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東辰是最後一個知道黎耀‘住院’的消息，顧天承不想他勞神，所以這件事，他並沒有告訴季東辰。

    “車備好嗎？”季東辰低沉開口。

    “備好了！”管家趕緊過來扶他。

    他右手牽緊靈靈，靈靈不上學校的時候，他一直帶在身邊，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爸爸，我們是去姨姨家嗎？”靈靈仰著小腦袋望他。

    “嗯。”

    “好耶，姨姨好久都沒來看靈靈了，媽麻也沒有給靈靈寄禮物了。”

    季東辰心狠狠沉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編的謊言還能騙女兒多久，如果有可能，他願意用他所有，包括壽命，換她們母女一世安樂。

    “先生，請上車！”管家已經打開車門。

    季東辰抱靈靈上去。

    小姑娘突然扭著身子，大喊，“媽媽……是媽媽……媽媽……”指著大門口的方向。

    季東辰急切抬眼，可惜，他什麽都看不到。

    “管家！快去看看！”

    “是。”管家快步跑去大門口，四周環顧，什麽人也沒有。

    折回，“先生，什麽人都沒有。”

    靈靈拉著季東辰衣袖，“真的是媽媽，媽媽回來了，真的是媽媽……”

    管家麵露難色，“大門口確實沒人。”

    季東辰臉上難掩的失落之色，他也在期待著她出現，期待她回來吧。

    俯身抱起女兒，抱緊，“靈靈乖，爸爸知道靈靈想媽媽，爸爸也想……媽媽到時間了，一定會回來，我們一起等，好不好？”

    靈靈皺著小鼻子，點頭，“嗯！”

    季東辰親親女兒臉蛋，“真乖！”

    上車，車緩緩滑出院門。

    小姑娘扒在車窗上，使勁往外看，真的什麽也沒有，無聲喊著‘媽媽’。

    季東辰抱她到腿上坐好，摟進懷裏，輕拍安撫。

    牆角處隱著一抹纖弱身影，怔怔看著他們車走遠的方向，淚肆流了滿臉。

    “東辰……靈靈……”

    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擦幹淚，趕緊接起。

    “喂。”

    “季老夫人在錦江飯店等你！”

    她蹙了蹙眉頭，大眼睛滿是疑或，她已經遵守承諾，走得很遠了，季老夫人為什麽又找她回來。

    “好。”

    *********************

    季東辰的車開進顧園。

    顧天承迎出來，“你怎麽來了？”

    季東辰下車，沉著臉。

    “你們還當不當我是兄弟，黎耀出這麽大的事，都沒有人知會我！”

    “那小子哪那麽容易出事！”顧天承輕鬆開口。

    季東辰立刻明白過來，“黎家老爺子可不是那麽好騙！”說著，牽著靈靈進屋。

    立馬有傭人過來扶。

    顧天承笑起來，“是啊，老爺子一眼就拆穿了，黎耀那小子演技未免也太次了！”

    季東辰亦笑，“知子莫若父，黎家老爺子表麵嚴苛，其實，很疼黎耀！”

    顧天承點頭，“父愛如山！”

    麥琪扶著心語下樓來。

    “東辰來啦！”心語打招呼。

    季東辰微微點頭。

    “靈靈——”心語摟著小姑娘親了又親。

    靈靈摟著她頸脖，“姨姨都不來看靈靈，姨姨不喜歡靈靈了！”

    心語笑起來，點著她小鼻子，“怎麽會，姨姨這幾天太忙了。”

    “姨姨！”靈靈很認真地看著她。

    “嗯？”

    “媽媽有沒有給靈靈寄東西來，好久了……”

    心語笑僵了一下，“媽媽……她……”

    “是不是媽媽回來了，所以不需要給靈靈寄東西了！”小姑娘滿懷期待望著心語。

    “靈靈！”季東辰低沉開口，“車上不是跟爸爸說好了，要乖乖的，來爸爸這邊！”

    小姑娘失落地放開心語，過去他身邊，坐好。

    心語看著季東辰，“發生什麽事了嗎？”

