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鬥轉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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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立即仰身往側後閃躲,或內力去回擋,蕭翎因身形不穩沒來得及去護著他娘,蘇玉衡扶他也分散了注意力,而這個時候,離得最近卻又無任何功夫的吉貞公主本能地張開手臂,用她的身軀和大紅寬袖給她的兒子兒媳擋住了那一波針!

    

    蕭翎和蘇玉衡身形穩住後,已經施救不及!

    

    “娘!”

    

    “娘!”

    

    蕭翎大喝,一股綿勁的內力把吉貞公主接過的梨花針悉數給震出去,全部紮在褚孝仁身上,

    

    與此同時,站在斜對麵的東籬抬指一道亮光,擊中褚孝仁眉心,

    

    褚孝仁眼眸正中兩枚梨花針,兩股鮮血滑了下來,他脖子一晃,抬起的半身倒了下去。

    

    而蕭翎和蘇玉衡則一左一右抱住了吉貞公主。

    

    “娘…娘”蕭翎心口發慌,淚如泉湧,眼瞅著吉貞公主眉心發黑,嘴唇也變得烏青,便知那梨花針有劇毒,

    

    “桑明,桑明!”蕭翎無助地大喊,可他知道桑明壓根沒有跟過來,

    

    蘇玉衡眼淚嘩啦啦地掉,伸手去給吉貞公主探脈,而東籬則立即飄了過來,準備用內力去給她逼毒!

    

    “不要!”蘇玉衡大喊了一聲,兩顆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哭著道:“不能逼毒,你一逼毒她會吐血而亡!”

    

    東籬紅了眼,“那怎麽辦?”他看著蘇玉衡,

    

    蘇玉衡已經哭到要背過氣去,傻傻地搖頭,身子往前一頓一頓,眼淚一波一波往吉貞公主身上砸,“這是西域奇毒之首‘夜未央’,配置毒藥需要天南地北四大奇花異草,先不說能不能找到這些藥草,單配毒藥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可人一旦中毒…活不過一刻鍾”

    

    “娘…嗚嗚嗚…”

    

    蘇玉衡撲在她身上哇哇大哭,她娘也走了,為什麽連蕭翎的娘也活不下來,為什麽?蕭翎還來不及跟他娘親好好說話呢!

    

    他們母子剛剛相認,卻要天人永隔,老天爺何其殘忍!

    

    除了吉貞公主外,那兩個黑甲侍衛也中毒在地,口吐白沫。

    

    一時太極殿嗚咽一片,均為這位堅貞勇敢的皇後娘娘惋惜傷心。

    

    王謙和東籬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讓吉貞公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遭褚孝仁暗算,他們心裏要多自責有多自責,這個時候恨不得上前將褚孝仁五馬分屍。

    

    蕭翎緊緊把他娘摟在懷裏,淚水一遍又一遍洗刷著他的臉,心痛到麻木,神情也呆滯了。

    

    他剛剛才喚她兩聲“娘”啊,他苦命的“娘”,連小木墩都沒見過她幾麵。

    

    蕭翎這麽想時,慶之帶著小木墩還有桑明、韓竹青竟是都奔了進來。

    

    韓竹青看到吉貞公主倒在蕭翎懷裏時,他愕住了,呆呆望著她模模糊糊的樣子,整個人失魂落魄,無聲無息。

    

    “奶奶!奶奶!”小木墩哭聲震破太極殿,如旋風一般衝了過去,奔到吉貞公主跟前,死死拉著她的手去搖醒她,“奶奶,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些許是小木墩洪荒之力把昏迷的吉貞公主給震醒了,她得以睜開眼看到一雙黑啾啾亮得出奇的眼眸以及一張十分肖似穆仁皇帝的稚嫩麵孔。

    

    “靖兒…”她伸手撫上了小木墩的臉,“我的心肝兒……”

    

    她抹掉小木墩的眼淚,小木墩自己也一遍又一遍用袖子擦去淚水,伸著腦袋讓吉貞公主摸著自己。

    

