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3章:妄自揣測自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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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承認,楊崢這一番掏心窩的話兒讓王振從內心深處多了幾分親近之意,他仿佛也回到了當初剛入坐上司禮監秉筆太監的那會兒,百官看他不順眼,內閣,翰林院、就連京城芝麻大的官兒也都表示的反對,若非他有一個強大的內心,也斷然走不到今日的地位,這麽一想先前的那點怒氣頓時去了幹幹淨淨,再想起昔日楊崢對自己的敬重與幫助,竟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覺得眼前的這位楊大人是世間少有的好人。

    “對於王朗這件事還請公公莫要責怪,楊某這幾年是被言官禦史給罵怕了,一聽到禦史言官渾身都怕得厲害,也就沒去想這人是誰罩著的,一股腦兒全都給除了,王大人那件事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事後我才知他一直是跟著公公,頓時懊悔不已,這不我昨日還入宮給皇上說情了,奈何皇上心意已決,無論我如何說道皇上就是不鬆口,我這個做臣子的也不好硬著來,今日來,一來是為了公事與公公商議,甘州西南盡皆番族,受邊臣羈絡,惟北麵防寇”。七衛“內附肅州,外捍達賊”朝廷重建沙洲七衛,使河西地區乃至西北地區得到了安寧,猶如設置了防禦西北的一道強有力的防線,此乃國朝一等一的大事以公公忠心為國之心想來這事兒定會答應。”楊崢說完目光便看向了王振。

    不得不承認楊崢模樣清秀,配上緋紅的大官袍,可謂是一臉的正氣,這等話兒從他嘴裏說來,無不正氣凜然。

    王振忙道:“這是自然,咱家雖是個太監,但早就聽過楊崢治國名言,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安定、阿端、曲先、罕東、赤斤、沙州諸衛盡皆番族,受邊臣羈絡,惟北麵防寇,建國之初,采用使者敕諭、遣官追理、派兵剿撫,或依朝廷法威脅使其疲兩族相持,兩利俱存。可這終究是小道,不是長久之計,楊大人高瞻遠矚以朝廷重建沙洲諸衛,此乃利國利民之舉,咱家若是百般阻擾,那便是奸臣了,咱家什麽都可以做,唯獨不會做奸臣。”

    “不想做,這個怕由不得你了。”楊崢輕歎了聲。

    ”當今天下文武百官兩千人那個不知王公公是精忠報國的嶽王爺再***臣這樣的話兒公公可不要說了。”楊崢惡心了一把大聲道。

    王振麵上一熱,東廠的牆上掛著嶽飛的畫像是不假,可要說精忠報國他可沒這個心思。但當著楊崢的麵也不好反對。

    見王振神色放開了,楊崢暗自鬆了一口氣,話頭重新回到了剛才,至於這第二點麽,說出來還請公公見諒,王大人才高八鬥又是公公一手提拔的左膀右臂被楊某這麽誤打誤撞給送到了邊疆,實在對不起公公,楊某越想越覺得對公公不起,前來道謝的,昨日內閣人多,人多口雜我也就沒來了,今日人少便來了。”

    王振擺了擺手道:“王朗是咱家的人不假,但也隻是點頭的交情而已,在這件上他確實做得過分,咱家也是這麽走過來的,平日裏最恨的便是那些無中生有的禦史言官,碰上了哪有無動於衷的,不過說起來也虧你今日來了,要不然咱家到現在還不知這事兒是你插手弄的,讓那些不知長進的東西吃點虧也是好事。算不得什麽,你啊也不要放在心上。”

    楊崢道:“公公這麽一說,楊某就放心了。”

