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結局倒計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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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走了不少日子,所以巴山也已經不遠了。就像之前做任務那樣,沈芫初給自己準備了一隻大大的包裹,裏麵有充足的幹糧,以及她精心設計的睡袋。當芫初在山洞裏拿出睡袋時,水無殤差點驚掉了下巴。
“抱歉,因為材料有限沒幫你準備。”芫初抱歉地看著他。
水無殤打量著這個口袋一樣的被子,讚歎道:“凰兒,你果真聰明過人,連這種方法都能想得出來。”芫初歎了口氣,輕聲道:“無殤,其實我不是鳳雲凰。”事到如今,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必要再瞞著誰了。
“我知道。”水無殤朝火堆裏扔了幾根柴火,非常鎮定地說。反而是芫初驚訝地問:“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宮錦陽。”水無殤看著她,幽幽地說:“這件事,說起來話長。鳳族是滇國一支後裔,卻不是皇族。當年宮錦陽死而複生,建立幽水宮,卻因為不顧暖春山警告強行記起前塵舊事,以至於壽終正寢之後無法輪回。恰巧當時鳳族有位小姐重病而死,宮錦陽才得以借屍還魂,從此成了鳳族人。說來也怪,自那以後,每隔幾十年,鳳族必會出現一個無魂之胎,為宮錦陽輪回之用。到了這一世,這個無魂之胎,便是鳳雲凰。鳳雲凰的母親是上一任老宮主的女兒,她少年時出遊偶然遇見了儲瀾大汗,兩人墜入愛河,珠胎暗結,但卻遭到了老宮主的激烈反對。但凰兒的母親卻倔強地想要自己選擇前程,便跟著當時還是儲瀾太子的完顏宏碁回到了儲瀾。七個月後產下雙生花,你跟初兒。但她卻因為盛寵而被當時完顏宏碁的正妃在產後下毒致死。老宮主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勃然大怒,趕到儲瀾重傷完顏宏碁之後,將孩子搶了回來,可他沒想到你們是雙生花,而他搶回來的,恰好是鳳族中的無魂之胎。”水無殤看著芫初,聲音越發低沉了,“老宮主心疼女兒,不忍心外孫女這樣不死不活的,便自作主張到夜穀為其聚魂。從十二歲到十七歲,老宮主將宮錦陽散落的魂魄一點點提前聚攏齊,但凰兒卻始終都是癡癡呆呆,暴虐無常。老宮主曾說,凰兒隻所以這樣,是因為宮錦陽魂魄中的精華被吸入了另一個時空,如果不找回這抹精魂,凰兒最終還是得死,於是他便冒死又為你聚魂,結果——你卻失蹤了。”水無殤無奈地笑笑,“後來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們找到凰兒的時候,什麽都記不住。但卻口口聲聲要找回太極玉,還能頭腦清楚地拿出計策,劫持南戒靖親王的儲瀾妃,自己冒充混進去——”水無殤看著阿初,笑道:“這後麵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了。”
芫初歎了口氣,感慨不已,原來她的穿越的確不是偶然,而是被人刻意找來,而且似乎不是秘密。
“老宮主因為打亂了命盤,慘死夜穀——我想,凰兒應該就是那抹精魂吧。”水無殤笑了笑,“可惜呢,好好的命盤也被打破了。”
芫初幹澀地笑了笑,朗聲道:“你猜對了,我的確是一抹精魂。我也的確就是宮錦陽,不過在很久很久以後的世界裏,我還有一個名字,叫沈芫初。我想,宮錦陽,鳳雲凰,與我可能是三個不同時空裏的同一個人,我們因為老宮主的聚魂陣,合三為一。”
水無殤低喃:“是那個世界好,還是這裏好””
同樣的問題,卻從不同的男人口中問出。芫初感慨的同時卻又莫名傷感:“各有各的好,也有各自的不好。”
“凰兒,不要離開好不好””水無殤哀婉地看著她。
芫初抿嘴一笑,默然地鑽進了睡袋:“睡吧,我困了。”她看見水無殤俊美的麵孔上浮現一抹哀傷,他癡情地看著她,眸子裏全是莫名失落。芫初狠心不去看他,轉了個身,沉沉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大雪彌漫,山洞裏寒氣逼人,水無殤正努力往火堆裏添柴。
“天亮了,我怎麽都沒察覺””自從懷孕,她好像特別容易疲勞,人也沒之前警覺了。
水無殤笑了笑,指著洞外的大雪道:“被你說中了,昨晚下了一夜大雪,竟像是要封山了。”
沈芫初騰地一下站起來,低咒道;“真該死?”
