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桌上b超單，扇形圖，黑黑的背景裏，淺淺的點點亮點，火星似的，點燃了他的眼睛，他睫毛顫動。他知道大家都在盯著他，他一動也沒有動，甚至連多餘的表情也沒有。

    五個月，作好最壞打算，最壞打算……這幾個字一直回旋腦海，以至他忽略了大家的肯切的眼光。

    “也許，我們應該尊重她的決定！”

    黎耀的話和醫生的像兩股極勁的力道拉扯著他，幾乎要將他撕裂。

    “如果現在拿掉孩子，是，她可以保住生命安全，心裏呢？她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裏……”

    也許……此念一生，他的手微微顫抖，他怔怔盯著b超單，那樣真實的存在給了他原本堅定的信念，致命一擊。

    “我要這個孩子，”心語沉穩平靜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她瞪大眼睛，定定望著他，一顆清淚緩緩滑下，“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傷害他，包括你！”

    醫生們的目光在他兩之間晃動，也不知該如何協調。半晌，主治醫師忍不住開口，“我們會研究製定出一個適合顧夫人的最佳方案。”他聲音中帶著沉重歎息，目光從心語身上最後落到顧天承身上，“如果，你們決定了。”

    顧天承轉過臉，看著心語，她的手不覺收緊。

    “我要看了方案，再決定。”依舊沒有妥協的跡象，但態度卻不似先前那般強硬。

    “天承……”心語有些欣喜握住他手臂。

    “我們都要考慮清楚！”他不能急，不能急！

    腦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誡他，很危險，不能心軟，不能讓她冒險，可是，怎麽辦？他舍不得，舍不得她傷心，舍不得逼她，舍不得他和她的血脈相連！

    “我已經非常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要－這－個－孩－子！”她的手再收緊，“你說過的，我要什麽都可以，隻要我開心，你是要食言嗎？”

    他臉色微白，慢慢抬眸，看著她，“我隻要你答應我，如果……這五個月裏，出現一點意外，你要配合醫生馬上終止，你可以做到嗎？”

    心語怔住，心加速跳動，撞得胸口生疼，十指收緊，“我答應你！”不管會有什麽樣的困難，她一定要試，一定要這個孩子！

    有那一瞬，顧天承感覺心好像空了一個洞，那種感覺很恐慌很無助，很難受。

    他起身，臉色暗沉得厲害，“你們要研究出最好的方案，要最好的病房，最好的環境，最先進的設備！”他一口氣說完，“如果中間出現一點意外，馬上……強迫終止！”。

    醫生們楞楞怔住，主治醫生率先起身，“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謝謝！”他微彎腰。

    醫生們又是一怔，紛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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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病房的路上，顧天承一言不發。隻是緊緊握著心語的手，小心翼翼扶著她。

    心語轉動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她看著他，笑得溫柔，“十指相扣，相約白頭。”

    這樣的她，這樣的笑，這樣的愛，他沒辦法了，他真的投降了！

    她能體會到他心裏的痛苦，他對她的心，對她的愛，她深信不疑，同樣的，他對這個期盼已久的孩子，又何嚐不是，他選擇放棄孩子，他該有多痛！

    “天承，我們會幸福的，你、我還有孩子，我們會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她的聲音極輕，卻堅定無比。

    他感覺腦子又嗡嗡在響，那種鑽心的痛又再發作，他幾乎忍受不住。

    人影晃動，他抬頭，季東辰站在離他們不遠處，背著光，有些刺眼，心語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捂住嘴。

    顧天承摟著她，輕拍安撫，看到東辰安然無事，他也放心了，東辰做事一向有分寸，他一定不會是來刺激心語。

    季東辰慢慢走近他們。

    “還好嗎？”淡淡出聲。

    顧天承微點頭，“你呢，怎麽樣？”