    話頭說了這兒,兩人又說了些皮外話,說是皮外話其實都是楊崢一個人在說,王振與曹吉祥一直在聽而已,在楊崢的口中,王振可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千古忠臣,朝廷裏裏外外多虧了王振一心一意的操持才有了今日這等安定太平的局麵,自己這個首輔是萬萬比不上的,大明朝離開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離開了王公公雲雲,最後他希望王公公能再接再厲再創新高,同時話裏話外,楊大人都暗示他這個內閣首輔沒什麽本事,最大的心願就是學一學漢朝的曹岑什麽事兒也不用做,還能留個好名聲,還說這些日子來自己一係列的舉動,並非是自己有意為之,也不是自己想收攬什麽人心,而是本著內閣首輔的位置上能做熬幾年才不得已而為之做的大事,這些事兒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為了邊疆的將士,沒有一件事針對司禮監的,最後還說,任何規矩都是人定的,太祖當年的那點規矩早已過時了,司禮監在王公公的帶領下已經走上了曠古爍今的康莊大道,一定會越走越好。這些話兒平日裏王振不是沒聽其他官兒說過,比這些更肉麻,更不要臉的話兒他都聽過,可因人的身份地位不同,這些話兒聽起來也就不一樣了,擱在往日這些話兒他早就當作了一場恭維的皮外話,但楊崢卻大不相同了,人家是什麽身份,用不著對一個太監說這麽多恭維的話兒,所以這些話兒落在了王公公的耳朵裏,竟說不出的舒坦,原先布滿陰雲的臉立即晴空萬裏了。

    當然了做了這麽多年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無論是眼界還是見識都不再是昔日的小太監了,楊崢這一番話兒雖好聽,但他也不似什麽話兒都相信的,比如論才情,論功勳他自問比不上楊崢,如果說國朝還有一個人的話,這個人也該是碩果僅存的英國公張輔而不是他了。但這並影響他的心情,笑著對楊崢道:“國朝能有楊這樣的首輔,實乃是國之大幸。”

    ”彼此彼此!”楊崢紅著臉抱了抱拳道。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王振的口中傳了出來,氣氛頓時為之一變。對王朗,王振本就沒多大的好感,當初顧念他當初幫了自己一把,加上百官投靠的人少不多,王振才將其視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隨著司禮監的權勢鞏固,內閣毫無作為,京城的官兒聞風而動的不在少數,才情比王朗高的,辦事比王朗牢靠的大有人在,這樣的人一多,王大人的那點微末本事就入不得王公公的雙眼了,有之固然是錦上添花,沒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但這件事最大的意義在於堂堂內閣首輔肯來為這事兒給自己的解釋,不管這裏麵有幾分真情實意,但有一點讓王公公最滿意,那就是他的存在,已經足以讓內閣低下頭來。這比十個,一百個王朗更重要。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湯,心情大好的王公公給楊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待楊崢將一杯茶湯喝了一小半,才開口對他說道:“這事兒已經過去了,誰對誰錯都沒有追究的必要,再說了,咱們的都是皇上的臣子,去與留還不是皇上的一句話麽,咱家雖有些小權,但也不能替皇上做這個決定,所以這事兒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該做什麽做什麽,用不著對咱家有顧忌。”

    楊崢一看王振的臉,便知火候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來衝著王振抱了抱拳,道:“楊某就知道公公定能理解楊某,這才放心的來了,如今一見果不其然,有公公這句話,楊某就放心了。”

    王振極有風度的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楊崢也沒有多留下的意思,客套了一番便風度翩翩的去了。

    出了司禮監,楊崢徑自去了內閣。

    剛落了座,陳循、曹大人立即聞風而來。讓了座,泡了茶湯。

    不等楊崢開口,陳循便迫不及待的問:“如何?”

    楊崢慢慢將杯中的茶葉吹了開來,順著茶沿喝了一口茶湯,不急不緩的道:“還行!”

