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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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好狠的心

    江舜並未有要與項詩鳶多言的意思,他越過項詩鳶, 便往前頭的宮殿行去了。

    項詩鳶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淡, 也隻有愣愣地瞧著他走遠。

    待江舜的身影徹底從眼中消失, 項詩鳶身邊的宮女方才不輕不重地出聲道:“如今安王殿下訂了婚事。”

    項詩鳶抬頭看向那宮女。

    便聽那宮女接著往下道:“姑娘日後便還是避著嫌, 莫要再說方才那樣的話了。”

    這話一出,項詩鳶的麵色便更見白了。

    這宮女乃是皇後身邊伺候的人物。

    她說的話,項詩鳶自然不得視作等閑耳旁風。

    項詩鳶咬了咬唇, 想到家中人萬般囑咐的話, 目光一閃,隨即點了下頭。

    ……

    江舜是去向項皇後請安的。

    項家多出貴女。

    他們家養出來的姑娘,大都端莊得體、滿腹詩書, 於是便接連出了兩個王妃,一個貴人, 和兩個皇後。

    如今的項皇後, 乃是項家大房的長女。早在宣正帝還是宣王的時候,她便嫁進了王府。隻是項家姑娘大都福祉薄,若非早早亡逝, 便是一生孤獨、產不下一子半女。

    如今項皇後膝下便沒有子女。

    因而她便總召項詩鳶進宮來陪伴。

    按規矩, 如今蕭七桐與他定下了婚事, 更見過了母妃。

    再不久, 項皇後便該要請她進宮來了。

    那時便當是太皇太後、皇太妃同項皇後一並見她。

    江舜腦子裏填滿了蕭七桐的模樣, 纖弱, 風若是吹得大些, 怕是還要將人刮走。

    想來想去, 都該先將宮裏頭的麻煩剔除了,再等蕭七桐來見她們時,自然也就沒什麽可畏懼的了。

    ……

    江舜踏進鳳鸞宮時,手裏捧了個匣子。

    出來時,那匣子便不見了。

    鳳鸞宮內。

    宮女打開匣子,從裏頭取出了一盒子安神香來。

    與宮裏的安神香相比,這味兒要更淺淡些,聞著也不覺得悶得慌。

    項皇後撚了一根香到跟前嗅了嗅。

    “他倒是有心了,知曉本宮近來難以安眠。”

    宮女捧著匣子,問:“喚禦醫來瞧瞧麽?”

    “不必了,不過一匣子安神香,誰還能動了手腳不成?收著罷。”

    宮女忙點頭應了。

    “可惜了。”項皇後突然歎了一聲:“這般貼心,卻偏是別人的兒子。”

    聽她如此感歎,旁邊的宮女太監誰也不敢應聲。

    而項皇後也並非傷春悲秋之人,隻感歎了那麽一句,她便立即收了聲,轉而道:“前些日子禦膳房送了兩碟鴛鴦糕來,本宮瞧詩鳶喜歡得緊。便叫他們過兩日再備上一些。”

    都是女孩兒愛的玩意。

    那蕭五姑娘縱使凶名在外,想來也該是喜歡這些玩意的。

    ******

    “程天禹傷得厲害,說是請了大夫也調養不好了,如今左右手傷及筋脈,日後都提不得重物了,連寫字,也都下筆虛浮……”

    蕭七桐倚在榻上,聽著蕭靖將話說完,隨後緩緩眨了下眼。

    按理說,這樣的傷若是定期複健,自然能有好的時候。

    但以她對程天禹其人的了解,這人享樂可成,但吃苦卻是不成的。

    隻怕這一輩子,他也狠不下心來,努力讓手回到過去的狀態。

    蕭靖說到這裏,也長籲了一口氣:“沒想到這程家暗地裏手段不少,如今程天禹得了責罰,日後倒也不會再來擾你了。是一樁好事。”

    他倒是半點不可惜,那程天禹廢了一雙手。

    畢竟咎由自取罷了。

    “多謝兄長與我傳話。”蕭七桐打了個嗬欠。

    蕭靖見她生出困意,便也不欲再作打攪,於是出聲道:“你接著歇息罷。”

    隻是等他轉身走了兩步,他又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於是問:“那桂花糕好吃麽?”

    蕭七桐自然是一口也未嚐。

    一旁的樂桃聞言,都不由緊張了起來。

    蕭七桐倒是姿態悠然,她微微一笑,道:“甜的。”

    蕭靖見她這般,那顆心頓時落了地。

    於是笑了笑,瞧著比往日肅穆的樣子,多了一絲寬厚的味道:“那便好。”

    他頓了下,又道:“安王送來的安神藥,吃了可有起效?”

    蕭七桐點頭:“有,夜間睡得更好了。”

    蕭靖身上湧現了一絲斟酌的神情,隨即便聽他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吃完了,便讓府裏去抓藥。如今到底還未去到安王府上,若處處都花用安王府的,難免叫人看輕了去。”

    蕭七桐沒應聲,她隻是歪了下頭,就這麽瞧著蕭靖。

    蕭靖對上她的眼眸,如稚子一般,登時便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罷了,她隨性便是。祝氏去了已久,也不知曉將來她出嫁時,能有多少嫁妝,與其與她說這些,倒不如那時與她添些妝,這才不叫人看輕。

    於是蕭靖便沒再往下說,他轉過身,便匆匆往外去了。

    腦子裏隻想著,不如今日辦完了公務,便也去買一份桂花糕罷。

    她食不得葷腥,這樣的甜點,倒是能吃上一二的。>>

    待蕭靖走了,樂桃才撲到了蕭七桐的身邊,低聲道:“姑娘,若是大公子知曉,不會、不會生氣罷?”

