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的雙眼緊閉，就在林一茜以為自己要成功的時候，他反手按住了那張紙，沙啞著嗓子，

    “做什麽？”

    林一茜見他微微睜開了雙眼，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剛才羅映雪把這份檢查報告給她的時候，質問她孩子是不是陸然的，可是後來陸然進來了，她早已忘了這件事。也是翻身下床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了這張被陸然的手臂壓著的檢查報告。哪裏還有心思去想怎麽瞞天過海，林一茜早就被嚇得魂不守舍。

    陸然拈起這張薄薄的a4紙，睡眼惺忪的睜開眸子，沒有去看林一茜的表情，隻是眯著眼看了一眼。

    他原本就睡著，隻是睡的不沉，這張床太小，兩個人躺著他沒有辦法放開手腳。睡夢裏混混沌沌的，林一茜又時不時的動一下，感覺到她似乎是要離開，陸然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林一茜知道這次是再也躲不過了，眼看著陸然的眸子微微瞪大，似乎是不敢置信的盯著上麵的字，眼睛一瞬不瞬，眨都不敢眨一下。

    “那個…不是這樣的…我可以解釋…”

    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情，林一茜反而更加慌張起來。不是因為被他發現自己懷孕的事，而是因為他難以置信的表情，林一茜自然知道，自己更在乎的是陸然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那天在卓一凡麵前，她對陸然說盡了絕情的壞話，恐怕早就傷了他的心。這個時候她又懷孕了，並且還想瞞著他，這樣的事被他發現了，還不知道他會有多氣憤。

    陸然沒有回應，林一茜低下頭不再說話，忐忑的等著他來責罵自己，卻不料他捏著那張檢查報告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起來，連鞋子都忘了穿就跑了出去。

    林一茜驚訝了，他的反應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誇張，遂又黯淡了眸子。就算他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用這麽誇張的從這裏跑出去吧？她本來就沒有要他負責任的意思，他又何必像躲瘟疫一樣躲著自己？

    床上寬敞了一些，足夠林一茜舒舒服服的躺著，可是心裏卻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塊石頭，悶悶的連氣都喘不過。

    剛才羅映雪說過，如果這個孩子是陸然的，那麽她就可以當奶奶了。

    可是當林一茜看見羅映雪兩鬢的白發時，隻想告訴她，其實她早就當奶奶了，她是小瑞安的外婆。即使她林一茜和林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她永遠都不會把羅映雪當成媽咪以外的人。就像她對陸然的疼愛一樣，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她對林家的感情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可是沒有她預料之中的那樣，陸然甚至連罵都沒有罵她，他那樣倉促的離去，難道為了躲避自己，他就真的這麽迫不及待嗎？

    不算大的病房裏，靜謐的空氣壓迫的林一茜呼吸困難。

    想起剛才那個護士小姐讓她做檢查出院的事，她用力吐了口氣，還是翻身下了床。推開門剛走出去，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

    本來就要去護士值班室找剛才那位護士，林一茜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在醫院這樣禁止喧嘩的地方，那個男人的聲音略顯高昂了一點，而且更詭異的是，這個男人的聲音和陸然有點像。

    林一茜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又有些困難，扶著牆終於走到值班室門口，卻在看見裏頭的情景時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然正拉著兩個小護士，拿著手裏的化驗報告單，神情激動的大聲詢問著，隻是說出的話卻讓林一茜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我老婆懷孕了？她是不是懷孕了？說話啊！你們啞巴了？”

    他絲毫沒有平時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儼然像個強盜似的，把兩個小護士嚇得臉都白了。

    “先生，你不要激動，你老婆是誰？”

    兩個小護士哆哆嗦嗦的往後躲避著，陸然卻渾然不覺此刻自己的反應有多誇張，隻顧著把手裏的檢驗報告捏的緊緊的，逼問著兩個毫不知情的女孩子。

    林一茜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你在幹嘛？”

    陸然聞聲轉過頭，興奮的上前一步拉過林一茜，小護士見他鬆手，終於籲了口氣，卻在看見陸然拉著林一茜再次逼近時嚇得尖叫出聲。

    “她就是我老婆，她是不是懷孕了？你倒是說話啊！”

    “姓陸的，你給我閉嘴！”

    林一茜看見外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知道再不攔著恐怕人家醫院就要報警把陸然當成神經病給抓起來了，才不得已吼了一句。