    兩口氣息不約而同的從陳循、曹大人的口中吐了出來。

    楊崢看著好笑,道:“你們也太沉不住氣了,就這麽點事兒,看把你們嚇得,好歹你們也是堂堂當朝次輔,從一品的官兒怎麽連這點沉穩勁兒都沒有。”

    陳循聽楊崢打趣倒也沒在意,哈哈一笑,道:“楊大人多慮了,我與‘可不是擔心你,王振那人雖狡猾多變,喜好權勢,但骨子裏卻最好臉麵,這幾年那件事不是如此,你堂堂當朝內閣首輔,肯去司禮監已經算是給了他天大的麵子,足以讓他向百官吹噓了,我們是擔心大人你的名聲。”

    楊崢汗了一把道:“名聲乃身外之物,人活到了我這個年紀,名聲還有何用”。

    此話一出陳循等人人人麵上一紅,陳循心道:“不知這名聲到了我這個年紀是個什麽樣。”

    一旁的曹大人道:“陳大人與怕那王振不依不饒,怕大人一時氣不過,那可不是要爭鬥的,眼下江蘇的災情剛剛恢複,東南沿海一帶的戰事剛剛停息,山西的長城修了也沒多久,好不容易這些大事都做了,朝政算是走上了正規,可不想因這點小事再鬧騰下去了,司禮監與內閣可是朝廷的最緊要的衙門,一旦陷入了爭鬥,很容易讓人看做是黨爭了,唐朝的牛李之爭,國朝的淮西與浙江集團可都是前車之鑒,咱們這些做次輔的總不想好不容易恢複的朝政重新走向了敗壞的局麵,這樣咱們是沒什麽苦的可是咱們的老百姓。”

    這話兒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國朝自正統八年戰事,災難就一直沒停過,先是江西、安徽、江蘇、河南、河北的災情就沒斷過,加上修築三大宮殿、邊疆不間斷的戰事,小皇帝的婚禮以及不斷增加的犒賞,宣德年楊崢與楊士奇等人打造的殷實家底也見了底,禁不起折騰,剛上任的戶部尚書一直過得緊巴巴的,沒少被小皇帝、百官責問,若非人家胸襟寬廣,這戶部尚書還真就做不下去了,戶部沒銀子難免讓人縮手縮腳的,一旦碰上了天災**,最容易出亂子,任何的亂子,再好的恢複也需要大把的時間與人力物力,今日的大明可禁不起這等折騰,而這也是內閣諸人最害怕的。”

    楊崢衝著陳循等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楊某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麽?”

    陳循一笑,道:“這可不好說,平日裏沒準兒能,這當口可就說不準了。”

    楊崢差點沒將嘴裏的一口茶湯噴了出來,沒好氣的道:“瞧你這話說的,感情我做這麽多年的內閣首輔一直不顧大局。”

    曹大人生怕兩人再這麽爭論下去,落下了麵子,忙打圓場道:“陳大人不是這個意思,他老人家是擔心,大人平日裏最忌諱的便是司禮監,這麽多年的隱忍一招毀於一旦。”

    楊崢道:“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本官別的不敢說,可要說遇到大事,那絕對是事兒越大,越能顧全大局的那種人。”

    本以為這話兒必然會遭到兩人的反駁,哪知兩人淡淡一笑,倒也沒說什麽,算是認可了這種說法。

    這個倒是出乎楊崢的意料之外。

    曹大人似看出了楊崢的疑惑,笑著接過話兒道:“大人的這番話兒頗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下官可不敢說什麽。”

    楊崢一愣與兩人目光一對視,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與內閣歡快的氣氛相比,司禮監就顯得壓抑了許多,送走了楊崢後,重新落了座的王振開始陷入了沉思,他嘴上說一切都是小事,沒有計較的必要,但在心頭卻沒有放下,楊崢近日種種表現,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王朗的落馬,跟著是沙州衛的重建,這一係列的的動作如果還尚未引起他的警覺,那他就太看不起楊崢了,這個他生平最大的敵人絕不會是個如此放的戲身段的人,一個人年少成名,將萬千寵愛給予一身,注定了骨子裏那點傲氣,自己再有權勢也不過是仰仗小皇帝的稻草人而已,一旦小皇帝那日不信任了,任何的地位權勢都化為烏有,自己這般朝不保夕,以楊崢權勢之鞏固,手段之高絕,功勳之大斷然不會為了這麽點小事來此征求自己的意見,這樣太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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