“凰兒,不用急,”水無殤攤開地圖,“龍血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隻要風雪小一點,我們便可以尋找入口。”
“奇怪,怎麽沒發現他們””芫初眯著眼睛,居高臨下地四處打量。
水無殤問:“誰””
“覬覦這太極玉的人。”按理說,那三國的軍隊也該到了,即便沒有軍隊,那三個皇帝也該到了啊。
“該死的大雪。”慕容紫峰的馬陷進了積雪中,害得他不得不步行。一身黃金重甲,走起來可是非常不輕鬆。
“向導,這是到哪裏了””他粗暴地拎起身後那瘦小的山民,不耐煩地問:“怎麽還沒見到龍血的影子””
那山民戰戰兢兢地回答:“皇上,小的隻知傳說這附近地下有寶藏,可從未聽說過什麽龍血啊。”
慕容紫峰將他扔到了雪堆裏,氣喘籲籲地看著堆滿積雪的大山,自言自語道:“阿初,你這死丫頭,躲到哪裏去了。”他神情憂慮,心情悲傷地歎息著。
“報——皇上,前麵發現可疑隊伍。看打扮像是儲瀾人。”探子跪在雪中。慕容紫峰冷笑,懶洋洋地說:“終於讓朕等來了一個。”他嗖地拔出劈月刃,深一腳淺一腳地便超前衝去。越過幾個矮矮的山包,慕容紫峰麵前竟然出現一塊平整的空地。這空地綿延幾裏,寸草不生,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天然戰場,說不出的怪異。
慕容紫峰狂傲地揮舞著劈月刃,沉聲道:“看來,連老天爺都為我著想,竟在這裏為我準備了一個戰場。看朕如何拿下完顏鐸和蕭燁的項上人頭。”
“慕容紫峰,你的瘋病是好了嗎””隔著幾百米,完顏鐸洪亮的聲音,將積雪震得簌簌而落,他手握畫戟,不屑一顧地冷眼看著陽光一下一身金光的男人,垂手一指,怒喝:“本汗等這一天,也很久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儲瀾、南戒、北燕三國鼎立已經數百年,而今就由本汗來了解這一切。”
“真是不知死活。”慕容紫峰的狂妄,對完顏鐸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慕容紫峰,你的腳下便是龍血所在,老天爺已經算計好了這一切,所以你我一戰再所難免。”話音未落,隻見四周忽然多了很多山民模樣的砍柴人,他們各個手握利器,像普通的獵戶山民,卻又不是十分相像。
“三缺一——”芫初看著空地上那對陣的兩對人馬,滿臉都是冷峻的笑。“如果蕭煜也來了,本宮正好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也可以省去很多力氣。”
水無殤詫異地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
“凰兒,你真下得了手嗎”這下麵一個是你的哥哥,一個是庇護你多日的慕容紫峰。”沈芫初看了他一眼,凜冽而淒絕地說:“可是他們現在,不都在等著我打開龍血嗎”在權利**麵前,親情與愛情都是微不足道的。況且,這哥哥對妹妹原本就心懷不軌,至於慕容紫峰,我想,一統天下,原本就是他想要做的。”
兩邊陡峭的崖壁上全都是滿滿的積雪,芫初忽然便想到了雪崩。這些雪雖不足以將這些人埋起來,卻也可以困他們一困,否則她就一直沒機會找到龍血的入口。
“借你笛子一用。”芫初將水無殤的翡翠玉笛拿了過來。而此時,完顏鐸忽然大喝:“慕容紫峰,你看看四周,我們是不是被包圍了。不如我們先解決掉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再來決一死戰。”
慕容紫峰打量著四周這奇怪的人群,忽地便想到了“北妖蛇,南魔魚”。將隊伍裝扮成老百姓混進山的,或許隻有蕭煜能想到。一想到可能是南戒的人,慕容紫峰立即滿身殺氣。他揮舞著劈月刃,厲聲喝:“你們幾個,去把那幾個人給朕抓過來,朕要親自審問。”