    “我的孩兒,別哭奶奶去見你爺爺…他要是知道你這麽像他,他該有多開心啊…奶奶會告訴他,你是多麽乖巧可愛…聰明伶俐…”吉貞公主虛弱地微笑著,她不能讓孩子因為她去世而傷心,她不想給太陽般的小木墩留下創傷。

    

    “我不乖,我調皮…”小木墩很委屈地自責,“奶奶,我以後會乖…”他跟她哭著保證,“奶奶別走…”

    

    吉貞公主聽到這句話,眼淚嘩的一下滑了出來,她的小孫兒是多麽讓人舍不得啊…

    

    蘇玉衡已經哭得沒鼻子沒眼,桑明倔強地跪在一旁,拿著隨身攜帶的銀針捧著她的手給她紮針,可銀針紮進去沒有任何效果,試到最後,他埋頭在地上痛哭,狠狠拿著拳頭捶自己的心口,那些解毒的藥草他都有,可已經沒有時間等他配出解藥。

    

    吉貞最後衝蘇玉衡笑了笑,又瞅著蕭翎,伸手摸著他的臉龐,“別哭了,孩子,娘沉屙在身,本就活不了多久,這口氣一直撐到今天,也是為了等著看他死,等著你奪回穆家江山,現在心願已償,娘死而無憾,你爹爹在地下孤單了太久太久,娘是時候去陪他。

    

    別傷心,孩子,接下來登基大典,重整超綱,你還有很多事要忙,答應娘…做一個好皇帝,善待杜家、蕭家、韓家還有秦家…”吉貞勉力地交待後事。

    

    蕭翎隻極力點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為十三騎建功臣閣,永世流芳!”吉貞公主一字一句清晰說道,

    

    “嗯嗯,兒臣有此打算!”蕭翎握著他娘的手,跟她鄭重承諾,“娘,您放心,兒子不會讓您和爹爹失望!”

    

    跪著的一眾大臣無不含淚拜服,這是一代皇後的臨終遺言,她關心的是兒子能不能做個好皇帝,她關心的是江山社稷,這等胸懷和氣魄,能比肩的還有幾人?難怪雄才偉略的穆仁皇帝為她駐足,偌大後宮隻要了她一人。

    

    眾臣不由再看向吉貞公主身邊的蘇玉衡,或者說霄雲郡主,這又是一個氣度淩雲的奇女子,穆家的媳婦果然與眾不同。

    

    吉貞公主最後將他們一家三口的手合握在一起,蕭翎則把她連帶蘇玉衡一起抱在懷裏,靜靜地陪著她度過人生最後半刻鍾。

    

    等到皇宮大定後,東方天際露出了魚肚白,一抹朝霞羞答答地露了半個臉。

    

    蕭翎擢韓竹青與王允之、崔元、李維信等人草擬詔書,昭告天下,改朝換代。

    

    同時召集蕭雲鶴、蕭讕言、王謙、秦世連等重臣改弦更張,穩定朝局。

    

    褚家一脈的嫡親子弟一概處死,罪輕的流放邊境,女子悉數沒入官奴,蕭翎這一次毫不手軟,絕不給褚家任何反撲的機會。

    

    三日後,他大葬穆仁皇帝和孝貞皇後,除十大罪之外,大赦天下!

    

    蕭翎帶著一眾大臣忙於新朝政事時,蘇玉衡與小木墩回到蕭家,為防宮中有餘孽,蕭翎讓他們母子繼續住在蕭家明悟閣。

    

    此外蘇玉衡白日一一拜訪各大臣內院夫人小姐,安撫民心,雖然明文詔書還未下來,可眾夫人皆以皇後之禮待她,主雅臣歡。

    

    蘇玉衡去到秦家時,福康還戴孝抹淚,端王和韓婉茹的事秦少遊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她,想著自己父親原來跟秦家和蕭家都在對立麵,她又揪心不已,何況她父王死在杜笙手中,福康終究沒法完全釋懷,便是秦少遊,她也好些天難以麵對他。

    

    蘇玉衡待她一如既往,也沒有過多勸說,有些事說多了無意,終究還是要自己去明悟,臨走時,秦夫人送她出門,“放心吧,我會勸她的,福康性子本爽朗,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她到底是秦家的媳婦,會為大局著想的。”

    

    蘇玉衡點頭一笑,後去了離得不遠的高家,高湛妻子攜府眷跪在大門口迎候,蘇玉衡親自扶起她,“嫂子切莫多禮!”

