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米一路上幾乎是被唐七郎拖著回去的，她當然不情願回去了。那後山多好，有山有水有魚吃，家裏呢？有豺有狼有他娘。

    “他娘的。”

    唐小米在看到了那熟悉的小房子後在心裏仰天哀歎一聲，“該來的總會來的。”心一橫隨著唐七郎跨進了家門。

    一進門便看見公爹陰沉著臉坐在堂正中一言不發，唐三嫂正給公爹的茶盞裏添水，唐大嫂帶著唐靈靈紅著眼眶哭在一起，本來都好了，見到她便似要剝皮拆骨一般惡狠狠地瞪著她。

    唐母更是見小米回來便開罵起來，

    “啊呀，你這賠錢貨，可是反了你了？還敢打大嫂，竟是不將你大嫂放在眼裏了。這也便罷了，連大妞兒一個娃娃你都要欺負，你的心腸怎麽這般狠毒！”

    唐母邊說邊要掄起擀麵杖打小米，唐七郎見此急忙護住小米，

    “娘，娘，莫打小米，是大妞兒帶人先欺負的小米。小米畢竟是她老嬸兒，卻被大妞兒指著鼻子罵是賠錢賤貨，這話總不是孩子該說的。”

    範小米也是從小嬌生慣養哪受過這等氣，隻是看著唐母要打人，她也不肯吃虧，隻好躲在唐七郎身後喊著，

    “憑什麽打我，是她先衝我扔泥巴的。你說她小，她站起來跟我差不多高，都十歲的丫頭還能淘氣麽，就是被人教唆的來欺負我。”

    範小米可不會這樣任由欺負，她嚷嚷著給公爹聽，這是家裏唯一能給她做主的人了，她現在要是蔫了，別人隻會更欺負她。唐母聽了這話動手便要堵住她的嘴，但唐七郎擋著她，唐母隻好隔著唐七郎罵道：

    “還敢頂嘴！剛進門你便如此，往後不是要欺負到我們公婆頭上！”

    唐母更氣了，舉著擀麵杖的手向小米揮去，總是有唐七郎攔著，三嫂從旁勸著，小米倒沒受到這打。

    “別吵了！”

    唐父話不多卻擲地有聲，眾人皆是噤了聲，

    “老七，你從不撒謊，爹問你，你大嫂說範小米打了大妞兒，可有此事？”

    唐七郎老老實實回答道：

    “沒有打，隻是扔泥巴。”

    範小米委屈地嘟囔一句。

    “公爹，是她先扔的我，還指著鼻子罵我是賠錢賤貨，您說，這話要是沒人教，孩子會學的麽？”

    “小孩子你也要與她計較，你這女人……”

    唐大嫂正要上前罵她，話未說完便聽得唐父說到，

    “都閉嘴，不問你們不得說話！”

    唐父繼續問道：

    “老七，你是不是和範小米一起打你大嫂了？”

    唐七郎繼續答道：

    “沒有，大嫂輪著鐵耙要打小米，我攔她是怕打出人命來，老七並未打她。”

    “嗯！”

    唐父見唐大嫂母女二人身上雖沾滿泥土，但並未有一絲傷痕，再加上素來了解這個大兒媳是個無事攪三分的主，便存心做個和事佬了了此事罷了。便說道：

    “長嫂如母，你們大嫂終歸是大嫂，你們做弟弟弟媳的，終歸要敬著她，怎麽可以這麽沒分寸地亂開玩笑，給她糊泥巴。趕緊給你大嫂賠個不是，再把你大嫂和大妞兒的衣服洗淨了，這事權當過去了，以後莫要在田裏爭執，惹得旁人看笑話。”

    唐七郎聽爹的話，強拉硬拽著小米向唐大嫂賠不是。

    “大嫂，我們給您賠不是，您消消氣兒。”

    唐大嫂雖然不是什麽善茬兒，卻也不是個沒腦子的東西，唐父的話已經給足了她麵子，大妞兒扔泥巴也確實理虧，她不占理。況且唐父也算是這村裏德高望重的，最在乎的就是麵子。她此番在外鬧事，已經讓人看了笑話，若真是惹惱了他，等以後這老頭死了不給她們遺產可怎生是好。

    大嫂想了這麽多，隻得昂起頭不屑的勉強“嗯”了一聲。

    鬧了一天，總算是消停了，範小米洗完了唐大嫂和唐靈靈的衣服晾好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夜安枕。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範小米就被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驚醒了，隻聽得好似唐大嫂吵嚷著，

    “這個小賤蹄子準是氣不過剪了我的衣服！”

    “衣服？”

    範小米聽到這兩個字頓時清醒過來，心裏暗自思忖，定是唐大嫂借這個由頭鬧事。她那衣服本就是舊的，再加上昨夜夜色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她這衣服上是否原有破洞，壞了！

