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雜種……”

    稚嫩的罵聲從一個個孩子的口中說出，隨即是嘲笑聲，他們也許隻是覺得好玩，卻沒有想過那些說出的字眼有多麽傷人。

    “不是，我不是野孩子，我也不是雜種……”

    我紅著眼眶，捏著拳頭大聲的反駁，看到他們嘲笑的臉，心裏難受的想哭，嘴裏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自己不是野孩子。

    “你就是，你媽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啊，嗚嗚……”

    我撲上去，拳頭打在那小胖子的臉上，將他壓在身下，吼道：“不準罵我媽媽！”

    “媽媽，媽媽，救我！”

    小胖子邊哭邊喊，滿臉鼻涕眼淚，露出害怕之色，瞬間沒了剛剛的囂張。旁邊的幾個孩子見我發了狠，一個個嚇的都跑掉了。

    “哎呦，我的寶貝兒子，你個小雜種，敢打我兒子。”

    耳邊突然傳來女人的怒吼，我身體縮了下，緊接著，臉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身體也跟著倒在地上。我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剛爬起來，耳朵就被人用力的揪住，我疼的眼淚直冒。

    “小雜種！”

    聽到那一句小雜種，我氣的渾身發抖，抓著女人的另一隻胖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女人疼的大叫一聲，接下來就是拳打腳踢，我終於是受不住，鬆了口，倒在地上，全身疼的直冒汗。

    之後女人抓著我到了我家裏。

    “小墨！”

    媽見到我後，驚呼一聲，滿臉心疼。

    “紅嵐，你兒子打傷我兒子，又咬傷我，這筆賬我們好好算算。”

    胖女人妞著我的耳朵，不鬆手，瞪著我媽，厲聲說道。旁邊的小胖子哭的撕心裂肺。

    “小墨是好孩子，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傷人。”

    媽走過來，拉開女人的手，然後將我抱在懷裏，手輕撫著我的臉，眼眶都紅了。

    “媽，他們罵我是野孩子和小雜種，還罵你，我才打的。”

    我委屈的說道，之前一直沒哭，在被媽抱著的那一刻，終於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媽眼中閃過一抹難受，手在我頭上摸了摸，隨後對那胖女人說道：“楊姐，你剛剛也聽到了，是你兒子先罵我兒子的。”語氣中透著憤怒。

    胖女人一聽我媽說的，臉上的肉都在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厭惡的看著我和媽，“罵怎麽了，罵就能打我兒子了？我這手都被咬破了，這麽小心就這麽歹毒，長大了怕也是個殺人放火的混子。”

    “閉上你的嘴，我兒子臉都腫了，是你打的吧！你一個大人，竟然恨的下心打一個六歲的孩子。”

    媽緊緊的抱著我，我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怒氣。

    這時候門口來了一個很瘦的男人，臉色有些難看，一進來就拉著胖女要離開，嘴裏連連說道：“回家了……”

    “你個窩囊貨，兒子被打了，屁都不放一個，怎麽的，是不是看上那狐狸精了？”

    胖女人目光在媽和那男人身上掃了好幾眼，那眼神我很討厭。

    媽突然放開我，然後陽台拿起拖把就朝門口的女人打去，“滾，你們都給我滾。”

    胖女人見我媽像瘋了一樣，立即拉著孩子走了出去，但那嘴卻沒有停，什麽難聽的都罵了出來。旁邊的男人一直讓她少說兩句，拉著她急急離開。

    總算是清淨了！

    媽將門關上，將拖把放回陽台，然後拉著我進到浴室，用毛巾沾了水，給我洗臉，很輕。

    “小墨，疼不疼？”

    媽的聲音都已經哽咽，眼眶裏都是淚。

    我搖頭，伸手給媽擦眼淚，說：“媽，我一點也不疼，真的。”

    隻是我沒想到，我說不疼，媽眼淚流的更多。

    “媽媽，對不起，以後我不打架了。”

    我無措的看著她，也哭了起來。

    媽幫我洗完了臉和手後，又牽著我手到了臥室，讓我坐在床上，拿出了一個小醫藥箱，給我手上的擦傷貼上了創口貼。臉上也塗了藥膏，原本火辣辣痛的臉塗藥後，清清涼涼的，非常舒服。

    “媽媽，爸爸在哪？他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如果他在，別的小朋友一定不敢再欺負我，也不會罵我野孩子和雜種了。”