    季東辰麵色暗了幾分，“沒什麽，孩子隻是……太想媽媽，剛才來的時候，她說……看到……”

    “看到寧檸？！”心語急切接過他的話，“真的嗎？寧檸回來了？”

    季東辰薄唇微微抿起。

    顧天承起身，拉過心語坐下，對她搖搖頭。

    轉頭看向麥琪，“黎耀跟你聯係了嗎，老爺子打算怎麽做？”

    麥琪點頭，“黎耀剛給我打了電話，老爺子準備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式宣布跟孟家解除婚約，黎耀也要出席，不過要繼續裝病！”

    “好一招斧底抽薪！”季東辰已經恢複常態，“這樣一來，即可以明確告訴孟家，黎家不會娶孟婉婷進門，又不至於讓孟家丟麵子，退婚的原因是黎耀‘殘廢’，黎家不想拖累孟婉婷。老爺子就是老爺子，薑還是老的辣！”

    顧天承蹙眉，“隻是，我覺得孟婉婷不是這樣就肯輕易罷休的人！”

    季東辰看著他，“孟家不敢公然與黎家為敵，孟婉婷應該明其中的利害！”

    顧天承微點頭，“這倒是，黎家給足孟家麵子，孟家二老應該不會怎麽樣，孟婉婷一個人也翻不出什麽大浪！”蹙眉，“如果能讓孟婉婷徹底死心是最好的，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季東辰抬眼看向窗外，“那就要看黎耀的了！”

    **********************

    醫院

    孟婉婷捧著燙站在黎耀病房門口，深呼吸，調整好情緒，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抬手，輕輕推開門。

    黎耀正在打電話，抬頭看見她，掛斷電話，臉色陰沉。

    “不知道進來要敲門嗎？”毫不留情怒斥。

    孟婉婷棒緊手裏的湯，心裏再怒，再恨，臉上還是要裝出笑容。

    進去，“我以為，我可以不用。”平靜無瀾的聲音。

    放下湯，“這湯我看著火熬了幾個小時，現在喝正好。”拿出碗，倒了一碗。

    “沒用的！”黎耀冷冷開口。

    孟婉婷手上的動作僵住，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多喝湯對身體總是好的。”端到他麵前。

    黎耀抬手打翻湯，“我說了沒用的，不管你做什麽都沒用，不愛就是不愛，我沒辦法跟一個我沒感覺的女人生活一輩子！”

    孟婉婷手收緊，盯著他，“為什麽？我孟婉婷哪一點比不上她！我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殘廢，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告訴我！”

    “沒有原因，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我不是你應該托負終身的那個人，也許，你現在會覺得我殘忍，過些日子，等你想通了，你會感謝我的！”

    孟婉婷冷笑著後退，“我是該感謝，感謝你對我這麽狠！你的話，我聽明白了，能給我時間想想嗎？我想好了，會給你答複！”

    “我們已經決定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式宣布和孟家解除婚約，你真的不必再作無謂糾纏！”黎耀語氣緩和了一點，說到底，一開始也是他的錯，若不是他答應跟她訂婚，後麵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孟婉婷笑得更冷，“原來什麽都安排好了，這是，最後通碟？”

    “我希望你能理智對待這件事，感情強求不來！”

    孟婉婷不再說話，木木轉身出去，她真賤，心裏總懷有一絲期望，其實隻是不甘心而已！

    手機響了，她看都沒看，木然接起，“喂。”

    “孟小姐真是癡情，可惜，人家不稀罕，尊嚴被這樣踐踏，死心了吧！”付文通站在樓上暗角裏，他的方位正好可以看到她。

    孟婉婷抬頭，刻薄開口，“你的女兒比較慘！一個男人而已，我不是那種放不下的女人，隻是這口氣我一定要出！”她孟婉婷不是任人欺負的女人，誰給她一時不痛快，她就要讓他一輩子痛苦！