“如果是南戒的人,殺無赦。”他怒不可遏,隻要一想到他與阿初的分離,是蕭燁造成的,他就恨不能一點點撕了那個男人。踏平南戒,活捉蕭燁,已經成為他最新目標。隻要能為阿初出氣,他付出再多努力也值得。隻是如今,那死丫頭躲到哪裏去了”
“各位爺,我們真的是打柴的,碰巧遇到你們,”
“求求各位大爺饒了我們吧。”
幾個樵夫模樣的人被拘到慕容紫峰身邊,各個都喊冤。慕容紫峰拔刀欲砍,卻被身邊人攔住,“皇上,我看還是不要濫.殺.無.辜。既然龍血就在這附近,我們還是先解決了完顏鐸。”
慕容紫峰猶豫了片刻,而躲在旁邊的沈芫初則出了一身冷汗。水無殤早已告訴她,幽水宮宮眾悉數喬裝改扮混進了山,誰知道這幾個樵夫會不會是幽水宮的人。所以一猶豫,她又不敢貿然製造雪崩了。
“這些人是幽水宮的嗎””芫初低聲問。
水無殤則回答:“太遠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們的人應該不會這麽招搖。也許的確是附近的山民。”
“完顏鐸,我看我們還是早點決鬥吧。”慕容紫峰不耐煩地看著完顏鐸,而完顏鐸似乎又改變了初衷。他的確很想早點滅了南戒和北燕,但是眼下,他們三方任何兩方戰起來,都會讓另一方漁利,所以讓他做炮灰,他真是心有不甘。慕容紫峰驍勇善戰,又跟南戒有過節,或許可以先拉攏他,一起對付南戒。想到這裏,他忽地笑嗬嗬地說:“慕容兄,本汗忽然想到一件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慕容紫峰擦拭著刀鋒,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完顏鐸為示誠意,便下了馬直奔慕容紫峰,慕容紫峰雙眸微眯,警覺地看著他:“有話,你站住那裏說便是了,不必再朝前走了。”
完顏鐸雙手一攤,笑道:“你我旗鼓相當,若是現在開戰,定是兩敗俱傷。此時,蕭煜來了,定是坐收漁翁之利。你看,他到現在都沒出現,一定早有見不得人的打算。不如我們現在就此結盟,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解決他之後,你我兄弟再做決斷也不遲。”
慕容紫峰並不傻,他一聽完顏鐸這麽說,便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隻沉吟片刻,便答應了。沈芫初萬萬沒料到這兩個人會臨時結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奇怪,南戒人為何現在還沒出現””芫初自言自語,“如果完顏鐸和慕容紫峰聯手,蕭煜定不是對手。”
水無殤笑了笑,忽地問:“你怎麽知道來的便是蕭煜”憑我對他的了解,這次龍血尋寶,他定會派蕭燁出馬。原因有二,一,蕭煜現在是攝政王,宮中諸多事務都需要他親自處理,他不能輕易離開;二,說到驍勇善戰,南戒舉國上下,無人能敵靖親王蕭燁,你說他會派誰來””在得知來人可能是蕭燁之後,芫初的心便不安定了。千年火蓮到底能讓他忘了多少”是不是將她忘得一幹二淨了”她是不是該去探一探”
“我去找找南戒的人。”芫初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
水無殤低聲道:“如果來人真是蕭燁,那他現在一定還在山外。他用兵謹慎仔細,絕不會像這二人這樣莽撞進山。山外一裏地,有個毓瓏鎮,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在那裏,作壁上觀。”聽水無殤這麽一分析,芫初覺得果然是蕭燁的作風。
“這幾天剛好是巴山火龍節,鎮子上應該很熱鬧。我們也可以去湊湊熱鬧。”水無殤低聲說。芫初抿唇淺笑,眉宇間卻全是惆悵,她隱約有種淒涼的預感,這會是她跟他們最後一次重逢、最後一次相聚,雖然是到已經到了刀鋒相見的地步。
毓瓏鎮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打掃幹淨,來往行人各個喜形於色,年輕的男女更是無比活躍,有人拎著燈籠,有人忙著買筆。芫初好奇地問:“火龍節有什麽來曆,為什麽這些人如此高興啊””
