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命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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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劉家鎮到望海鎮有十幾裏路,馬車跑得快,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裏長和兩個捕快等在路口,楚餘的馬車一到,就被領到鎮子最西頭的一座院子外麵。
這裏圍了不少人,看情形怕是半個望海鎮的人都來了。
“大人。”劉師爺迎了出來。
“情況怎麽樣?”楚餘問道。
“不太好。”劉師爺斟酌一下,說道:“死者姓鄧,五十多歲,夜裏被殺,死法與上一樁如出一轍。屍體是早上鄰居來借東西時發現的,仵作未到,具體死亡時間不詳。死者被倒掛在房梁上,脖子被切開三寸多長,因為倒掛的緣故,血液盡失。死者的老妻前兩年死了,死者跟大兒子一起過,事發時大兒子一家都不在家,聽說昨天上午就去丈母娘家了,裏長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估計一個時辰後能回來。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還不知道丟了什麽,丟了多少,院子裏腳印駁雜,門鎖和窗戶也沒有被破壞的跡象,聽其親朋好友說,死者性格不錯,絕對沒有仇家。”
“值得注意的是,死者遇害前曾與人喝茶,但詢問過不少人,沒人承認自己來過,也沒人知道來者是誰,如此看來,來者應該是凶手。”
“另外,詢問過兩邊鄰居,都說在一更過半時聽到過一點兒動靜,但隻有“啪”的一聲,然後就消停了,也就沒有在意。死者身材高大魁梧,不是沒有反抗之力的人,想來凶手很凶殘,一擊致命。”
“走吧,進去瞧瞧。”楚餘邁步走進院子。
院子很大,房子八成新,青磚黛瓦,經濟條件應該不錯。
死者死在東次間,遺體還沒有摘下來,依舊被一根粗草繩吊掛著,係在腳上的繩結普通,沒有明顯特征。死者的頭頂浸在一大片凝固的血泊裏,脖子被割開一個大口子,臉上布滿噴濺的黑紅色血跡,幾乎看不出死者的具體樣貌。
血腥味熏得楚餘想吐,卻又不得不忍住,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張棉帕,堵住口鼻,然後示意四個杵在屋子裏的捕快趕緊出去。
其中三個沒有遲疑,立刻出去了,剩下的一個長相精幹的年輕捕快鄙夷地掃了一眼楚餘那方繡著蘭花的手帕,這才晃晃蕩蕩地走了出去。
楚餘的心思都在案子上,並沒有在意那捕快,人走後,細細把周遭的情況觀察了一番。
南邊是一整麵大炕,一張舊矮榻靠北牆擺著,上麵規規矩矩放著兩隻瓷碗和一隻茶壺。榻兩邊立著兩隻樣式新穎的大櫃子,櫃子頂上摞著幾隻小匣子。西邊牆上有一對插著雞毛撣子的五彩大瓶,挨著門和炕的角落裏有一隻痰盂,裏麵盛著不少水。
地上非常淩亂,沾染著血跡的衣裳被扔得到處都是。
離死者頭部一尺遠的地方有隻差點兒散架的小桌,桌麵一側的棱角上沾著少許血跡。現場確實沒有打鬥的痕跡,那麽鄰居聽到的那一聲也許就是這小桌落地時發出的了——如果有過打鬥,以死者的體型絕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隻要還手,櫃子上的匣子,痰盂,以及那隻五彩大瓶能夠幸存的可能性不大。
“仵作什麽時候能到?”楚餘問。
劉師爺道:“仵作回老家了,聽捕快老何說,他老家在澤縣北邊的鎮子上,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
楚餘頷首,然後定了定神,抬手撩起衣擺塞在腰帶裏,在屍體旁蹲了下去。
“帕子。”楚餘朝小李子伸出手。
小李子不敢看,把帕子給劉師爺,劉師爺再遞到楚餘手裏。
楚餘瞪了小李子一眼,說道:“你要是不敢看,就給我滾回京城去。”
小李子嚇了一跳,趕緊用手掰著自己的腦袋轉過來,可眼睛卻又緊緊閉上了。
楚餘沒空搭理他,收起自己的帕子,屏住呼吸,用小李子的棉布帕子裹住左手兩隻手指,取下死者的銀發簪,打開粘在一起的發髻,弄散,然後在死者頭上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地按,直到在後腦海偏右下的位置摸到一處長條形凹陷方才停手。
這是處鈍器傷,就是那小桌的桌棱所致。先打暈,再放血,更合乎常理啊。
死者身材非常高大,能傷到這個位置,一方麵可能是凶手身材與死者相當或者更高,但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從茶杯茶壺的狀態來看,凶手極可能是站在矮榻上動的手。凶手趁著死者下地穿鞋,悄悄取下茶杯茶壺,然後站在矮榻上一擊得手。
矮榻不高,二十厘米的樣子,楚餘據此推測,凶手身材可能不會很高。
死者脖子上的大口子是一刀所致,直接割斷了氣管和大動脈,工具是菜刀,就在屍體身邊。
楚餘拿起刀,發現刀刃並不是很快。
那麽,結合凶手獨自吊起如此高壯的人,手上應該很有把子力氣。
也就是說,凶手可能又矮又壯。
楚餘站了起來,用膝蓋頂了閉著眼睛的小李子一下,冷冷地說道:“看來你是真的想家了呢。”
“主子饒命,小的不想家,真不想啊!”小李子哀嚎著,用手扒開眼皮,強迫自己把視線固定在死者身上。
劉師爺瞧他耍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差點憋出內傷。
楚餘懶得理他,拿起一隻茶杯,心道,這要是在現代,隻要檢驗指紋就可以了,dna都用不上,哪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
杯子裏還有茶水,是茉莉花茶,香味很淡,杯壁上有一股臭味,卻也不是口氣,就像是吃了大蒜。
他又拿起另外一隻,這隻有煙臭味,顯然是使用這隻杯子的人抽煙,且有比較重的口氣。
楚餘點了點頭,放下杯子,對劉師爺說道:“有兩件事,一是找條繩子來,我需要知道死者的具體身高,二是派人去把上一樁案子的家屬叫過來,我有些問題要問。”
“好。”劉師爺也不問為什麽,直接出了屋子,把事情吩咐下去,回來後又默默站在一旁,以備楚餘詢問。
說實話,他對現場研究過了,不覺得楚餘在這個案子上能有什麽作為。
因為死者的死因極為明確,被一刀斃命。他不太明白楚餘為何降尊紆貴去檢查死者的頭顱,也沒看到楚餘摸出來的那個傷口,所以,此時也不太懂楚餘要繩子究竟何意。
他隻知道一點,楚餘在京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真紈絝,除了武藝和賭運,一無是處。來澤縣後,雖說脾性有些改變,卻不可能一下子變成奇才。
所以,劉師爺完全有理由認為楚餘是在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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