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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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氏被大家的好奇弄得十分不好意思,袖子攏上也不是,不攏也不是,尷尬地笑道:“夫人們莫要奇怪,這玉鐲也不是我得來的,是人贈的,端王爺是我們家伯爺的頂頭上司,王府有個什麽事,我們也都是去幫忙的,有一次端王妃忽然暈倒,我正好在場,我娘家祖父善醫,我從小耳濡目染,便當場把她救了過來,王妃醒來後感念我,便當場褪下她的胭脂玉鐲贈與了我!不然我哪尋這麽好的東西去!”

    

    眾人聽得心驚肉跳的,端王府那樣的顯貴是平日接都接觸不到的,而陸氏卻能有恩於人家王妃,不由對陸氏更為崇敬了。

    

    蘇玉衡卻是垂著頭萬分驚駭,她娘親的玉鐲怎麽在端王妃手上?當年杜府被告謀反,她和父親、三哥、二哥都在外麵被逮著,她被斬殺割下頭顱時,她母親和大哥哥還在府內,他們定然是隨後被殺了的,那麽母親手上的手鐲難不成也被搶了嗎?

    

    蘇玉衡垂目眼下眸色的痛楚和憎恨,滿目的鮮紅和血腥在腦海裏翻滾,那樣嗜血的畫麵永遠磨滅不掉!

    

    三年了!端平十七年到如今已經三年了!她如何都想象不到,她竟然在自己死後三年重新睜開眼!這一定是老天爺覺得不公,給她重生的機會!對,太不公道了!

    

    既然活著,她一定要為死去的親人報仇!一定要讓那萬裏江山蕩滌汙惡壯闊長青!

    

    她再次睜開眼時,幽深的眸子裏波濤漸漸平息,再次望著那隻胭脂玉鐲子時,瑩瑩淚光閃爍,難掩激動之色。

    

    李夫人隨後說了好幾家適齡的公子哥,盧氏和賀氏都仔細問了問光景,約莫記下了幾個名字,不知是否有說親的打算,後來她們的話,蘇玉衡一句字都沒聽進去,隻是目光垂慵,一副恬淡隨意的樣子。

    

    那李夫人目光偶爾落到她身上,覺得這蘇家七小姐端莊大方,沉靜雍華,她不免心裏有幾分喜歡。

    

    再聊上幾句後,盧氏等人便起身相送了,她稍稍施禮後又回到了後院的東梢間,蘇玉錦和蘇玉燕此時已經不在裏頭,約莫是回去收拾敷藥去了,剩下幾個姐妹各自已已經挑了衣衫,蘇玉香從她進來時,便一隻眼睛盯著她。

    

    蘇玉衡當做沒看見的,隨意去箱籠裏翻了一下,發現一件淡藍色的短臂長衫,領口和袖口都繡著精細的蓮花紋,摸上去絲潤輕滑,她甚為喜歡,便讓錦嬈挑了那件,也不想試,竟是準備走。

    

    恰好這時盧氏身邊的順媽媽來了,讓大家去後院暖閣裏,蘇玉衡知道約莫是要為剛剛姐妹相爭的事論理。

    

    於是眾人不情不願地去了暖閣,見盧氏一臉森寒,便知她要發火,不過說來也是太不規矩了,敏宏院前廳在待客,她們竟然在後院為了一件衣衫打起來了,傳出去,這南蘇的名聲就要毀了。

    

    二小姐蘇玉蓉、五小姐蘇玉茵、六小姐蘇玉香以及蘇玉衡都靜靜站在左側,低著頭大氣不敢出。過了一會,便見三小姐蘇玉燕和四小姐蘇玉錦被婆子領了進來,一個依舊哭哭啼啼,一個倔強地眨著眼滿臉委屈。

    

    徐氏瞅了一眼蘇玉燕那紅腫的臉,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暗暗看了一眼盧氏的眼色,十分擔心。她性子溫吞,卻十分寵蘇玉燕,蘇玉燕雖然一再被她教導要讓著些別人,不要惹蘇玉錦和蘇玉衡,可蘇玉燕仗著自己在二房的地位,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總不願平白被人欺淩。

    

    “都給我跪下!”盧氏當頭一喝,二人嚇得全身發軟窸窸窣窣跪了下去。

    

    “為了一件衣衫就打架,平日教導你們的話都當耳邊風了?”盧氏眉頭一蹙,眉梢冷硬地往上挑起,漆灰的瞳孔微縮,眼梢勾勒出幾條深深的皺紋,任誰看了一眼都覺得淩厲駭人。

    

    蘇玉燕今日實在是委屈,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裏再按捺不住了,便跪著哭道:“祖母,那衣衫本是我特意跟順媽媽說的樣式,偏偏四妹妹還要搶去,她不僅想要我的石榴裙還想要七妹妹的頭麵,見我不肯,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實在是氣不過,才去揪她的頭發!”

    

    “誰說我要搶你的衣衫,那衣衫本是做了讓我們挑的,我想試試那石榴裙,你卻強拽著不肯,還挑唆我和七妹妹的感情,我雖然不該打你,可你也太過分了!”蘇玉錦伶牙俐齒地反駁。

    

    蘇玉錦和原先的蘇玉衡雖然一樣囂張刁蠻,可她比蘇玉衡聰明多了,能屈能伸,臉皮還厚,又善巧言令色,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比蘇玉衡那糊塗蠻幹可厲害多了。

    

    眾人聽著倒像是蘇玉燕小氣,還惹了口角,讓姐妹生嫌隙,蘇玉燕一聽更為憋屈,卻是急得不知道怎麽反駁,

    

    偏偏那蘇玉錦還翹著嘴說道:“那石榴裙本就適合我穿,你卻嫉妒不肯想讓,倘若我的衣衫你喜歡的,我是二話不說給你的!”