    我期待的看著麵前的媽媽，希望她能告訴我爸爸在哪，從懂事起，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看到爸爸。

    給我塗藥的手停了下來，媽抿著唇，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眼底深處滿是痛苦和愧疚。

    “小墨，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媽抱著我，痛哭的說道。

    “媽媽，我不提爸爸了，你別哭了好嗎？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我著急的說道。

    媽媽鬆開我，擦了擦眼淚，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好，媽媽不哭了，小墨晚上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一聽吃的，我注意力稍稍轉移了點，抓著媽媽的手，說：“雞腿還有辣辣的牛肉。”

    媽媽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嘴裏說了句好，將醫藥箱放好後，就到廚房去了。

    我拿出裏的作業本，開始寫作業，但是因為手擦傷了，很疼，所以寫到很慢，直到媽媽做好飯後，我才做完。聞著從廚房裏飄出來的香味，我趕緊將本子和鉛筆收好放進書包裏後，快步跑進了廚房。

    “小饞貓，馬上就能吃了。”

    媽媽揉了下我的腦袋說道。

    我喜歡吃辣，尤其是媽媽做的水煮牛肉，每次吃的鼻涕眼淚流都還要吃，對於我來說，是最美味的食物。

    第二天的時候，家裏突然多了一個男人，一見到我就抱起我，然後還給我小汽車。我激動又期待的看著媽媽，詢問：“媽媽，他是我爸爸嗎？”

    沒想到我一問出口，媽媽和男人就突然變了臉色。

    媽媽從男人懷裏抱我下來，拉我到一邊，柔聲說：“小墨，那個是嚴叔叔，不是爸爸。”

    剛剛的激動和興奮都變成了失望，我抿著唇，紅著眼眶看向那個叔叔，我多麽希望他就是我爸爸。

    之後的一連幾天，嚴叔叔都會來我家，對我很好，總是給我帶好吃的和玩具。晚上的時候，媽媽對我說：“小墨，你喜歡嚴叔叔嗎？讓他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媽媽看著我，有些緊張。

    我反應非常激烈，猛的搖頭，說著不要。當時我覺得要是嚴叔叔做了我的爸爸，那我真正的爸爸就不能回來了，所以我厭惡，排斥嚴叔叔做我爸爸。

    長大後的我，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總是悔恨萬分，如果不是我的反對，也許媽媽會一直幸福的活著。

    此時的我，一直哭，甚至說出了討厭媽媽的話。我看到媽媽臉變得慘白，露出受傷難受之色，重重的歎了口氣。

    在那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那個嚴叔叔，媽媽也不再對我說起讓誰做我新爸爸的話。

    在之後的幾年，爸爸依舊沒有出現過，我也不再媽媽麵前提，兩人相依為命，雖然苦，但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但是老天爺卻在一天的下午，讓我變成了孤兒，那天發生的事，不管過去多久，都曆曆在目，深入骨髓。

    那天是周末，媽帶我買衣服，剛下公交，一個男人就過來搶走媽媽肩上的包，媽著急的大喊：“我的包。”就朝那男人追了過去。”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緊接著是砰的一聲，那聲音像一個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髒上，我甚至忘記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媽媽躺在地上，血蔓延開來，鮮紅鮮紅的！

    她艱難的扭過頭，目光看向我，想說什麽，但是一張嘴，血就從她嘴裏流出來。

    我失了魂般朝她走過去，越走越快，最後撲在地上，抱著她，哇的下，痛哭出聲。

    “媽，媽……”

    我喊著她，驚慌又無助。

    她抓著我的手，緊緊的抓著，似乎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之後我就像身在夢中般，那麽不真實，我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一直抓著媽的手，哭著讓她別離開我。

    醫生將我的手用力的扯開，我站在手術室外，目光盯著手術室的門。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不斷安慰自己。

    明明是八月的炎熱天氣，我卻覺得遍體生寒，一直打著冷顫，唇齒哆嗦。

    我從未覺得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是煎熬。

    過了很久很久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我撲到走出來的醫生麵前，目光期待的看著他。

    “我們盡力了。”

    他對我搖了搖頭，同情的看著我。

    抓著他的雙手驀然鬆開，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一步步走向那被蓋上了白布的人。我顫著手揭開那塊白布，當看到媽灰白的臉後，我伸出手，碰觸她的臉，很涼，寒冰刺骨的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