水無殤神往地低喃:“火龍節是巴山古老的定情之日,年輕女子於月圓之夜拎著紅燈籠街上行走,而男子則執筆而行。遇上心儀的女子,便要求在女子燈籠上題詩一首,女子若是願意,便是兩情相悅,若是不願意,便也作罷。”
芫初笑笑,隨口道:“果真是好浪漫的節日。”而她心中想到的,卻是那日花朝節上,戴著麵具與蕭燁連詩,明明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想起來,竟已經宛若隔世。
“姑娘,燈籠要一個吧,兩文錢。”一位穿著單薄的老翁,拎著滿手的紅燈籠湊到了芫初的麵前,沈芫初滿心淒涼,便粲然一笑,低語道:“老伯,這燈籠,我用不著了。”了的子要的。
“姑娘,何必如此說,即便你已嫁做人婦,也可讓您夫君給您題詩,火龍節上的女子沒紅燈籠可不吉利。”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水無殤。無殤亦是滿臉淒惶,他明白這老翁是誤會了,而他此一生也不可能在芫初的燈籠上題下詩句吧。
芫初掏出一定銀子,塞到老翁懷中,“既如此,這些老伯的這些燈籠我都要了。”
沒想到那老翁憨厚地一笑,戲謔地說:“這也不行啊姑娘,你人這麽漂亮,又拎了這麽多燈籠,這滿大街的小夥子豈不是都要追著你題詩”姻緣啊,隻能從一而終,你看好了一個人,便就是那個人了。”老翁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挑了一個最好的燈籠塞到了芫初手中。沈芫初茫然地看著手中的燈籠,體味著老翁的話,忽然異常感慨。從一而終,多麽美好的祝願,所以這火龍節才這麽美麗吧。
“無殤,不如你也買隻筆,看到合適的姑娘,你也可以去題詩。”芫初慫恿水無殤,雖然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殘忍的暗示,但芫初卻非常希望這個男人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水無殤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說:“凰兒難道沒聽那老伯說嗎,姻緣便是要從一而終。”
沈芫初訕訕地一笑,舉起了紅燈籠,一個人默默地朝著人群走去。
“王爺,今晚是毓瓏鎮的火龍節,您不出去看看””隨侍小聲問。蕭燁正在燈下認真地研究著巴山的地圖,準備進攻與防禦的方案。冷不丁聽隨侍說到什麽節,便隨口道:“越是這種時候,你們越是要加倍防範。”
他行至客棧窗前,推開了窗戶,清冷的空氣迎麵撲來,入目皆是火紅的燈籠。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俗世紅塵中的男女,忽然覺得興味盎然。忽然間,他瞥見了一個女子,那女子身披紅衫,發如黑墨,迤邐而來,搖曳多姿,步步生蓮。
他心中一緊,忽覺得這身影熟悉至極,就像是一道閃電直劈開了腦海,他下意識地抓住窗棱,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才站穩。那,那是誰”他冷靜了片刻,便直奔樓下。
“王爺,王爺——”侍從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見主子急匆匆地往外跑,紛紛也都跟了下來,有人拿著披風,有人拎起燈籠。住在隔壁的王妍聽到這麽大動靜,也跟了出來。蕭燁像隻眉頭蒼蠅,粗暴地撥開人群,想去追那抹身影,但那身影卻隻閃一下,便沒入了洶湧的人潮。蕭燁眸光急轉,焦急不已,但奈何,人潮滾滾,那末輕盈的背影早已不見了。
“主子,你這是怎麽了”””侍從氣喘籲籲地跟上來,“這裏地勢偏僻,風大,別著涼了。”
蕭燁出神地凝視著人群,自言自語:“本王看見了一個人。”
“主子,什麽人啊””
“一個女人?”
