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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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堂裏燃了好幾個火盆,一入內便像進了蒸籠。

    白淩波直撲到榻前,一眼看到蕭鼐蒼白到失去血色的臉,心髒猛地一縮,好疼!

    他大汗淋漓昏在榻上,連身上的單衣都濕透了,胸前幾根銀針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抖動,兩條褲管被挽到膝上,那皮膚上的淡青色似乎比平時更深了些。

    寒哲正低了頭用一柄小刀慢慢在那淡青色皮膚上割開一個口子,暗黑色的血緩慢地從傷口流出來,一滴一滴流進碗裏。這個眉眼清俊到不像江湖人的流氓混賬,眼睛不僅連眨都不眨,相反那目光裏似乎還帶著一絲興奮。

    白淩波懸著心不敢說話,方才她粗粗一瞥,見蕭鼐兩條腿上的傷口新舊交疊,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以前她未曾深想,如今看來,他是怕自己看到這樣的傷口才每夜都穿著紮了口的寢衣吧,還有這幾日,隻怕也是因為這病才刻意躲著自己……可是她竟然沒有察覺到異常。

    約摸一刻鍾的樣子,寒哲才接了一碗底黑血。他咕噥了一句什麽,白淩波沒聽清楚,但見他吹了吹火折子,將那閃著寒光的鋒利小刀燒了燒,轉頭戳到那傷口更深處!

    “喂,你有沒有醫德,割得那麽深會痛死人的!”白淩波忍不住吼他。他那動作又快又粗魯,膽小的隻怕會被嚇暈。

    白淩波握緊蕭鼐的手,眼睛泛酸可她仍竭力抿著唇,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放聲大哭出來。

    之前他隻是說那鬼寒霜的毒有些刁鑽,她隻當難以除根,卻從未想過日日飲苦藥以毒攻毒還不夠,還要這般割肉放血!

    “傷口輕了沒用!”

    寒哲毫不客氣,“這毒都生根了,不切的深一點毒血根本流不出來。”說著在另一條腿上又割開一個傷口,他晃晃手裏的小碗,朝白淩波咧嘴,“你瞧,這血黑的,像不像包子裏的豆沙餡?”那一副欠揍模樣著實令人惱恨!

    白淩波差點沒吐出來,哼了一聲沒理他,任由他自己像個長舌婦一般絮絮叨叨。

    “你給你說呀,他這裏原來是有道疤的。”

    寒哲手拿著寒光凜凜的小刀,在蕭鼐左肩到胸口的地方比劃著指給她看,“後來有一日也不知他怎麽想的,忽然就嫌棄起來,非要將那皮肉削了……嘖嘖,你說這人是有多狠!”

    他笑嘻嘻看白淩波,“如今是絲毫看不出來痕跡了,我手藝不錯吧?”

    剜掉傷疤重新生長,那該多疼啊!

    白淩波口中喃喃,“這世上哪有什麽傷藥這麽靈驗,能生肌長肉不留疤痕的!”

    “怎麽沒有?”

    他一本正經,“我雪空山的紫陽散就是一等一的治傷神藥。”

    過了好一會兒,割開幾個傷口攏共才接了小半碗,寒哲收了刀徑直出門,將那毒血潑在土裏。這時宮裏來的內侍官從王府趕到禁軍衙門,見蕭鼐這幅樣子隻好匆匆回宮如實稟報。

    太醫令雖然來了,但幾人也不過是圍著蕭鼐手足無措,為首之人把脈後隻道這次病發的不如上次嚴重,此時脈象平穩已經脫離大凶之相,便帶眾人走了個過場,開了藥便告辭了。

    白淩波捏著那藥方問寒哲,“這東西怎麽辦?”

    “一張廢紙,理他作甚!”他看也不看扭頭出門。

    白淩波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回來,後來聽知桃說他一直自言自語說著什麽“早聽京裏繁華,今日出門可算能去見識一番”,甩手溜達著上街去了。

    這話噎得她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混蛋!蕭鼐還昏著呢,那皮翻肉爛的傷口也還滲著血,特麽他就這樣走了?!

    白淩波欲哭無淚。

    伏在他心口聽著他沉穩心跳,她這才稍稍願意相信蕭鼐的病情已經穩了下來。素手撫過,胸口上果然有一塊皮膚,顏色比周圍的略微淺些……所以,寒哲剛才確實沒有騙自己?

    “王爺說王妃喜歡好看的東西,而那些舊傷實在太過猙獰了。”

    傳良不知何時站到身後,他端著藥過來,“寒先生累了一夜已經倒了,王妃請去歇息吧,這裏交給我就好。”

    白淩波默了片刻,訥訥開口。

    “你是說,他,那樣都是為了我?”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傳良笑了一下,“王妃如今曉得也不算晚,何必要知道情之所起。”

    “所以,你,寒哲,你們,都知道,卻唯獨瞞著我?”

    “談不上隱瞞,大概是王爺覺得不需要說罷。”他放下藥碗,從身上取出一瓶藥粉小心地灑在那些傷口處。

    “比如寒先生,醫者父母,他也不是冷血,隻是王爺每到春秋之際便要大大發作一次,這麽多年他早都見怪不怪了。若他方才一本正經與王妃窮根論源,隻怕王妃心神俱傷,反倒辜負了王爺這番心思。”

    他嗬嗬笑著,“屬下自小同王爺一起長大,就是有時候管不住自己這張嘴,王妃聽聽就算了,可別往心裏去。”

    白淩波暗自垂頭,不知心中何等滋味。

    ……

    禁軍衙門雖然不住府裏周全,可眼下也不敢將他挪動。白淩波守了一日一夜,期間蕭鼐略微醒轉片刻,可他虛弱連手都抬不起來,更別說其他了。

    沒人的時候,她也小小地哭了一場,可惜床上的人昏得人事不知。

    早知道他會病發,所以她也一直都有心理準備,隻是,在她心裏,蕭鼐一直都是頂天立地,強大到不會生病,不會脆弱的神一般存在,而今這樣宛如守著一個嬰孩般地守著他,著實令她心痛難忍。

    經曆了這次舊疾複發,白淩波徹底將之前他新婚夜拋下自己的惱恨統統放下,同時又再次深刻地鄙視和譴責了自己的良心。

    次一日,昏睡了許久的蕭鼐終於醒轉過來,傳良便開始架起大鍋熬煮藥浴用的材料。回去補夠了覺的寒哲神清氣爽地賴在禁軍衙門裏將白淩波準備的滋補膳食吃了個幹淨,然後又沒皮沒臉地討要她春熙樓的貴賓令牌。

    雖然他救了蕭鼐,但看見他那副欠揍的模樣白淩波就忍不住炸毛,啐道:“吹的那麽厲害,還聖手金童呢,怎麽不能將他治好了,要他時時這樣痛著?”

    “我又不知那鬼寒霜用的什麽毒物,怎麽給他根治?能以毒製毒挨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他歪著頭剔牙,不緊不慢,“那幾種毒素在他體內相互克製,時日久了對髒腑有害無益的,可也確實是無奈之舉。這方子他已經吃了四五年,若尋常人怕是早就衰竭而死了,也就是他,生受了我師父四十年的內力續命!”

    “蕭鼐就是個大混蛋!”

    他說著憤憤起來,“四十年的功力,若傳給了我豈會被他欺負成如今這模樣?自己的臉用不了也就算了,還特麽要窩在宮裏假裝太監!老子真是上輩子造了孽!”

    白淩波滿頭黑線,他們究竟還瞞了自己多少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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