    

    蘇玉錦這麽一說,越發顯得蘇玉燕是小家子氣,無事生非了。

    

    蘇玉錦兩番話下來,盧氏果然看蘇玉燕的眼神十分冷沉。石榴裙適合高挑膚白的姑娘穿,而陸氏瞅一眼高瘦麵白的蘇玉錦和身子稍矮小的蘇玉燕,便知蘇玉錦說的沒錯。

    

    隻是底下那幾個姐妹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暗暗為蘇玉燕抱屈。

    

    徐氏知道這樣下去對蘇玉燕十分不利,她暗瞅了一眼一貫寬和的賀氏,見她隻是端莊地站在那,麵龐平靜如水,絲毫沒有和解兩姐妹的準備。於是徐氏隻得站了出來,朝盧氏福身道:“母親,燕兒年紀小,有些不懂事,那石榴裙也確實不太適合她,媳婦看就把石榴裙給了錦兒,燕兒還有幾身春衫!”

    

    她自知形勢對蘇玉燕不利,隻得退而讓之。

    

    那蘇玉燕一聽氣得哇哇大哭,“母親…”竟是萬分委屈,與蘇玉燕同是二房庶女的蘇玉茵看不下去了。她雖在二房沒有蘇玉燕受寵,可徐氏待她也很好,她平日很乖巧隨和,今日之事她在場都看著,顯然是蘇玉錦蠻橫無理生出事端,不能全怪蘇玉燕。

    

    她於是站了出來跪在地上跟盧氏說道:“祖母,三姐姐雖然有錯,可那石榴裙確實是該她的,四姐姐不管她答不答應,強行拽著她的衣裙要去試,這也不對吧!”蘇玉茵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盧氏。

    

    幾個孫女什麽性子,盧氏一清二楚,這個五丫頭是不爭不搶不惹是非的人,她的話盧氏總要信幾分。錯自然兩個人都有,現在就是怎麽處理的問題。

    

    她瞅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賀氏,再看了一眼垂眉請罪的徐氏,突然就向一旁嗑著瓜子的四媳婦馮氏瞄去,

    

    “老四家的,怎麽你還有閑心吃東西呢!”盧氏嗔怒道,

    

    那馮氏聞言從老夫人側邊的錦杌上站了起來,笑嘻嘻地道:“哎喲,母親,不過兩個小丫頭小打小鬧,有什麽要緊,她們姐妹情深,相互讓一讓就得了!”

    

    馮氏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她在打馬虎眼,言下之意是讓蘇玉燕和蘇玉錦給讓一步,別僵持,她知道盧氏礙著麵子不好處置。把石榴裙給蘇玉錦吧,被打的蘇玉燕自然不服氣,不給蘇玉錦呢,那石榴裙穿在蘇玉燕身上確實沒有蘇玉錦漂亮,可惜馬上就要三月三了,趕著做怕也來不及。

    

    盧氏想讓她給她出主意,馮氏可不明說了,誰知道這是得罪人的事。

    

    馮氏話一說出來,那賀氏終於肯開口了,她忙說道:“四弟妹說得對,確實該讓一讓,這樣,玉錦,你就別跟你三姐爭了,石榴裙讓給她吧!”

    

    蘇玉燕憤憤撇撇嘴,本來就是她的!

    

    蘇玉錦睜大眼睛萬分不同意,她可是準備穿著石榴裙再想辦法讓蘇玉衡把頭麵給她,她好豔壓群芳呢!

    

    當下便撲到賀氏懷裏哭著道:“娘,那衣衫我都試過了,唯獨那件石榴裙最合身也穿得最漂亮,女兒難得郊遊一次,娘就忍心這麽委屈女兒嗎?”說完更是嚶嚶哭泣。

    

    賀氏歎了一口氣有些為難了。

    

    而盧氏聽了這話心裏有了計較,不論對錯,蘇玉錦可是南蘇的長房嫡女,蘇玉燕隻是個庶女,出風頭自然也該蘇玉錦而不是蘇玉燕,要是蘇玉錦穿著打扮出挑得了貴公子青睞,有人上門提親是最好不過的事!三月三踏春郊遊,可不就是年輕男女結識的好機會嘛!

    

    有了這番計較,盧氏立馬斂了神色開口道:“那件石榴裙適合四丫頭,就給她穿,順媽媽從我奩匣裏把那對珍珠耳墜拿來給三丫頭,襯膚色!”盧氏看了一眼兩個丫頭,便這麽處置了。

    

    有了盧氏這決斷,蘇玉錦立馬擦幹眼淚,眉開眼笑的,而蘇玉燕在盧氏積威之下,咬著下唇流著眼淚不敢做聲。

    

    正在眾人鬆了氣時,蘇玉香不知道跪在了前麵,抬頭眨著眼睛說道:“祖母,這石榴裙給了四姐姐自然是最好了,她穿得也確實漂亮,隻是三姐姐也喜歡石榴裙,定然心裏不舍,孫女記得七妹妹最喜嬌豔的衣衫,她的箱籠裏曾有一條石榴裙也很漂亮,我們還在孝中,不能穿紅色,讓七妹妹把石榴裙給三姐姐豈不正好?”

    

    蘇玉香這話目的很明顯,就想拉蘇玉衡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