    季東辰目光落在心語臉上，淺笑，“寧檸不在越南，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真的！”心語有些激動，顧天承趕緊摟緊她，“你累了，檢查了大半天，回房休息會兒，東辰已經回來，有的是時間說，你現在重要的是注意身體！”

    心語不依，顧天承不由分說，抱起她，進去病房。

    照顧她睡下，他才出來，季東辰在樓下花園等他。

    “真的沒事？”

    季東辰背對他，轉過身，臉依舊平靜，“我不知道！不過，她不在越南是真的，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希望是安全的！

    顧天承蹙眉，“那顆鬆石，也找不到一點線索嗎？”

    季東辰搖頭。

    顧天承覺得胸口更加憋悶得厲害。

    “有煙嗎？”

    季東辰單手從衣袋裏掏煙，扔過來，他接住，抽出來一根，叼在嘴裏，摸口袋，沒有打火機，這些天一直在醫院。

    “噗”的一下，火苗跳動，季東辰伸臂，他湊近些，點燃煙。

    重重吸了一口，沉沉煙霧溢出。

    季東辰也給自己點了一根，“你們怎麽樣，心語的事，黎耀跟我說了，還好嗎？”看著他。

    顧天承默不做聲，指間的煙，盈盈一點紅光，一會兒深，一會兒淺，煙灰落在他西裝上都沒發現。

    “你們選擇冒險？”

    顧天承喉間灼痛，突然被嗆得連連咳嗽。

    冒險？他們是在冒險，而且代價可能是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承受的！

    “她真的很勇敢，真的很愛你，你們會得到幸福的。”季東辰依舊是淡淡的聲音，夾雜著一絲憂傷。

    第一次聽季東辰說這樣感性的話，顧天承倒是微微怔了一下，看著他，“你呢？”

    季東辰重重吸了口煙，喉嚨似乎燒著，一直燒到胸口。

    他有時也在問自己，找到寧檸，又怎麽樣？就算他對她的恨漸漸在消散，那麽她對他的呢？她那麽拚命的逃離他身邊，一定是恨他入骨，是啊，想想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她一定恨不得他死！

    他永遠都忘不了，他是怎樣將她逼入絕境，逼她爬上他的*，逼她到崩潰的邊緣，永遠都忘不了，那晚，她漂亮大眼睛裏的屈辱，濃重的恨和絕望！

    他手指稍用，掐斷了指尖的煙，滾燙煙頭，落進他手心，劇痛自脆弱掌心一直蔓到心髒。

    顧天承抓住他手腕，“鬆手！”用力。

    季東辰緩緩撐開手掌，掌心已然燙傷。

    顧天承深蹙眉。

    季東辰撥開他的手，“我沒事！”抬眸，唇角微彎，淡然微笑，看著他，“就算是有危險，陪在她身邊就好，兩個人一起麵對，對她來說，現在，你是她最重要的人，她需要你的支持，她很堅強，相信她可以的！”

    顧天承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誰也不無法預知未來會發生什麽事，他最怕的是……他來不及救她，來不及救他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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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季東辰，顧天承回去病房，心語站在窗邊，目不轉睛看著窗外風景，他走近，才發現，這個方位，正好可以看到他和季東辰站的位置。

    從背後輕輕擁住她，她這麽瘦，要怎麽補，才能讓她長胖點……他下巴輕擱在她頸窩，緊緊的將她圈在懷裏。這樣，他和她的心，可以靠得最近……他的溫暖將她緊緊環繞住。

    “心語，我愛你，”手下滑撫上她小腹，“也愛這個孩子，非常非常愛，所以，我們一起努力，我相信你！”

    她轉身，淚珠兒零落，滴到他指尖，他笑著擦幹她臉上的淚，輕輕印上她的唇。

    她摟住他，心細細的疼，“謝謝……謝謝你天承……”

    顧天承深吻住她的唇，溫柔的一點一點的含著，一點一點的吮吻，一點一點將溫暖傳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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