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莫易程帶著願索回到了兩個人地住處, 這一刻兩個漂浮不定的靈魂似乎終於找到了歸宿。

    願索想到自己答應的亞伯每年初二的時候都要去公園送小木馬給安妮奶奶。

    願索把之前亞伯交給自己的小木馬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盡管莫易程見過各種能工巧匠手工製品，這十多隻小木馬還是令他十分歎服的。

    “這是亞伯當初教你做雕刻的條件？”願索當初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就擺在床頭，一個手工雕刻的相框。還有一個半成品, 沒有甜筒的巧克力甜筒冰淇淋, 正躺在保險櫃裏麵。

    “是啊, 之前我見安妮奶奶，她總是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現在看來應該是阿爾茨海默病症。”

    “老年癡呆？”

    “嗯，通俗是這樣叫的。”願索一本正經, 眉頭緊促。

    莫易程這才想起來，之前在第二空間見到願索的時候，他穿著白大褂，被小女孩叫醫生, 資料上麵也顯示了願索的身份是軍區細胞重組醫生。

    “願索有辦法治？”莫易程問。

    願索點點頭, 遲疑了一下, 道：“有的。我擅長的細胞重組領域是針對小精靈的, 因為小精靈同係統綁定所以生命體征會有所不同。我借住自己星際皇室血脈的優勢找到了操作方法，隻要給我一定的時間，就可以救治精靈身上的裏絕大部分病症。”

    莫易程震驚，“那像癌症這種世界難題呢？”

    願索道：“我治愈過兩例癌症患者, 但是也存在失敗案例，這個要看患者本身的細胞組成等等各種條件。畢竟即便是流感都可能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更何況是癌症。”

    看著願索侃侃而談的樣子，他幾戶很難再將他和之前的那個遊戲裏麵的q版小人聯係起來，他成長了，但是隻要看見那雙鋪滿星辰的眼睛，他便立刻知道，年前這個俊秀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嘟嘟，永遠都是那個叫他莫易程，永遠信任他的小精靈。

    願索沒有注意到莫易程情緒的變化，自顧自把話題轉回來，“但是托付我每年在他們結婚紀念日送東西的，卻是亞伯爺爺。害怕自己會忘記，害怕自己做不到的，不應該是安妮麽？”

    莫易程嚴肅起來，“你的意思，亞伯很有可能……”

    願索點點頭，“之前一直想不通的，直到後來在軍區做了醫生，突然就明白了。”

    願索拿了一起小木馬出發去公園。

    願索前腳出門，莫易程就接到了陳昇打來的電話。提議今天見個麵，嘟嘟這次的事把他都嚇壞了，據說長弓差點連年都不過了。

    估算了一下時間，願索大概要午飯的時候才回來。

    “也好，這些天叫大家擔心了，把闞銘也叫上吧。”

    提到闞銘，莫易程才從陳昇口中知道，珀飛的玩家依然還是田瑤，但是田瑤蘇醒以後身體還在恢複階段，行動多有不便，所以手機暫時還在闞銘手裏麵。

    “陳糾呢？把他也叫上唄！”陳昇提議。

    莫易程道：“陳糾就算了。”

    陳昇不解，“為什麽？”

    莫易程很認真道：“這是作為一個弟弟的操守。”

    陳昇：？？？

    願索懷裏揣著小木馬，走進公園的瞬間，恍如隔世，公園裏麵的樹葉在這短短的半個月之內幾乎掉光了，來不及清掃的枯黃落葉堆積在地麵上。

    來到亞伯安妮下午茶的涼亭。

    安妮依然還是坐在搖椅上麵，身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手裏捧著不知道讀了多少遍的《呼嘯山莊》，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願索的一瞬間有些恍惚，隨即目光稍稍清明。

    “是嘟嘟啊，快來，到這邊來吃點點心。”安妮放下書招呼願索。

    同時願索發現，安妮手上戴著的一塊黑色手表，外形觀察應該是一塊帶有定位以及身體狀況監控的手環，這也就和之前的“老年癡呆”不謀而合。

    “安妮奶奶。”願索走上前，坐下。

    亞伯的位置是空著的，平日裏用的杯子還擺放在那，裏麵甚至還有半熱的紅茶。

    “奶奶，亞伯爺爺怎麽不在？”願索隱隱有些不安。

    “亞伯？”安妮愣了一下，像是在回憶什麽，然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啊，聽說臨市博物館有一個世界級的木雕的巡回展覽，非常難得，所以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要在那邊住兩天，很快就回來啦。”

