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備船備船！將我的那艘皇家號大船空出來給這位大人使用！”胖子對旁邊的卡拉拉斯軍人高喊道。

    不一會兒一艘富麗堂皇的大船就泊在了海港之上，羅琳和克萊爾率先走上船去。羅琳什麽都沒問，她本就是個聰明的女人，雖然一時不明白陸佟這樣做的原因，但她選擇了在保證七賢者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相信陸佟。

    眼看羅琳和克萊爾都上了船，陸佟這才將一直架在胖子脖子上的八服劍收起，他一腳踹在胖子的背上，自己則喚出翅膀飛上了甲板，冷冷地對站在岸邊的七賢者說：“記得告訴所有的冥界領主，殺死了塔拉托斯的是我陸佟，要想為他複仇的話，盡管來人間界找我好了，我隨時奉陪。”

    大船開始移動，克萊爾使用了一個水魔法，讓這艘船開始自動運行。三人漸漸駛離了海岸，而七賢者也很識趣地沒有再派人追過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這樣做的理由了嗎？”羅琳站在陸佟的身邊，黑著臉問。

    “就不能將這當成一次少年心性的衝動行事嗎？非得刨根問題。”陸佟敷衍道。

    “你要是會衝動行事，當初我就不會選擇讓你前來冥界解救我了，陸佟。”羅琳歎了口氣：“你的心智可是遠遠超過你這個年齡該有的程度，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年你都經曆過些什麽可怕的事才會導致如此，但你絕不會毫無理由地對七賢者說出那番話。”

    陸佟沉默。經曆過的……可怕的事嗎？真要說起來的話，大概是因為失去父母的那次變故吧。在那之前，他從未知曉世界會是如此的殘酷和真實，而當所有的責任和痛苦一下子全部衝進了他的腦海裏之時，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蛻變成了一個成年人才會有的樣子了。

    “是為了幫助洛。”克萊爾代替陸佟回答了羅琳的問題，“要是讓這些冥界領主知道洛才是殺死了塔拉托斯的凶手之後，那麽他在冥界的處境將會十分危險。陸佟這是在替洛背黑鍋。”

    羅琳聞言，臉上略過片刻的震驚，他盯著陸佟的臉，似乎再次對這個少年刮目相看了一次。說來奇怪，自從認識這個少年以來，似乎每一次他總能帶給意料不到的驚喜，或者說……驚嚇。以至於到現在為止她都稱不上足夠了解他，她不清楚少年的來曆，她不清楚少年的目的，她不清楚少年的信念……

    但，她的確很喜愛他，可能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愛，就是單純覺得——這個男孩，身上具有一股吸引人矚目的魅力。

    她轉過頭來，與他並肩眺望著前方的海麵。此時冥界正是清晨，火色的朝陽從目之所及的海平麵遠方冉冉升起，海天相接的地方一色金黃。

    “雖然這種話由我來說顯得有些別扭，但我還是要跟你說，陸佟，你這樣的行事方式，會不會對自己太過‘苛刻’了一點呢？”羅琳說。

    “苛刻……嗎？”陸佟隻是笑了笑：“我想你在找的確切形容詞，應該是‘殘忍’才對吧？就好像我是在故意將自己往絕境裏推一樣，抱著赴死的心情。”

    羅琳有些驚訝：“既然你自己都清楚這一點，為什麽還要如此做呢？”

    陸佟愣了愣，然後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原因，曾經莉諾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但那時候我沒辦法回答她，而到現在，我依然沒找到答案。要說這段時間以來我自己所領悟到的東西的話，那大概就是——我內心裏的那股悔意在作祟吧。”

    “悔意？”羅琳偏頭，表示不解。

    “曾經在索蘭，我殺死過一名男爵。”陸佟低聲說：“那個男爵想要殺死我，那個男爵想要占有我的同伴。他帶著他的親衛隊成員在深夜找上門來，而那時候我其實已經知道他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大可在一開始就展現出自己的實力嚇退他們，可我沒那麽做。因為在我眼裏，他們的命都根本不值錢，我在這個世界是特殊的存在，殺幾個人這種小事對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於是我殘忍地殺害了他們，在男爵無力反抗苦苦求饒的時候，用重劍貫穿了他的胸腔，看著他死在我的眼前令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愉悅和釋懷，那是以往在現實世界裏都不曾有過的感受。而我的同伴也看到了那一幕，她告訴我說，這裏不是遊戲，這裏就是真實世界，而每個人的命都是平等的，我殺死了男爵，我就是殺人犯。”

    羅琳沉默地聽著男孩的故事，與其說觸動，倒不如說此刻她反而有些同情陸佟了起來。

    “在那以後，我每次殺人前都會告訴自己，我就是殺人犯，我的雙手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這種噩夢般的回憶可能會伴隨著我一生，甚至當我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以後，我仍會為其所困。”陸佟咬牙，眼眶一點點變紅了：“可我真的不想當殺人犯，我來到這裏，是想要……拯救人而不是害人啊。”

    “不要再說了。”羅琳突然一下子將他摟在了懷裏，打斷了他的話，“過去之事已無法挽回，可未來仍有補救機會。不要讓這種悔意腐蝕了你，你仍是個正直而善良的好孩子，你救了卡蘭貝勒那麽多人的性命，你救了我救了克萊爾救了洛……未來當你再次遇到自己的那個同伴之時，你仍可以挺直了腰板來麵對她，因為你根本不虧欠她什麽，因為你一直堅守的都是自己想要救世的信念。你不是殺人犯，你是……勇士啊！”

    陸佟的瞳孔輕晃，突然感覺到一股難言的感動。這麽久以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句至關重要的話——你不是殺人犯。他努力又拚命地想要證明這一點，可墨十安不知道，他想過去找她跟她說清楚當初的誤會，可是又缺乏去麵對她的勇氣。在索蘭的那一晚改變了他太多的東西，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突然被人說是殺人犯，那種不安和恐懼一直壓在他的心底，讓他找不到出路，讓他想要馬上逃離……

    或許，就這樣一直逃避下去好了，隻要攻略了這個遊戲，所有人都獲救之後，那時候在現實世界再見到墨十安時，他終於可以挺直腰杆跟她說：“我救了所有人，我救了拜爾德男爵，我真的，不是殺人犯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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