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怎麽樣才會死？

    孟雪涯不知道，但是她附身的這個姑娘卻知道。

    隻要餓著就好了。

    餓上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滴米不沾，就能很輕鬆的死去。

    孟雪涯不知道自己到了何方，但她確定這個身體絕對不是她的。

    這個小姑娘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看不見，嗓子也被人毀了，一點都說不出來話。

    這個時候，若是她聽不見，或許要更好。

    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說話，那麽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自己，就算是死，也能死的不那麽痛苦。

    但是這個小姑娘是聽得見的。

    “這個家夥怎麽還不死？她死了，這個地方就是我的了。”

    “她這幾天都沒有出去乞討吧，看樣子是不行了。哎，你之前不是和她關係挺好的麽，你的饅頭分她半個啊？”

    “去去去，我當時不是見她討到了一隻雞腿麽？這家夥醜的要死，又是個啞巴瞎子，又傻又笨，我才不要分她。”

    “要是她能說話，說不定還能討得到東西。”

    “……現在不死，到了冬天也是要死的。”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話，場上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夠活到現在，早已經看慣了生離死別。

    這個年頭不是什麽好的，處處都是難民孤兒。他們也是輾轉了很久才找到這麽一個破廟棲身。

    小小的破廟裏，人擠人起碼容納了三十幾個小孩，多一個人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孟雪涯受困於這個破碎的身體，同樣也不能動，隻能承受著相同的痛苦。

    原來餓肚子，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情麽？

    凡人生活的如此艱難，一場天災，一場疾病就能讓他們窮困潦倒，生死一線。凡人如此熱愛修真，渴望成仙，似乎已經有了最好的答案。

    就在孟雪涯以為日子會在這個女孩身死，而自己重新回去為結束的最後時光裏，終於迎來了變故。

    這一天，破廟裏雖然來了很多人。

    雖然看不見，但是從其他孤兒們的呼吸聲聽來，來了這些人似乎都是貴人。

    如果隻是普通的乞丐或者貧民，這些小孩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捍衛自己的家園。

    孟雪涯等了等，聽見場地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同時還傳來了一些食物的香氣。

    “別急，一個個來。”

    “搶食物的人不會再有第二份食物。”

    ……

    好幾個成人的聲音傳來，以強硬的態度阻止了現場的亂象。

    “咦，那裏怎麽還有人？”一個聲音問道。

    孟雪涯下意識的縮了縮，她覺得很不安。

    “少爺，她是個瞎子，也不能說話，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一個小孩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個聲音的主人沒有再說話了。

    “你們給她也領一份喂下去吧。”

    “是，少爺。”

    孟雪涯感覺到有人朝著她走了過來，她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來人的動作不算輕，甚至還有些粗暴。

    但孟雪涯已經顧不上了。

    她的舌頭，她的喉嚨，她的肚子都在瘋狂的叫囂著“進食”。

    孟雪涯第一次嚐到“白粥”的滋味。

    凡間的食物沒有修士的靈食一樣擁有特別的效力，但它們自有其香味。

    一口熱粥進肚，孟雪涯也覺得渾身有力起來。

    吃完之後，她的手上又被塞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這或許就是這些孤兒們口中的白麵饅頭。

    這些人走了之後，孟雪涯手中的饅頭就被人給搶走了。

    很正常。

    誰也不會嫌棄自己的食物多。

    孟雪涯知道自己沒有力氣反抗，而且這個白饅頭她也吃不下去。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唯有粥這種易消化的食物才是她的首選。

    “那麽大一碗粥，給這廢物真是浪費糧食。”一個孤兒怒道，“我還沒吃飽呢。”

    “那些貴人說，他們還會再來的。”

    “切，能來一次就不錯了。”

    顯然，一次的食物饋贈並不怎麽讓這些孤兒感恩戴德。

    相反，他們還會覺得這貴人實在太小氣，竟然一人隻給一個饅頭？他們分明看見他們的籃子裏還有好幾筐，組夠他們一人再分兩個的。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孟雪涯覺得這些孤兒們身上展現出來的單純的惡念，竟是半點都不比那些魔修差。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第二天，那些人過來又來了。

    經過一夜的恢複，孟雪涯已經能夠勉強坐起來，但想要站立還是太過勉強。

    這一次的施粥，有幾個人沒有分到。

    聽聲音，應該是這些孤兒裏最強壯的那幾個。

    “為什麽沒有我們的份？”那幾個孤兒很生氣。

    “我昨天就說了，搶食物的人不會再有第二份。你們昨天一個人起碼吃了兩個饅頭，既然如此，今天這一頓也就沒有你們的份兒了。”那個少爺慢悠悠的回答道。

    “不，我沒吃。”

    “我也沒吃。”

    幾個孤兒不死心，還想要抗爭一番。

    “你們不承認也沒有關係。”那人笑了，“反正就是沒有你們的份兒。對了，等會兒我們還會一人發一個饅頭，要是再搶，明天照樣沒有你們的份兒。”

    那幾個孤兒的聲音被壓了下來。

    孟雪涯又被喂了一碗粥。

    “小姑娘，這一次你的饅頭可不要被搶了。”那個聲音笑道。

    孟雪涯這一天保住了自己的饅頭，她是一點點摸索著吃完的。

    當天夜晚，那幾個餓著肚子的強壯孤兒沒有膽子再搶。

    就算是沒有念過書的他們，也知道少搶一頓和接下來的幾頓比起來，究竟哪一個更加劃算。

    第三天，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份白粥和一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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