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否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文瑄發現了這一切會怎麽樣？他是否能忍受和一個殺了自己兄長的人同床共枕？他一定會恨你入骨的。”孫道台看著孫雨柔，語氣頗為惋惜道。他雖然洞察一切，但是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己無法阻止這種慘劇的發生，更加無法阻攔自己的女兒滑向未知的深淵。

    “他不會知道的。”孫雨柔蹙眉道，“這件事，隨著綠菊的自首便已經了結了，不會再有人追究了，除非爹您要將所知道的真相宣揚出去。爹您會這麽做麽？將女兒我送交官府依法裁處？您也應該知道，女兒犯下的這是死罪吧。”

    孫道台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丫頭，我讓你來，隻是想問一個真相，你難道真的覺得，你自己的父親會把你推向死路？”

    孫雨柔一點也不意外孫道台的話。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從小就極其寵愛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的，更不可能將她送交官府。即使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孫道台也不會透露出去的。這點孫雨柔毫不懷疑。

    “不會。爹，我相信你。”孫雨柔彎下腰，將頭埋在自己父親的肩上，“女兒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已經很難再回頭了。不過我保證，綠菊一定是在此事之中最後犧牲的一個人。爹，請您原諒女兒吧。”

    “哎，為父現在已經後悔將你嫁給趙文翔了，沒想到你對趙文瑄的癡戀這麽深……”孫道台說道，“不過現在你已經和趙文瑄在一起了，希望你的執念也可以因此減輕一些吧。”

    孫雨柔噗嗤一笑。人老了就是囉嗦，現在的孫道台，倒有點像是寺廟裏看破紅塵的老師父了，哪裏還想當初那個威風赫赫的鎮國公啊。

    正在這父女二人在書房之中攀談的時候，孫雨柔完全不知道，此時在書房外，有一個人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而這個人，就是孫雨柔最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真相的趙文瑄。

    趙文瑄靜靜地站在門邊，裏麵二人的對話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他本來來到鎮國公府想要接孫雨柔回趙府，順便也拜見一下孫道台，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驚天的消息。

    雖然心中早有懷疑，但真正親耳聽到了事情的真相，趙文瑄還是不免十分震驚。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現在是一個什麽滋味。

    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甚至還為趙家生下了一個兒子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殺兄仇人，而他更加沒有想到，孫雨柔竟然狠毒至此，會為了他對趙文翔下毒手。

    而更讓趙文瑄無法接受的是，孫雨柔說這麽做都是為了他，那麽自己豈不是變成了間接害死趙文翔的凶手了麽？

    若不是因為他，孫雨柔可能會安心於做趙文翔的妻子，相夫教子，成為趙府的兒媳婦，也不會掀起如此巨大的波瀾了。換而言之，兄長是因他而死，這點讓趙文瑄想想便痛徹心扉。

    當有一個人如此愛你，愛到甚至喪失了理智和道德，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趙文瑄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孫雨柔了。他現在雖然腦子裏一團混亂，但是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去大理寺將孫雨柔給供出。

    一來，如趙世博所想，這將是震驚整個鳳溪的醜聞，不僅會給趙世博的政敵落下把柄，也會讓趙世博無地自容。二來，孫雨柔是光耀的母親，光耀還這麽小，如果他的母親被抓入獄，那誰來照顧光耀呢？

    再來，光耀以後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殺人犯，要如何立足於人前？

    趙文瑄想到了這三點，對於他來說，和孫雨柔之間所謂的“感情”，並不能成為他饒過孫雨柔的理由。他現在更多的是忿恨和厭惡，忿恨孫雨柔竟然欺騙了自己這麽久，厭惡孫雨柔是一個如此狠毒的女人。

    他甚至想要立刻就轉身回去，將孫雨柔獨自一人留在這裏，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回到趙府。但是他卻強忍住了這個衝動，努力使自己的麵上保持著平靜。他還不想也不能揭穿孫雨柔的真麵目，不過他倒想看看，孫雨柔這出戲，能在自己的麵前唱多久。

    艾草堂。

    今天醫館裏不算太忙，還挺清閑的。沈青青借著空閑來到後院裏曬曬草藥，給艾草堂增補一點存貨。

    陽光正好，晴空萬裏無雲，空氣清新，院子裏彌漫著草藥的清香，讓沈青青心情大好。她愉快地哼著小曲，一邊抖了抖一個巨大的篩盆，然後將它抱到了放在陽光下的架子上。

    “堂堂宰相之女，竟然在這破地方幹著這種髒活，還真是有誌氣啊。”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從沈青青的背後傳來，惹得沈青青背後一陣發毛。