    “有誌氣，所有計劃我都已經安排好，你隻要照我的計劃做，一定讓你‘得償所願’！”付文通笑得猙獰，掛斷電話，捏緊。

    誰都跑不掉，顧天承身邊的人……都要死！

    ***********************

    錦江飯店最角落包間。

    老管家推門而入，季老夫人大概是等累了，靠著沙發，閉目養神，臉色非常不好。

    老管家過去倒了杯溫水，拿出隨身帶著的藥。

    “老夫人。”低聲開口。

    季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

    老管家遞上藥，“您到時間吃藥了。”

    季老夫人擺手，“吃不吃也就那樣！”

    “醫生特別囑咐過，您……”管家還要勸。

    侍應敲門，“季老夫人，您請的客人到了。”

    季老夫人坐直身，“請她進來！”

    侍應側身讓開。

    寧檸進來，從容自若。

    老管家放下水和藥，一臉擔憂的退出去，帶嚴門。

    季老夫人打量寧檸，米色中長風衣，長發束在腦後，清爽幹練，隻是幾個月而已，那時倔強、隱忍、脆弱的丫頭真的成熟了。

    人們常說，磨難能夠改變一個人，真的不假。

    隻是她比那個時候更清瘦了，可以想像她這段日子經受著怎樣的痛苦折磨。

    季老夫人淡淡開口，“坐！”

    寧檸壓下心裏的疑或，到她對麵坐下。

    近看，季老夫人發現她眼睛有紅腫的跡象。

    “你去看過他們？”

    寧檸平靜回答，“是。”她沒有違背諾言，僅管每晚都被思念折磨得不能入眠，她都沒有回來看一眼，這次，是她找她回來的！

    季老夫人對著她，露出難有的笑容。

    “靈靈真的是個乖孩子，可惜，東辰從來都不帶她回老宅看我們……”

    “他……好嗎？”寧檸望著她，眼底是急切，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情況。

    季老夫人的樣子好像多說幾句話都會累，靠著沙發，“你是問靈靈，還是……東辰？”不等寧檸回答，她繼續接著說，“你走之後，東辰堅持要回桐城，然後……他再也不肯見過我……咳咳……”不知是不是情緒起伏太大，季老夫人突然一陣凶猛咳嗽。

    寧檸趕緊起身，過去，輕拍她脊背。

    季老夫人停止咳嗽，拿開捂嘴的手帕，寧檸分明看見上麵有血。

    大驚，“您……您怎麽了？！我馬上送您去醫院！”

    季老夫人無力笑起來，“我以為你會巴不得我早死，這樣，你就不用受這麽多痛苦，你應該是恨我的，不是嗎！”

    寧檸端了麵前的水，遞給她，“路是我自己選的，與人無由。不管您怎麽對我，我都能理解。”

    季老夫人接過水，喝了口，覺得舒服了點。

    “可是我恨你，討厭你，不僅是你和你母親害死我大兒子一家，更是因為，我僅剩的唯一的兒子，命也在你身上，我、恨、你……也嫉妒你！”

    “老夫人……”

    季老夫人看著她，“東辰的眼睛，醫生說再做一次手術，還有複明的希望，可他為了你，寧願永墮黑暗，你的離開，帶走了他的世界所有光明！”

    寧檸眼淚落下來，“別說了，求您別說了……”

    季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回來吧，我請求你回來！”

    寧檸驚愕看著她。

    季老夫人眼眶也紅了，“我時間不多了，我不希望唯一的兒子在黑暗裏痛苦一輩子。我總說稚子無辜，想一想，你又何嚐不是無辜的，你也想不到你母親會那樣騙你。你還替東辰生下靈靈，夠了，愛比恨更好，不是嗎？東辰和靈靈都需要你，回來吧！”

    淚珠兒泗零，寧檸握緊季老夫人，“謝謝……謝謝您老夫人，我以為……您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謝謝您的原諒！”

    季老夫人虛弱地笑，“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殘忍的對你，對東辰……”取下手戴的翠玉手鐲，拉起她的手，戴進去，“這還是我進季家時，我婆婆送給我的，現在，我送你，你能不能喊我一聲‘媽’？”

    寧檸震驚，她這是……認兒媳婦！

    “可是我……我……我不配。”