    “怕什麽?”蕭七桐反問。

    樂桃聽了這話,心底的畏懼漸漸也就沒了。

    姑娘說的是,她怕什麽。

    姑娘日後是要去做貴人的,她焉能再畏首畏尾下去?

    蕭七桐突地目光一轉,瞧向了院門口。

    “外頭是誰?”

    樂桃聞言,便當即吩咐了個婆子去瞧。

    如今樂桃在蕭七桐身邊,也算得是第一等丫鬟了,那婆子自然不敢置噱,忙轉身出去瞧了。

    隨後她們便聽見了那婆子斥罵的聲音:“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

    “我當誰呢?原來是你這麽個不忠不義沒心肝兒的東西!”

    樂桃有些好奇地伸長了脖子:“也不知曉是誰。”

    “香蓉。”

    “是她?”樂桃臉色也微微變了,一向瞧著好脾氣的溫柔麵孔,霎時注滿了怒氣:“的確是個不忠不義的東西!”

    這頭正說話間,外頭的婆子已經將人拽進來了。

    隻不過是拽著耳朵拉進來的。

    再瞧那香蓉。

    一身洗舊了的褐色衣裳,一雙手攥著前襟揉搓來揉搓去,瞧著分外的局促瑟縮,和她從前那副得意的嘴臉,實在大相徑庭。

    她由婆子拉拽著走近了,“噗通”就在蕭七桐跟前跪了下來:“姑娘,姑娘我錯了……”

    走得近了,蕭七桐才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那雙手上多了些凍瘡和繭疤。

    眼下青黑,眼底也帶著血絲。

    哪裏還有過去的一絲伶俐樣兒?

    “姑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香蓉說著話,眼淚便立即滾了出來。

    整個人竟是隱約見了一絲老態。

    之前蕭七桐與蕭靖說,香蓉梳得一手好頭,她這兒不需要什麽伺候的人,不如便讓香蓉去伺候老夫人。

    蕭靖又不蠢,自然頭一個反應,便是香蓉伺候主子不盡心,有了二心。在五姑娘的院子裏待得好好的,卻還想著去討好老夫人。於是第二日,香蓉便去了老夫人那兒,隻是她過去做的是下等丫鬟,負責整日幫著打雜端水,劈柴洗衣的。

    老夫人院兒裏的丫鬟婆子,也都知曉她是從五姑娘那兒來的,自然將她視作來搶位置的。

    於是誰都將她視作敵人,自然髒活累活都恨不得分給她。

    香蓉想去見一眼老夫人,也都因為旁人從中作梗,而失去了機會。

    她那手藝,自然也就沒有展露的時候了。

    那段日子,香蓉過得是咒天罵地。

    她全然想不到,明明是來老夫人這兒過好日子的,怎麽就過成了這樣?

    這也便罷了。

    打賜婚聖旨下了以後,府中人都知曉,她是背叛了五姑娘來討好老夫人的。頓時誰還不對著她落井下石,好和她劃清界限!不說討好五姑娘,至少也要叫五姑娘不厭憎他們。

    於是打那以後,香蓉的苦日子便是真的來了。

    旁的下人日日擠兌她,什麽活計都讓她去幹。

    甚至還有故意捉弄她的。

    蕭老夫人又哪裏記得她是誰?連多瞧她一眼都沒有。

    香蓉便在日日的勞累中睡過去,第二日又被迫在痛苦中醒來,繼續做著那些繁重瑣碎的活計。

    終於她實在忍不住了。

    她盼望著五姑娘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於是她偷偷跑出了院子,來到了五姑娘的院子外。

    想到這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香蓉朝著蕭七桐的方向,接連磕了好幾個頭,口中道:“姑娘原諒我,求姑娘了,我願意回來繼續伺候姑娘……”

    蕭七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香蓉願意?

    自己還不樂意呢。

    就這麽一條別人招招手便要跟去的狗。

    她還要來做什麽?

    從前程敏月通過香蓉,使了多少手段?

    那時香蓉不是甘之若飴嗎?

    如今程敏月沒了,蕭詠蘭瘸了,蕭老夫人對她不屑一顧了。她方才知曉後悔。

    可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賣的。

    香蓉見蕭七桐沒有出聲。

    她咬了咬牙,當即又重重地磕在了地麵。

    這下是真磕,抬起頭來,便見額頭隱隱滲出了血絲。

    但蕭七桐還是沒有動。

    香蓉便隻能接著又磕。

    “砰砰”幾下,她頭上的血絲已經清晰可見了。

    院兒裏的下人們齊齊打了個哆嗦,心中道,五姑娘果然還是那個黑心肝兒的五姑娘。

    蕭七桐將他們的神色收入眼底,半點也不覺氣。

    香蓉送上門來,無非是送個機會來,震懾住滿院子的下人罷了。

    這會兒,蕭家的三姑娘正同蕭詠蘭一並站在院門外。

    蕭家三姑娘暗暗咋舌:“她好狠的心……”

    蕭詠蘭一咧嘴,麵容近乎扭曲:“可不是麽。”

    就這般蛇蠍的女人,卻也能得安王殿下的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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