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米追上唐七郎時，唐七郎正站在胡同口處低頭愣愣的看著掌心，她輕喚了聲“七郎。”見他回過頭來，目光竟是說不出的孤寂與清絕。

    範小米被那樣的目光一瞧，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了一下。她疼得一抽，再抬頭看去時，唐七郎的目光已經回複了往日的溫潤。她揉了揉眼，剛才的一幕似是錯覺。

    唐七郎見範小米站著不動，帶著疑惑與詢問的目光看向她，道：“是否還有事情要解決，為何不走？”

    範小米搖了搖頭，將心中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苦澀味道甩開，揚著笑一路小跑到唐七郎身旁，道：“你這一說倒確實還有件事沒辦，你瞧這個。”

    唐七郎見範小米拿了個香囊出來，眉頭一皺，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下，道：“這是神官給的那個？”

    範小米點頭，道：“我懷疑這個香囊裏有致幻的藥物，先前讓三嫂將三哥的香囊騙下，三哥便恢複了神誌。”

    唐七郎沉思道：“所以你假借神女之名，讓村民從莫名的狂熱中出來，也是用的除去香囊的法子。”唐七郎說這話時，眉頭緊鎖，提到神女時聲音更是沉了八度，似是極不願提起。

    範小米沒注意這些，隻是順著思路說下去，“神官當時溜得快，也不能從他那問出點什麽。我想去劉大夫哪裏看看，能不能分析出香囊的成分來。”

    說到這，她與唐七郎的目光一撞，正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兩人都想到了一塊：若真是這香囊的問題，那這樣的事情，就極有可能再度發生！

    隻要手握香囊，便可操縱他人想法，這種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的那一瞬，範小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耳邊傳來唐七郎凝重的聲音，“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崔和堂。”

    這幾天異象頻發，崔和堂的生意也淡了下來，範小米進去時，劉大夫正在登記藥材。範小米將香囊拿出，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將香囊遞給劉大夫。

    劉大夫拿起香囊，在鼻尖嗅了幾下，沉了神色，打開香囊，將裏麵的藥粉都倒在小碟上。

    唐七郎在一旁問道：“劉大夫可有什麽發現？”

    劉大夫拿了一隻銀藥勺，將粉末劃開，仔細看了片刻，又挑起少許於鼻尖嗅聞，半響搖頭道：“這藥粉磨的太細，是的藥材種類又多，老夫無能，不能全部識出。”

    這茂縣恐怕醫術比較高超的就數行醫數十年的劉大夫了，若是連他也辯別不出，範小米就真沒了辦法，她正急得抓耳撓腮，聽見唐七郎問道：“不知劉大夫識出了哪幾味藥材？”

    劉大夫不確定的聲音傳來，道：“應該是有酸棗仁和柏杏仁，還有一些遠誌、合歡皮、夜交藤，這些大都是一些安神藥物，”他猶豫了一下，又道：“隻是還有一味老夫不大確定，但瞧著有些像小米原先說的罌粟。”

    罌粟！範小米眼皮一跳，總覺得有它在就沒有什麽好事發生。隻是這罌粟不是早被官府搜剿了嗎，怎能哪哪都有它的身影。

    咦？自己又在哪裏見過呢？範小米沉思著，忽然衣袖被輕扯了一下，她回頭看見唐七郎的嘴唇開合，那是無聲的三個字“杏和春。”

    範小米回去的路上，心裏一陣陣發慌，她抬頭看天，天空晴朗，天氣好的不可思議。街上的行人往來，街頭小巷處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人們已經從前幾天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範小米瞧著，卻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之感。

    隻是現在壓在心頭的，已經不隻是即將到來的大型自然災害。眼前重重迷霧，範小米恍惚間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沼澤中，無可避免的越陷越深。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香囊，精致的香囊卻有種讓她燙傷手的錯覺，似乎隻要將它扔掉，便能從未知的陰謀中走出。可這怎麽可能呢，已經是局中之人，便沒有退出的權利。

    範小米神思恍惚，唐七郎看了終覺不忍，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將範小米摟入懷中。

    自從她假扮神女來，唐七郎便再沒有這樣親密的舉動。雖然隻是兩日而已，範小米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她本以為自己毫不在意，原來隻是幼稚的強壓下不安。

    再次聞到唐七郎懷中帶著獨屬於他的藥香氣味，範小米的眼眶一熱，所有被唐七郎冷淡對待的無措之感全都爆發出來，竟是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唐七郎無奈的撫著範小米的背，安撫著她過於動蕩的心情，終究還是狠不下心，讓她自己認識到錯誤的法子還是落了空。隻是他看見範小米被淚水糊的狼狽的臉，心下道，這樣的懲罰也算是夠了。

    “小米，你可知我這幾日來為何不理你？”

    “？”範小米向來是個冰雪聰明的，但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便犯了糊塗，她隻以為唐七郎太過疲憊，沒了心情照顧她，或是終於厭倦了自己那點小脾氣，才冷落她，如今看來竟不是這樣。

    唐七郎看著範小米迷糊的眼神犯了難，隻覺得是哭笑不得，他揉著太陽穴，頭疼到，原先以為範小米會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原因，卻不想這個小迷糊竟是想的不知道偏到哪裏去。

    “小米，我是氣你祭祀那日的行為。”

    ？範小米更迷糊了，她心裏可是為那日自己的行為得意的很呢，自己那裏做錯了嗎？

    唐七郎見範小米還是一臉不解，心下一涼，緩緩鬆開擁著的手，強迫自己不在去看範小米泫然欲泣的臉，轉過頭，道：“算了，走。”

    溫暖被一點點抽走，範小米心下一慌，竟是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她抱住唐七郎的腰，叫道：“不要走！”

    唐七郎沉默了片刻，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顧背後範小米愈加摟緊的力道，和微微顫抖的身體。閉著眼，堅定而不容置疑的將她的手一點一點扳開。

    不要！範小米徒然的收緊手臂，卻挽回不了一點一點離去的溫暖。快想，快想，祭祀那天到底是什麽碰到了唐七郎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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