    “哦，原來是這樣。”願索觀察者安妮的表情，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並沒有任何不妥。

    “那……您這茶？”願索指了指給亞伯準備的紅茶。

    安妮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是啊，亞伯出門了，我怎麽還準備了茶具呢，哈哈，老啦老啦。”說著搖搖頭，忽又拉起願索的手，“嘟嘟啊，奶奶好久沒見你了，亞伯平時還叨念著想見你呢，對啦，奶奶有沒有和你講亞伯是去看木雕展了呀？很快就會回來了，等他回來……”

    願索握著安妮的手，心漸漸沉了下去……

    “安妮奶奶。”願索一隻手從懷裏取出亞伯之前交給他的小木馬，“您看。”

    願索修長白皙的手上托著一隻雕刻精細的小木馬，活靈活現，昂頭挺胸、四蹄翻飛十分的有精氣神。

    “這是亞伯爺爺托我帶給您的，今天……是您和亞伯爺爺的結婚紀念日呢。”願索哽咽，眼眶發熱，喉嚨發堵。

    安妮定定地看了一會那小木馬，眼中也漸漸盈滿了淚水，“這老頭子……出門了還惦記著呢，早知道就和他一起去了。”

    “奶奶，爺爺為什麽送你小木馬呀？”願索猜測隻是當年兩個人的定情信物。

    安妮道：“因為我的生肖屬馬，年輕時，他常講我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馬駒，總是那麽無憂無慮，二期希望我一輩子都這樣無憂無慮下去。”

    “我想亞伯爺爺做到了。”

    “是啊。”安妮望著被風裹挾著墜落的金黃葉片，“這輩子，都很快樂。”

    願索把小木馬交到安妮的手裏麵，安妮沒有講話，隻靜靜地握著木雕，看著地上的枯葉不知在想些什麽。

    “安妮奶奶，您和亞伯爺爺是在遊戲裏麵相識的麽？”願索問。

    安妮思忖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隨即點點頭，“是的，那時候我們同修一個課程，是同學來著。亞伯十分的優秀，在一圈的精靈當中成績最好，升級最快。”

    “但是，最後您和爺爺都放棄了離開遊戲的機會是麽？”

    “是，盡管那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但是同愛情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嘟嘟很羨慕。”願索目光落在安妮手中的小木馬上，陽光被樹葉剪得斑駁，影影綽綽。

    代價，亞伯早已經將代價是什麽告訴了願索。

    精靈升級到100級以後，可以自動選擇放棄離開遊戲，但是這樣精靈就會成為遊戲中的npc，失去進出遊戲的能力，等級也會隨著時間逐漸下降。而且會被固定在一定的位置起到背景的作用，所以亞伯和安妮才會每天風雨不誤的在涼亭裏麵飲茶，這是他們的工作。

    所以自那以後，願索再見到每一個遊戲中的npc都會猜測，他們到底是遊戲本身設置的虛擬人物，還是滿級以後留下來的精靈呢？盡管這樣的精靈少之又少。

    ——

    回公寓的路上，願索的心情一直不佳，安妮最後的深情，亞伯往日的神情相貌，幻燈片一樣在眼前閃現。

    結果導致從遊戲裏麵出來的時候，精神還有些恍惚，完全沒有注意一個黑影直接就撲了過來！

    “唔……”鼻子被撞了一下有點酸。

    “小東西你跑哪去了啊！”長弓的聲音因為激動顫抖，一隻手不斷地在願索的背上拍著，抽抽鼻子，“……那個，你是不是長高了？”

    莫易程在一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單手拎起長弓的脖領往後拽，另一隻手把願索勾到自己的一邊。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願索知道他這一失蹤一定是把大家都嚇壞了。