    沈青青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裝作沒聽見一般，轉身抱起了另一個篩盆。

    身後的人突然走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沈青青的手腕，聲色俱厲地說道：“你還有沒有些教養了，見父親來了還不請安問好，竟然就這麽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麽，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我的教養還不都是您教的嘛。”沈青青抬頭衝自己的父親沈雪鬆露出了一個明媚卻滿是嘲諷的笑容道，“您也不能全怪我呀，恐怕您也得反思反思了。”

    “你……！”沈雪鬆氣呼呼地瞪著沈青青，他在來之前一直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無論沈青青多麽無禮，自己千萬不能生氣，畢竟有求於她，但是看見沈青青這麽無畏又輕蔑地看著自己，沈雪鬆心中的怒氣還是忍不住騰升了起來。

    這個丫頭實在得好好管教一下了，竟然這麽沒大沒小的，敢對自己的父親大小聲，真是逆子！

    “怎麽了，父親？”沈青青挑釁般地直視著沈雪鬆的雙眼，她心中對他恨意凜然，她也知道沈雪鬆可不是那麽好心來看他的，他向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身為當朝的宰相，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權衡利弊，這也包括對待自己的女兒。“有事說事，沒事的話，還請您放手，我還得去做那些‘髒活粗活’呢，別讓女兒汙了您的眼。”

    沈雪鬆放開了沈青青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衝沈青青亮出了一個頗為諂媚的笑容道：“青青啊，我聽說，皇上來艾草堂找你了呢。”

    沈青青嘴角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果然不出她所料，沈雪鬆又是為了諸葛雲天的事來的，他怎麽就不懂吃一塹長一智呢，明明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沈雪鬆卻還是孜孜不倦地想要撮合她和諸葛雲天，沈青青甚至都有些佩服沈雪鬆的厚臉皮了。

    “是啊。”沈青青有意想要調侃一下沈雪鬆，便故意說道，“皇上的確來看我了，他不僅來看我了，他還抱我了，親我了呢。”

    “皇上可真是一個癡情的種子啊。”沈雪鬆一聽，立刻喜上眉梢，看沈青青微笑的樣子，還以為這裏麵有門兒呢，忙不迭想要推波助瀾道，“皇上深愛著你，這一點想必我也不用一說再說了，青青啊，如果嫁到皇宮之中，你一定會盡享榮寵的，說不定皇上甚至會獨寵你一人呢。”

    “哈哈哈，父親你還真是有信心啊。”沈青青笑道，“不過父親您大概忘了，皇上身邊還有一個李小婉呢，就算女兒真的進宮享盡榮寵，也永遠不可能成為皇後的。”

    “哎，傻女兒，這就是你不懂了吧。”沈雪鬆還以為沈青青已經動心了，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地位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在皇上的耳邊說上話。如果皇上寵愛你，自然對你言聽計從，區區一個李小婉，就算成為了皇後，如果不得皇上的心，那她對你完全構成不了威脅的。”

    “我想她也不必要得到皇上的心，就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沈青青淡淡道，“她懷有皇上的孩子，我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撼動她的地位的。而且如果她想，可以輕易對付我，讓我在宮中生不如死。”

    “女兒，你怎麽變得這麽悲觀呢。”沈雪鬆還沒有聽出沈青青是在戲弄他，還在努力一個勁兒想要嚐試說服沈青青進宮，“隻要有皇上的寵愛，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父親，您為什麽就那麽想把我往火坑裏推呢？”沈青青朝沈雪鬆亮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明知道後宮就像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女兒在裏麵一定會很不好過的。曆朝曆代但凡有什麽選秀之事，百姓們都不想將自己家的女孩兒送入宮中，您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您真的覺得您的女兒有能力影響到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嗎？”

    “我是當朝宰相，你又豈能拿我和平民百姓相提並論？你是宰相之女，出身高貴，是大家閨秀，生來就是要嫁給萬中無一之人的女子，那些賤民之女又怎能與你相比？”沈雪鬆臉上的笑容隱去了，他開始漸漸看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