隨侍們麵麵相覷,隨即便心領神會,“女人啊,那主子你等著,奴才我現在就去幫你把她找回來。”
單純的蕭燁信以為真,迭聲問:“你知道她是誰””
那侍從詭秘地一笑,連聲說:“知道,知道。主子放心——”於是蕭燁被連哄帶騙地帶回了客棧,而王妍就這麽冷眼旁觀這一切。
蕭燁回到房間沒多久,王妍便聽到他房間裏傳來暴喝。王妍伸頭一看,隻見房門被踢開,幾個衣著暴露的女子連帶著侍從一起滾出來,那侍從嚇得篩糠般,早已麵無人色了。這幫狗奴才平時沒事隻會亂拍馬屁,這次算是拍到釘子了。
“都給本王滾開——”蕭燁怒喝。
王妍覺得此時她又可以派上用場了,於是便仗著膽子湊了過去:“王爺不必煩惱,你要找的那女子,一定還在這鎮上,今晚是火龍節,她不會走的。”蕭燁眉眼淩厲地看著她,“你也給本王滾開?”他兀自抓起黑色的裘皮大氅,隨意一披便走了出去。王妍亦趨亦步地跟著,蕭燁見她跟著不禁怒問:“你跟著本王做什麽””
王妍福了一福,低聲說:“王爺,打開龍血的鑰匙在鳳雲凰那。所以你們都來了,她能不來嗎”我想你看到的那個人,十有**是鳳雲凰。奴婢跟著你,也是想幫你指認啊。”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蕭燁便默認她跟著了。
“公子,買隻筆吧。”蕭燁才步入集鎮,就有老者上來賣筆。他不禁問:“做何用””
那老者便是先前賣燈籠給芫初的,看蕭燁如此華貴打扮,便知他是外客,於是笑問:“公子是外客吧”這火龍節啊,是咱們這裏最隆重的姻緣節日”老者便前前後後,將火龍節的來曆,風俗習慣都跟蕭燁說了一遍,“所以,今晚的男子必須人手一隻筆,否則就會被嘲笑。”10sv0。
蕭燁不以為然,狂傲地嗤笑:“本王不在乎?”不過,他停頓了一下,還是從老者手中抽出一支筆。
“姑娘不要燈籠””老者又看了看王妍,被戳中痛處,王妍真有些惱羞成怒,但礙於蕭燁在場,她不好發作,便強忍怒氣道:“本姑娘已嫁做人婦,不需要了。”
“難道就是這位公子””老者很八卦地問。
“不是。”蕭燁斬釘截鐵地否定之後,風馳電掣地消失在人群中。王妍緊咬嘴唇,心碎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便追蕭燁去了。老者迷惑地看著他們離去,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樣熱鬧的場麵,這樣熟悉的街道,讓蕭燁十分恍惚,他從覺得這一切似乎在哪裏經曆過,卻又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他的人生到底發生了什麽”比起他的迷惑,記憶鮮活如王妍,滿腦子都是花朝節那晚的盛況,那時候燁哥哥,還是她一個人的燁哥哥,還會在乎她的喜怒哀樂。然而現在,他卻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蕭燁貴氣逼人的裝扮,在這群普通老百姓當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早有不知道多少青春逼人的姑娘,對他暗送秋波,但他卻一點都沒注意到這些,隻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公子——”終於有膽子大的姑娘拎著自己的燈籠湊上來,“你能不能給我題詩一首””姑娘羞澀不已。蕭燁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筆,突兀地說:“如果你喜歡,自己題上去吧,愛寫什麽寫什麽。”他粗魯地將毛筆塞到那姑娘的懷中,從她身邊擠了過去。那姑娘被晾在當場,十分尷尬,便氣惱地將筆一扔,嘀咕道:“有什麽了不起,這般倨傲注定孤苦一生。”蕭燁聽了她的話,卻猛然站住了。姑娘嚇得往後躲,卻不小心摔倒,紅燈籠瞬間起火,姑娘傷心地大哭,於是人群頃刻圍了過來。