    從長弓的熊抱中被解救出來，願索下注意到屋子裏麵還站了不少人。

    陳昇-->>

    、闞銘、素衣，還有珀飛。

    已經好久不見的珀飛，和印象裏麵有了很大的差異，雖然還是皮膚白的幾乎看不到血色，但是目光明顯柔軟了許多，也胖了一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之前的陰鬱早已經不見了，站在闞銘的旁邊就是一個靦腆的少年。

    午飯在願索回來前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當然主力隻有兩個珀飛和素衣。

    大家在餐桌前圍坐，所有人都很好奇願索消失的這半個月到底去了什麽地方，經曆了什麽，精靈們更加好奇那所謂的第二試煉空間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存在。

    願索除了在最初墜落第二空間的時候有一點點驚險的經曆以外，一切都十分的順利和幸運，而且很快就坐到了細胞重組醫生備受重視和保護。這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那就是說，以後精靈們都不用怕生病了，嘟嘟隨便一個重組就可以痊愈了？”陳昇驚訝於這種逆天的醫療技術。

    願索道：“簡單的病症最好還是走正規的醫療渠道進行救治，因為細胞重組是類似於現實世界的一次大型手術的，或者更甚。雖然可以救回性命，但是依然元氣大傷，不到必要時候盡量不要進行細胞重組。而且即便是一些重症，細胞重組在時間等等條件上也是有一定的局限的，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也不要將這種技術手段過度地神話。”

    願索一番話說下來，桌上陷入了一陣寂靜。

    “咳咳，說的……對。”莫易程最先回過神。

    “嘟嘟，你果然是不一樣了。”長弓再度感慨，看來小東西變化的不僅僅是個子。

    “是啊！”闞銘道，“但即便是這樣，這種技術醫療手段在現代社會還是難以想象的。如果限定條件不僅僅是精靈就好了。”

    願索道：“大概……玩家也在治療的範圍，因為根據我們的推算，玩家在無形中也和遊戲進行了某種綁定，所以嚴格來說也在遊戲的控製範疇內，但是因為技術一直是在第二空間研發使用，所以還沒有在玩家的身上進行過臨床實驗。”

    陳昇震驚，“那快點實驗，萬一哪天我有個天災人禍就指望著你啦！”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不錯。

    飯後四個小精靈負責善後，三個玩家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聊天去了。

    素衣刷碗的手法嫻熟，反觀長弓不過叫他去擦個桌子都搞得滿地碎渣。願索和珀飛一起把剩下的食物用保鮮膜包好，放到冰箱裏麵。

    “珀飛，再開學你坐到素衣的旁邊好不好？”願索指的是校車上麵的位置。

    珀飛動作一頓，“後麵，坐習慣了。”

    “但是那樣你怎麽和我們聊天啊？”願索道。

    不等珀飛再說話。長弓湊上來，“來吧來吧，咱們三個的力量加在一起，一定可以推翻素衣的暴政，雖然那瘋婆娘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她等級……哎呀！”

    四個精靈從廚房裏麵出來的時候。

    願索和珀飛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素衣抱著胳膊斜睨著長弓，長弓頭上頂著一個大包，神情悲憤。

    大家離開後願索和莫易程講了公園裏麵發生的事情。之所以沒有告訴所有人，因為這畢竟涉及了亞伯和安妮的隱私。

    莫易程想了想，之前以為願索的失蹤，對分布在世界各地小精靈的關注和調查又進了一步。

    其中英國貴族那邊的調查頗有一些進展，調取出闞銘之前發過來的資料，兩個人發現哪位伯爵一直還在尋找好的腦科神經科醫生。

    “雖然不能確定兩者之間是不是存在聯係，但是我想可以試一試。”當晚莫易程就派了可靠的人聯係英國那邊，必要的話，可以爭取一次見麵的機會。

    令人意外的是，幾天後，英國那邊伯爵安德魯竟然主動聯係到了闞銘。原來這位英國貴族也一直在動用各方的力量調查精靈遊戲。

    而且他的精靈真的就是亞伯和安妮，也正因為亞伯的關係，安德魯那邊的“精靈圈”並不比莫易程這邊的弱，所以先一步調查到了願索失蹤在第二空間試煉後以細胞重組醫生身份回歸的事情。