    季老夫人笑起來，“這世上隻有你一個人配，季太太也隻能是你，再無他人！”握緊她的手，“我現在就將東辰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愛他，支持他，幫助他，好嗎？”

    寧檸點頭，“我會的……媽。”

    季老夫人眼底有種滿足，臉色越來越差，抬手想摸一摸她的頭，手抬到半空中，無力垂下。

    “老夫人！老夫人！來人——來人——”寧檸大喊。

    老管家衝進來，看見季老夫人臉如死灰，知道不好。

    “快，快送醫院！給少爺打電話，要快！！”抱起季老夫人往外跑。

    寧檸跟在後麵，拔通季東辰號碼……

    ***************************

    季東辰是從顧園趕來的，一接到電話，一秒也沒擔擱。顧天承，心語和麥琪也一同來了。

    寧檸和老管家等在急救室門口，很著急，很擔心。

    “媽媽——”脆生的童聲。

    寧檸回頭，多少次，隻有在夢裏才能聽見的聲音，這個時候，聽起來這麽不真實。

    直到小姑娘撲進她懷裏大哭，她才回過神，抱緊女兒，親了又親，喊了又喊。

    心語初為人母，看到這種情景不免落淚，麥琪也跟著傷心。

    顧天承還保持理智，看著站在一旁的季東辰。

    “東辰！”

    寧檸抬眼，放開靈靈，心語趕緊抱起小姑娘站在一旁。

    寧檸流著淚，一步一步走近季東辰，伸手握住他的手，“東辰……對不起……”

    季東辰拉她入懷裏，抱緊，像是要將她揉近自己骨血，生生世世再也分不開。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這麽狠心；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我回來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我愛你！”寧檸聲音哽咽。

    急救室的門突然開了，醫生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寧檸放開季東辰，“媽媽還在搶救！”牽著季東辰過去。

    “我們是病人家屬，病人情況怎麽樣？”

    醫生遞了份手術同意書給他們，“我們要馬上給病人手術，具體情況我現在無法回複你們！”

    “我媽得的是什麽病？”季東辰開口問。

    醫生緊皺眉，“病人患的胃癌，醫院很早就建議她住院治療，拖得越久，癌細胞擴散得越快！你們趕緊簽字，病人的情況不能再拖了！”

    季東辰臉煞白，趕緊簽了字。醫生進去。

    “胃癌！媽媽為什麽不說！”

    寧檸握緊他的手扶住他。

    “媽媽是……不想你擔心……”

    季東辰揉亂了額前碎發，“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天承上前幫忙扶住他，“東辰，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如果連你都倒了，季家就真的散了！”

    心語放靈靈下來，靈靈跑過去拉著季東辰手，“爸爸，媽媽回來了，會帶回很多很多好運，奶奶一定會沒事。”

    麥琪看著他們，眼淚不停往外流，擦也擦不幹。

    手機響了，她摸出手機，是條短信，點開。

    “我想跟你談談，這也許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見麵，我決定放棄！——孟婉婷”

    心語看麥琪變了臉色，過來，“出什麽事了？”

    麥琪拉她到一邊，將短信給她看。

    心語也蹙眉，“她是什麽意思？”

    “可能是看到沒有挽回的餘地，想找機會羞辱我一番。”

    “這樣，那就別去了。”

    麥琪搖頭，“依孟婉婷的性格，不讓她出這口氣，隻怕是會節外生枝。如果隻是讓她羞辱一下，就能和平解決這件事，我還賺了！”

    “那我陪你去！”

    “不行，我一個人就行，不能拉上你！”

    “兩個人她不敢太過份，走吧！”

    麥琪感激的點頭。

    心語過去跟顧天承打聲招呼，顧天承權衡了一下，季東辰這邊的事比較重，他眼睛不方便，若是真出什麽事，起碼有個幫忙的人。孟婉婷再驕橫，也不敢亂來，畢竟她不敢拿整個孟家開玩笑。所以這次他沒有任何防備，就讓她們去了。

    隻是，他太低估孟婉婷，更不會想到付文通會翻出‘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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