八服，終有一次他能斬落波波維奇的頭顱。

    至於哀求……已經沒用了，事到如今，什麽都無法平息少年心底燃燒著的那團怒火了。

    “落……落……”

    已經隻剩一口氣吊著的“波波維奇”，似乎這一刻突然恢複了清醒，他凝視著半空中的小女孩，用微弱的聲音喊著：“你快走……快逃……離開這座城市……你就……自由了……”

    陸佟忍不住笑了。真的很可笑不是嗎？頃刻間，角色對調，自己從好人變成了壞人，從被剝奪的一方變成了剝奪的那一方……誰來同情莉諾？誰來同情陸佟？誰來同情波波維奇？誰來同情落落？

    波波維奇說得對。這個世界，不存在所謂的“正義”，正義可以是救人的良藥，也可以是殺人的武器。

    小女孩也終於放棄了這樣無謂的掙紮。她降落在了地麵上，張開雙臂擋住了陸佟，努力抬起頭，眼瞳瞪得很大，卻已經停止了哭泣。

    暴風雪終於停了，從傍晚開始堆積在卡蘭貝勒城上空的烏雲消退。清冷的月光重新降落人間。

    “讓開。”陸佟說。

    小女孩搖頭，使勁地搖頭。

    陸佟微微抬頭，瞳孔裏死灰一般沉寂。

    “那就——陪他一起去死吧。”

    他沒有猶豫，揮下了八服。在惡魔的字典裏當然並沒有這樣一條規矩——不殺女人和小孩兒。

    “哢擦”一聲，八服刺進了血肉裏，斬斷了筋脈和骨頭，這一次，陸佟確信自己沒有失手。

    可八服劈開的不是落落的身體，被釘死在地板上的波波維奇率先一步擋在了落落的前麵。

    鮮血染紅了八服，也染紅了小女孩的臉龐，她愣愣地看著麵前倒地的老人，良久良久地凝視。

    陸佟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後收劍，轉身要走。

    “不！！！”

    一聲響徹整座城市的尖叫聲拉長，仿若雷鳴炸響。

    陸佟突然僵直著不動了，隻感覺黑暗裏一雙巨大的緋紅色眼瞳燃起，投射出太古猛獸般的威壓！

    小女孩抱著波波維奇冰冷的屍體坐在地上，無數緋紅色的光玉環繞著她旋轉，逐漸凝結成一個巨大的光繭，光繭在規律地顫動，如同心跳！

    “這下……大事不妙了啊。”

    暗處的老人歎氣道：“血精靈之所以被人類稱為災禍的象征，可不是憑空捏造的啊。這種生物之所以如此可怕，原因在於其無可比擬的進化能力，以及……超級不穩定性。”

    “那位大人，此時到底在哪兒呢？若是她還不現身，那麽卡蘭貝勒城今日真的要迎來滅頂之災了。”

    他摘下自己的法師帽，兩隻小鳥嘰嘰喳喳地飛了出來，“去吧，將這裏正在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若她還對這個由她一手創立起來的城市懷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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