    範小米急忙跑了出去，隻看見唐大嫂拿著衣服站在院子裏，唐母在旁邊陪著，唐七郎話說不出來隻能紅著臉站在一旁。

    唐大嫂見範小米出來，拿著衣服便衝了過來，指著腕肘處的約一寸長的口子說，“你若是不願洗就直接說，何必拿我這衣服撒氣！好好的衣服，讓你弄出個口子！”

    範小米也是有口難辯，隻是大聲說道，

    “我沒有弄破你的衣服，誰知道這衣服是不是你以前就弄壞的，反倒來誣陷我”

    “若是我原有的，昨晚給你時你就應該發現了，現在倒是來說它本就是這樣。”

    唐大嫂不依不饒。

    “你個賠錢貨，你大嫂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昨日之事，你倒是懷恨在心弄壞了她的衣服，這麽個口子，補上了也是補丁摞在外麵，好生難看。即是如此，便將你那身藍布花底的襖子送了你大嫂抵了這衣服！”

    唐母緊接著說道。

    “憑什麽”

    “哦，我明白了，是你想要我的衣服，故意找的由頭。”

    唐大嫂也不說理，衝進屋子就要翻衣服，範小米攔著，唐母便幫著唐大嫂扯範小米的頭發。

    唐七郎不知何時從屋裏拿出了那件衣服，上前分開了三人，將衣服遞給唐大嫂，說道，

    “別打了！大嫂，給。”

    “哼！那先這樣，以後要再如此我定不饒你！”

    唐大嫂得了衣服，自然開心，嘴上罵著，腿卻走得飛快。唐母罵了句“賠錢貨！”也跟著唐大嫂走了。

    “你憑什麽把我的衣服給她！”

    範小米衝唐七郎吼道。

    唐七郎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範小米知道他也是個悶葫蘆性子，扭頭便走了，打算去找公爹。唐七郎怕她去鬧事，隻得在後麵跟著。

    範小米憤憤地踢著眼前的小石子，雖說她不喜歡那件衣服，但畢竟是她的衣服啊唐七郎怎麽可以隨便送人。正想著，卻是已經到了地裏，看見公爹正準備清理出一塊菜地來，往地裏撒菘菜子。

    範小米一個城市裏長大的孩子哪見過這個，再加上她是個孩子脾氣，一時便忘記生氣，興高采烈地過去問道，

    “爹，您這是做甚呢？”

    “撒菘菜子，種上他了，今年冬天就靠了它過冬了。”

    唐父笑眯眯的回答她。

    唐七郎是個孝順孩子，他爹年紀大了自然不舍得他爹幹活。扶著他爹上一旁休息，說道：

    “爹，這個我來就行了，你在家歇著，何必親自跑一趟。”

    唐父點點頭很是欣慰地說道：

    “爹又不是不能動，撒撒種子而已，不累。”唐父笑道。

    範小米見到公爹笑，心裏也覺得親切，也幫忙勸道，”爹，我們來吧。您歇著，坐著指揮就成。”

    唐父樂得清閑，就指導著範小米怎麽種菘菜。

    “這一條，要細細的把菜籽撒進去，土一定要鬆軟，遇到土塊子一定也要捏碎了。”

    “將土壓好，磨平再澆上水。”

    不知不覺的，日頭也上了三竿，唐母尋唐七郎他們不著，又怕唐父餓著，隻得自己生火做了飯送到了地裏。沒想到遇見了唐七郎和範小米。唐母看見他倆在幹活，也沒什麽由頭罵他們，隻得衝唐父喊了一句，

    “老頭子，吃飯了。”

    唐父看了看那碗，哪夠三個人的吃食，便說道，

    “老七，小米，你們先吃。”

    唐七郎問了一嘴，

    “爹，那您呢？”

    “爹回家吃，你倆在這幹活。”

    話音剛落便起身撲落了灰塵帶著唐母回去了。

    唐七郎見隻有一隻碗，低著頭將碗遞給範小米，有些羞怯的說：

    “小米，你先吃。”

    範小米看看碗，再看看唐七郎，知道他對自己好，也是個孝順孩子，也就不跟他計較了。接過碗吃了小半邊，半饑不飽的，還是心疼他，就讓與他吃了。

    總算播種完了所有的菜籽，澆上水。回到家中見唐母已做得了飯正和唐父吃著，唐七郎和範小米便要上桌。唐母卻不讓，嚷嚷道：

    “你個賠錢貨，你今天中午已經吃了一頓了，晚上不要吃了！”

    唐七郎和範小米幾乎同時問道：

    “為什麽？”

    唐母惡狠狠地說：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撕壞你大嫂衣服，頂撞家婆，欺辱侄女，這是犯了七出，我沒休了你就是便宜你了。”

    範小米難得唐母能說出這樣一大套的規矩來，隻是這鍋太重，範小米實在是背不起。範小米還沒接上話，唐母便推著她往廚房燒水去，喊道：

    “也不能便宜你了，罰你一天就吃一頓飯，免得她吃飽了有力氣就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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