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波塞冬卻輕聲說：“即使是禁忌的星淵華納，亦困不住如今的我。別忘了，在封印術這一領域的造詣上，我可比你還要高明得多。”

    “那也得試試才知道！”

    血色身影猛地一拉手上的鎖鏈，波爾圖被它拖到了近前，一個巨大的骷髏頭突然在血色身影的身後浮現，骷髏還留著長長的白發，眼瞳裏燃著兩團綠色的鬼火，張大了巨口，裏麵一片晃動的藍色光幕。

    “這就是……星淵華納的領主麽？”波爾圖看著那個血色骷髏頭，輕聲念道：“還真是——如傳說中的那樣醜陋不堪啊。”

    血色身影就站在巨口的入口，一點點將波爾圖往裏麵拉，波爾圖沒有反抗，就那樣一點點地靠近藍色光幕。

    但當他站到光幕前麵時，他微微抬手，一根海藍色的魔杖出現在了他的左手之上，魔杖上麵鑲嵌著的藍色水晶突然砰地一聲破碎，露出裏麵隱藏著的、另一塊備用水晶！

    那是一顆黑色的、鵝卵石般的水晶，沒有任何的光芒發出，樸實無華，亦感覺不到任何的魔力流轉。

    “三十年前，羅琳曾來厄爾找過我。”波爾圖說：“她是人類世界的傳奇、所有魔法師眼中的神明。在她的映襯之下，我們其餘所有的魔法師都好比塵埃般渺小，無論你再怎樣強大，終究也隻是作為陪襯的綠葉而存在著。百年千年過去了，無人還記得當初那個跟她並肩站立在魔龍修彌屍體之旁、仰望星空的我。”

    “你在抱怨世人對你不公的評價嗎？波爾圖。”血色影子問。

    “不。我在乎的，不是一個響亮的虛名。我在乎的，是身為魔法師的、真正的尊嚴。那也是我丟失了很久的東西。”他抬頭看著白色的天空，輕聲說：“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在羅琳找上我，在我成為魔法師之前，我記得我睡在一口冰冷的枯井裏，很久很久，不，仿佛就一直是在那口枯井裏待著，從未離開過。”

    “羅琳找到我時，是在一個很冷的冬天，寒氣似乎要將人的骨頭都凍碎。我又冷又餓又渴，所以我必須要爬出枯井去，我想要去找點吃的，哪怕隻是野狗啃剩下的骨頭。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往上爬，井壁又冷又滑，根本無法立足。於是我隻能像現在這樣，抬頭往枯井的上麵看。那時候我看見無數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下，而在這些雪花之中，有一段又一段的白色絲線。‘不要寄希望於別人，孩子，抓住這些絲線，你就能爬上來了，你就能活下去了。’羅琳站在枯井之上，輕聲對我說。於是我照做了，我伸手去抓著絲線，努力地沿著這些絲線，往上爬啊爬。可是過去了很久很久我才發現，井口離我依然很遠，我根本隻是在原地踏步而已，而我作為希望所依附著的這些絲線，隻是一段又一段的蜘蛛網罷了。”

    “那時候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他轉頭盯著梅林：“羅琳騙了我，她從不曾給過我希望。她將我的痛苦作為看料，一直以來她都是那樣，作為高高在上的天神，站在枯井的上麵，冷眼俯瞰著我的醜態。而我從接受了她恩賜的好意、從枯井裏被她救起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丟掉了自己最為重要的東西——尊嚴。”

    突然有咆哮之音從那顆黑色晶石裏傳出，如驚濤拍岸，一瞬間卷起千重驚浪，無數的水滴化作銀珠飛起，在波塞冬的指引之下穿梭於白色骷髏頭之間。然而顯然這個由梅林獻祭自身血肉之軀而發動的魔法並沒有那麽好破除，骷髏頭的眼窩之中，綠色光芒閃了兩閃，瞬間將周圍空間飛竄著的水珠全部抹消！

    血色身影已經有半邊身體陷入了那片藍色光幕之中，而被她用黑色鎖鏈拉扯著的波塞冬也已離骷髏頭的咽喉不遠。

    “放棄吧，波爾圖。即使你擁有通天的本領，可‘星淵’一旦發動，就絕無停止的可能。”