    “哦！”陸然一反常態，順從的點頭，收了聲，摟著林一茜的手臂沒有鬆開，還狠狠的瞪了那兩個小護士一眼。

    兩個小護士抖了抖，見林一茜出現，顫抖著接過那張檢查報告單子，看了一眼，又抬頭疑惑的看向林一茜，“你就是卓一倩小姐嗎？”

    林一茜恍然點頭，一個護士把報告單朝陸然遞了過去，醒悟過來陸然是太興奮了才會這樣激動的衝進來發神經的時候，也不再畏懼他，正了正色，

    “先生，您的太太的確是懷孕了沒錯！”

    她的話音未落，陸然就傻乎乎的笑了開，看的林一茜頭皮發麻。

    這廝剛才還是一副逃難的樣子從病房裏跑了出來，原來是來確認自己懷孕的事來了。

    可是她隻是懷孕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懷孕了，至於這麽誇張嗎？

    雖是這樣想著，可是看見陸然嬉皮笑臉又小心翼翼的撫上自己的肚腹時，林一茜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

    原來他喜不喜歡自己懷孕，竟然是比會不會被他發現自己懷孕，要來的重要的多的。

    “你…你喜歡嗎？”林一茜試探著，仍然不太敢肯定陸然到底是怎麽想的。

    陸然連忙點頭，“喜歡，喜歡，當然喜歡！”

    他一連三個喜歡，林一茜聽著覺得格外舒心，可是又不受控製的擔心起來。這件事終究還是被陸然發現了，可是如果傳到了卓一凡耳朵裏，他會不會容得下她肚子裏這個小生命還是個問題。從卓家逃出來，卓一凡肯定在滿世界找他。現在他和陸然呆在一起，被找到的機率又大了些。如果陸然和卓一凡起了正麵衝突，她就沒有機會去把那份文件偷回來了。這樣想著，林一茜又鎖緊了眉頭。

    陸然完全沉浸在要當爸爸的興奮中，根本無暇顧及林一茜的感覺，他又哪裏能猜到，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會帶來多少的災難。

    “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對不對？”

    陸然似乎是在尋求林一茜的肯定，見林一茜久久不吭聲，越發的著急，“茜茜，茜茜？告訴我，告訴我…”

    林一茜點點頭，在她的臉色，除了糾結和猶豫，看不到其他情緒。

    陸然抓著她肩膀的手倏的收緊，“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訴我？”

    他突然意識到林一茜此刻的猶豫和擔心不像表麵的那麽緊張，如果她想告訴自己，剛才他來的時候她就會說了。

    況且羅映雪走之前說的那句，“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似乎就是在針對林一茜懷孕的事。

    這麽說來，應該是兩個人在他來之前就為了這件事爭執過，羅映雪才會那麽不痛快的扔下那句話。

    隻是林一茜為什麽不肯告訴自己？她懷孕了，孩子肯定是他的，怎麽可能是別人的？

    他看到這張檢查報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懷疑過其他的可能性。

    “陸然，我們回去說，好不好？”林一茜瞥見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詫異目光，雖然他們說的是普通話，這裏沒人能聽得懂，可是仍然會有一種被人窺探了隱私的錯覺。

    陸然鬆了手，沒有說話，徑直往外走，手裏的a4紙幾乎要被他捏碎。

    如果說他之前懷疑林一茜有事瞞著自己，那麽現在他是完全肯定了。

    原本他監聽孫小瑤電話的原因，隻是想知道林一茜過的好不好，又想知道她當時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絕情。

    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如果這個等式成立，那麽這一切就有了理由。

    林一茜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之間可怕的沉默，直到進了病房，一個人都沒有主動開口。

    就在林一茜以為她會因為被這樣的低壓給壓迫死的時候，終於聽見陸然低沉著嗓音開口，

    “你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

    林一茜沉默，對陸然來說，這就是無聲的肯定。

    “上次在卓家門口，當著卓一凡的麵你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

    驀然想起當時她在路邊幹嘔時的樣子，當時他因為林一茜的話而傷心，來不及去想那麽多，現在往回一想，除了這樣，不會有別的可能。

    林一茜依然沉默。

    陸然點頭，勾起唇角，揚著諷刺的弧度，“你說你不愛我了，隻是想趕我走，不想讓我知道你懷孕了？”

    林一茜終於點頭，“對！”

    “為什麽？你究竟瞞了我什麽事？”陸然覺得，自己就要抓到關鍵問題所在了，可是每次腦袋就會像當機一樣，卡在這樣的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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