    雖然事情進展順利，但是莫易程卻不得不不警惕起來，願索第二空間歸來這麽隱蔽的消息，竟然也會被其它的精靈窺探到，看來這個遊戲的內部的信息保護，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嚴密和安全。

    “易程，我想試一試。”得知亞伯並沒有去世的消息，願索想要伸出援手。

    不知道什麽時候，願索把莫易程的稱呼變成了“易程”，願索說話的時候喜歡在最後一個字稍稍拖一點長音，軟綿綿的，往往才一開口莫易程就淪陷了。

    “我隻是……”

    “亞伯爺爺是個很好很好很正直的人，所以我想他的主人一定也是很優秀的，生存在同一個世界的精靈本就應該是互幫互助的，就像當初我遇到了危險，就是長弓站出來幫忙的。”

    “……”

    “亞伯爺爺是我的好朋友，我願意盡自己的全力幫忙。再說他和安妮奶奶之間的感情，我們不能……唔……”

    不知道願索竟然這麽能說了，莫易程沒有辦法隻能采用最為有用的辦法——堵住嘴巴。

    願索肺裏麵的空氣都被榨幹了，才被放開，大口大口喘息之餘，還小聲問了一句，“那到底是能不能幫忙啊？”

    莫易程眯了眯眼睛，“還有心思想想別的？”

    “……沒想……唔……”

    轉天，安德魯來到了中國。

    闞銘到機場接人。

    按照事先的約定，除了兩名安保人員，安德魯沒有帶多餘的人過來。

    莫易程叫人提前收拾出了一套空置的別墅，和願索一起提前等在那。

    闞銘的車準時開進院子。

    自車上下來一位英國男人，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身材修長，一頭淺褐色的頭發，五官深刻華麗，裁剪得體的定製西裝，全身都透著一股優雅的氣質。

    “真誠的感謝你們願意伸出援手。”令人驚訝的是，安德魯竟然講了一口流利的中文。

    “你好。”莫易程握住安德魯主動伸出的手。

    “這位？”安德魯注意到的莫易程身後站著的願索，雖然來之前他對願索的了解僅限於“莫嘟嘟”這個名字，但是今日一眼，他便幾乎可以斷定麵前站著的就是一個精靈。畢竟，除了在遊戲裏麵，他還從未見到過如此純淨的眼睛。

    莫易程介紹：“這位是我的愛人，願索。”

    竟然不是精靈？安德魯頗為意外，驚訝後禮節性伸出右手，同願索握手。

    寒暄過後，三個人才進入了別墅。

    茶點早已經準備好。

    安德魯自然是沒有心思享用，直接切入正題，希望可以盡快的對亞伯進行醫治，畢竟亞伯的腦部癌細胞已經進一步的擴散，如今陷入重度的昏迷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請問莫先生，您的精靈？”

    莫易程淺笑道：“事實上我並不是玩家。”

    “恩？”安德魯一愣，神情嚴肅，“莫先生，我希望您不是在可我開玩笑。”

    莫易程氣勢同樣不弱，“自然不是玩笑。”之後話鋒一轉，“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之前的約定。因為遊戲的玩家是我的愛人，嘟嘟是他的精靈，所以對亞伯的救治計劃並無任何改變。”

    為了保護願索的精靈身份和安全，抹莫易程決定在身份上麵做一個調整，從頭至尾“莫嘟嘟”都要以一個隱身的狀態存在。這樣即便是安德魯這邊出現任何的問題，至少還多了一層保護。

    安德魯聽莫易程這樣說鬆了口氣，轉而起身對坐在莫易程身邊的願索頷首，“願先生，感謝您的相助，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

    願索不會說謊，有點緊張，“隨……隨時都可以，但是……嘟嘟，恩，嘟嘟他需要先對您的精靈進行一個身體的檢測。”

    “可以！”安德魯取出手機。

    莫易程道：“但是，我們希望嘟嘟的身份可以保密，所以整個救治的過程，要以願索和嘟嘟為主，安德魯先生您除了必要的配合之外則需要一定程度的回避。”

    安德魯猶豫了一下，“好，我信你們。”在這件事情上，他並沒有過多的選擇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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