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來了吧？自從我們倆頭一次見麵我就覺得你這人有些靠不住，可羅進他們偏不相信，還說讓我以大局為重，多給你些時日，結果如何？你自問對得起大越的曆代君王嗎？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家人嗎？”唐燕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在厲聲質問，林堅一時還真被她說的有些沒詞了。

    “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這些日子是怎麽過來的嗎？一邊要對付北吳的追殺，一邊又要受別國的嘲諷與欺辱，更別提大多數人都缺衣少食了，可即便如此大夥都還在咬牙堅持著，你知道是為何嗎？就因為大夥要為自己的死去的那些親友討回一個公道！我至今每天晚上一閉眼都能想起都城被攻破後的場麵，北吳軍衝到城裏是逢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原本我其實是可以救我爹爹逃出來的，你知道最後為何沒有嗎？”

    林堅搖了搖頭。

    “因為他舍不得那些史冊典籍，他怕這些東西也會毀於戰火，所以冒險回去搶救，結果...結果就再也沒有跑出來，而我當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和那些自己最心愛的典籍統統葬身火海。”說到這裏唐燕的眼淚是奪眶而出，那不僅是因為悲傷，更是因為憤怒，林堅當時甚至清楚聽到對方在咬牙的聲音。

    “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嗎？”隔了一會兒唐燕忽然有開口問道。

    “哦，是叫靈兒吧？”林堅答道，為免露餡之前他曾向小追詳細打聽過唐燕家裏的情況。

    “她那年隻有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啊，可你知道那些畜牲對她都做了些什麽嗎！？”說到這裏唐燕不禁怒目圓睜，甚至連眼角似乎都要瞪裂了，從中可想而知其此時內心的悲憤。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林堅此時不禁近乎哀求地說道，因為唐燕的話讓他想起了太多事，既有從張羽那裏繼承的記憶，也有他自己的親身經曆，他太明白在如今這個時代等待著平民百姓的是怎樣苦難的命運，有些畫麵他即便是想也不願想起。

    “怎麽，你也會難過啊？是不是良心發現了？我可以告訴你，不僅是我，但凡當日從國都逃出來的人幾乎每個都背負了血海深仇！這些我們即使到死也不會忘卻，而你呢？你如今又在做些什麽？你自問對得起那些無辜的亡魂嗎？你晚上睡覺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這是林堅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被人如此訓斥，當時他的樣子很狼狽，可其心裏卻一點沒有怨恨唐燕的意思，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對方內心究竟背負了些什麽，林堅自問假如那些記憶不是從張羽那裏繼承過來的，而是親身經曆，自己又是否會比如今的唐燕理智多少呢？不，也許自己早就已經瘋了也說不定，想到這裏林堅反而平靜了下來，任由唐燕發泄著心中的情緒，她實在承受得太多了。

    而唐燕呢？她則是越說越激動，最後居然一把拽出了佩劍抵在了林堅的脖子上，這下完全出乎了林堅的預料，後者不禁頓時一愣，不過他並沒有躲，一來躲不了，其次看著唐燕紅腫的雙眼他也不忍躲。

    “你怕了？”唐燕看著林堅的雙眼冷冷問道。

    “沒有，你說的對，我這人確實有該死的地方。”林堅苦笑道，其實他這番話並非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大越”，而是他想到了攻破江陽時的那些無辜死難者，想到了這一年來因為自己死在戰場上的那些人，麵對他們林堅確實覺得內心有愧，當然這些他來不及也沒必要和唐燕細細解釋。

    唐燕看著林堅，似乎在極力捕捉著對方內心的想法，最終在確定林堅的愧疚是發自至誠之後她不禁長歎了一口氣，緩緩把劍收了回去。

    “原本我應該一劍殺了你這個薄情寡義之人，可總算你還有點良心，也罷，就算我們瞎了眼，白跑一趟，合作的事就此取消，今後大越是興是敗，我們這些人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祝都督你是升官發財，前程似錦，隻望你良心不會覺得痛！”唐燕說著便回了房間，林堅當時也是一愣，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結果沒多久就看到唐燕拿著行禮從屋裏出來了，看樣子是真想走。

    “唐燕，這事我們再商量商量。”林堅見狀趕忙上前挽留道，可結果卻被對方是一把推開。

    “沒什麽可商量的！”唐燕說著便快步走出了小院，林堅見狀便趕忙在後追趕，別說唐燕不過是習過武的，腳程還真就比林堅快，後者一時居然還追不上她，最後在一個十字路口還和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你這人怎麽回事！？”被撞的那位責備道，聽口音還是個女子。

    “對不住，我有急事...怎麽是你？”林堅聞聽趕忙向對方賠禮道，結果仔細一看撞的居然是小追。

    “喲，公子怎麽是你啊？你這麽著急是要幹嗎？”小追見狀不禁是趕忙問道。

    “慢慢再跟你解釋。”林堅此時一心想把唐燕追回來，也顧不上其他，和小追交代了幾句便又跑了出去，可結果一直追出了大門也沒見到唐燕的影子，和守門的衛兵一打聽對方早就走了，林堅這才不得不垂頭喪氣地回了院子。

    “怎麽樣，找到了嗎？”幾個時辰之後林堅在自己的書房裏等來了韓良，早晨一回來他就把這事和對方以及小追說了，並且派人四處尋找唐燕。

    “還沒有，不過我已經通知各城門嚴加盤查，想來沒那麽容易讓她混出去。”

    聞聽韓良的匯報林堅不禁失落地歎了口氣。

    韓良見狀不禁說道：“其實要我說這丫頭走了也好，原本複興大越這事咱們就不該管，如今這樣也算少了件麻煩。”

    “可我擔心她一個人有危險。”林堅說道。

    “得了，你忘了那丫頭是幹什麽的了？她不讓別人有危險就不錯了。看你的樣子似乎挺關心她，是不是相處了這些天，有些喜歡上她了？”

    “少來，我就是覺得她國破家亡，還要一個人扛這麽多，挺不容易的。”

    “唉，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心善的有些過分了，這樣下去將來是要吃虧的。”

    “這道理我也明白，有時候我也想心狠些，可就是改不過來啊。”林堅聞聽不禁苦笑道。

    “算了，你要真改了我還未必習慣呢。”韓良說著起身這就要走。

    “你這是去哪兒？”林堅見狀不禁問道。

    “幫你找人啊。”韓良邊說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林堅見狀心裏不禁有些感動，雖然身上有著種種謎團，但每到關鍵時刻最能替自己著想的還是韓良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