    

    世子夫人連忙收手不敢真讓她扶,再拜起身,“娘娘折煞妾身,尊卑之禮不可廢!”

    

    蘇玉衡被“娘娘娘娘”的叫了很多天,已經無可奈何了,便相攜她往裏頭走,好好敘了一番話,蘇玉衡又問了兩個孩子的情形,世子夫人一一回答。

    

    等到世子夫人送蘇玉衡出二門時,在高家花廳門口遇到了一個人。

    

    高洋!

    

    二人已有近兩年未見麵,再看到彼此時,高洋一襲黑衫如舊,而蘇玉衡卻是打扮得端莊穩重了不少,多了幾分少婦的風韻。

    

    “高洋!”她揚著明亮的笑容,看著自己戰友般朝高洋走過去。

    

    直到聽到她爽快的聲音,高洋才回過神來,不知為什麽,高洋內心總希望她還是當年那個站在梅花樹下鋒芒畢露的小丫頭,可時過境遷,人終究會變的,就連他內心不也變得越來越沉寂了嗎?

    

    “謝謝你,高洋!”蘇玉衡唇角高高翹起,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眸清澈如許,恰似春日芳華。

    

    要不是高洋帶兵營救明泉寺,後果難料,高洋跟她骨子裏其實很像,永遠都衝鋒陷陣在最前沿,出現在最需要的地方。

    

    “應該的!”高洋淡淡一笑,一手負後,身姿挺得筆直,當那麽多人為光明和正義而戰時,他也不想落後於人不是?

    

    不知為何,蘇玉衡突然想起初見時,他歪著身子,慵懶隨意,渾身一股不敢輕掠氣息的模樣,而如今,他已經成為獨當一麵的驍雄,當初如鬆柏秀逸的少年更是穩重如山。

    

    她忽然間濕了眼眶,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感傷,流光過隙,物還是,人非昨。

    

    遠處傳來高湛兒子高鬆教訓弟弟的聲音,花廳裏的高洋和蘇玉衡,以及侯在花廳外的合歡樹下的世子夫人,皆是一怔。

    

    那語氣太像高湛了!

    

    蘇玉衡目光恍恍惚惚,好像耳簾還回蕩著他大喇喇的笑聲,“蘇丫頭,要不要比試比試呀?”

    

    “蘇丫頭,你答應我,將來用雙槍蓮花跟我一戰可好?”

    

    “好!”

    

    她還記得高洋生辰那日,她爽快應下了他的挑戰,隻可惜,如今再也實現不了,如果可以,這一回,她一定不會贏,讓他高高興興地在她麵前嘚瑟嘚瑟。

    

    原來,很多事,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可貴。

    

    蘇玉衡拭去眼角的淚水,不再多留,她朝高洋稍稍頷首,昂首離開了高家。

    

    高洋沒有轉身,而是仰著頭,把眼眶裏的淚水吞了下去,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她的背影。

    

    是夜,他又一個人靠在他書房後那個小水榭裏喝酒望月,他想起與蘇玉衡的種種過往,他也想哥哥了。

    

    忽然一陣秋風卷起了他的衣角,瑩月下露出半張如玉的麵龐,他仰頭將小壇女兒紅喝下。

    

    正是亂紅飛舞,年少多情,落花有意,流水無心,歎杏梁、雙燕如客。唯有他形單影隻,不肯棄初心,僅有一簾淡月相照,暗水涓涓,自漂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