    骷髏頭的下方突然再度竄出來兩隻白色的臂膀，一左一右分別抓住了波爾圖的雙手，這樣他的四肢徹底被控製住了，失去了施法的可能。

    “是嗎？”可這個藍皮膚的“孩子”依然毫無表情，他抬頭盯著麵前巨大的骷髏頭，說：“很抱歉，梅林，作為強大的封印術師，雖然我也很想同你一起去往星淵華納裏看一看，但是現在，這裏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那就是——通往根源，找回我那天丟棄在枯井裏的尊嚴。”

    突然有叢生的鎖鏈從波爾圖的魔杖中竄出，這些鎖鏈上竟然都燃燒著黑色的濁炎！血色身影頓時驚呆了，她自然清楚這些濁炎的威力！因為她也曾在進入羅德裏格的身體內時，使用過一次濁炎，而她的那些濁炎來自於某個萬年前的古老遺跡內部，據傳那曾經是地獄三首惡狼芬裏厄待過的地方，這些炎火萬年都不滅，且能讓幾乎一切物質燃燒，甚至包括不可視的魔力！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會有濁炎！你怎麽會有濁炎！”梅林大叫。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羅琳此刻身在何處、為什麽強大如她也會被我所困住嗎？”波爾圖說：“因為此時在下方看守著她的，正是傳說中地獄裏的三首惡狼——芬裏厄啊。”

    黑色的炎火順著白骨手臂，攀爬到了骷髏頭之上，很快將其整個點燃，骷髏頭發出一聲穿金裂石般的尖銳大叫，猛地搖晃頭顱，似乎想要甩開這些纏繞著它的黑色炎火，但是濁炎不會被甩開，亦不會消失。

    “很遺憾，梅林。”波爾圖看著入口處掙紮著的血色身影：“其實我本來是想，留你和克萊爾在這裏，同我一起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刻的。這麽久以來羅琳都自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名義上我們是她的同伴，可實際上我們都隻不過是被她操縱著的提線木偶罷了。可現在，要淩駕於她之上、早一步成為真正天神的，卻是我！”

    骷髏的上下顎緩緩閉合，纏繞在波爾圖腳踝上的鎖鏈也已經斷裂，他緩緩轉身，準備離開。

    可變故在這時候發生了——

    一把黑色的長槍破空而來，驀地洞穿了波爾圖的肚腹。

    波爾圖的瞳孔猛然睜大，他緩緩地低頭，看著沒入自己身體的黑色長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死神塔拉托斯閃身到了他的身前，將他往後輕輕一推——

    “不好意思啊，波爾圖。”塔拉托斯用冰冷的眼神俯視著波爾圖，嘴角含笑：“對於這樣狀況的發生，我也是事先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本來如果按照你的計劃，陪你一起見證根源之門的洞開，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十分榮幸之事。但這既然是一個徹底擺脫你的好時機，我就不能平白無故地錯過，你說是嗎？”

    “你……”波爾圖丟下了法杖，骷髏頭已經快要燃盡了，但仍然從喉嚨口那片藍色的光幕裏伸出來一雙血色的雙手，死死抓住了波爾圖的腳踝。

    “除掉了你之後，再解決掉那個小子，龍之寶玉就是我的了！”塔拉托斯高聲道：“而擁有了你的權杖，就連惡狼芬裏厄都會受我所控製！冥界終究還是我死神塔拉托斯所掌控的領地！”

    “你不會如願的。”波爾圖最後的話語從藍色光幕裏傳來，依然平淡得沒有聲調起伏：“你控製不了芬裏厄，也掌握不了龍之寶玉。隻是沒想到，最後的贏家，居然是——”

    骷髏頭最後的一段也被黑色的濁炎給燒盡了，波爾圖和梅林徹底消失在了塔拉托斯的視野之內。

    他從地上撿起波爾圖的權杖，終於放聲大笑了起來。笑過後他轉頭，盯著半空中正在龍之寶玉的侵蝕中掙紮著的陸佟，低聲說：“那麽……就由我死神塔拉托斯來做這最後的收尾工作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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