“那邊怎麽了””芫初好奇地問,“好像有人在哭啊。”
水無殤歎息道:“估計又是哪家姑娘被拒絕了,十分悲傷吧。”
“我去看看——”
水無殤知道芫初天生好打不平,但此時此刻,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於是便拉住她,小聲道:“這種事,你還是不要管了。”
芫初頓了一下,聳聳肩,便沿著河邊,慢慢向前走去。河水中央,也飄滿了各種各樣的河燈,這滿河燈火,似乎讓這寒冷的冬夜也溫暖了許多。
“射燈了,射燈了——”忽然間人群急促地騷.動起來,芫初被擠得東倒西歪,水無殤趕緊將她拉到身邊,用身體擋住了洶湧的人群。芫初不禁好奇地問:“射燈又是什麽啊””
水無殤解釋道:“這也算是火龍節風俗的一部分吧。有些姑娘在節上找不到合適的男子,便將自己的燈籠掛到姻緣樹上,等著射燈。”
芫初看了看自己的燈籠,笑著點了點頭,“這個更有意思。”
水無殤看她不停地搖晃著自己的燈籠,便問:“你不會也想把燈籠掛上去吧””
沈芫初抿唇一笑,喃喃自語:“玩玩而已,我是外客,即便射中,又能如何””她用纖細的指頭挑著燈籠,笑眯眯地看著水無殤,“再不濟,你幫我射下來如何””
水無殤臉一紅,低聲道:“那是姻緣樹,燈籠被射下來是要接親的,否則——”
芫初輕歎一聲,訕訕地笑了笑,其實她也隻是想玩玩而已,奈何這些人這麽當真。如果天作姻緣可以天長地久,那這人世間哪裏還有這麽多悲歡離合”她不信命運更不信神仙。
“凰兒,如果你隻是好奇,我可以幫你。”水無殤的真誠讓芫初感動又莫名哀傷,她這樣利用他的包容與寵溺,是不是太過分了”思索了片刻,她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連這種演戲的機會都不給我嗎””水無殤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眉間的淒楚,讓芫初無奈且為難。她習慣姓地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那你一定要射得準一點哦。”她拎著燈籠搖搖晃晃地朝姻緣樹走去,卻猛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每一次肝腸寸斷的分離之後,必定會有這樣心如刀絞的意外相逢。寒風四起,芫初黑發如海藻般飛起,她的紅裙像一麵鮮豔的旗幟,瞬間讓蕭燁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四目相對,千年流轉,即便四周是洶湧人潮,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芫初還是覺得這個世界隻有她自己與對麵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周圍的寒風讓她感到徹骨的冷,而那讓人焦灼的安寧,則讓聽到自己心如擂鼓。那個人就站在他麵前,那張熟悉的臉,是千年不改的從容與漠然,犀利的眸光正如他發間的紫金冠一樣閃亮。他整個人沉在黑色重裘中,貴胄天成的氣場,讓人恍若覺得是天神下凡。
櫻唇隨著心跳的頻率忍不住輕輕顫抖,她張口,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隻怔怔地看著他。但卻不小心瞥見了他身邊的王妍。王妍倨傲而狂妄地看著她,滿眼都是勝利者的得意。這是怎麽回事”王妍與蕭燁”他們芫初不敢想下去了,但即便隻是這樣,她的心便已經痛得幾乎難以呼吸。
蕭燁看著她哀傷的眸子,他翻遍了自己的記憶都找不出任何關於這個女人的印象,但卻又偏偏覺得她非常熟悉,那種熟悉是刻骨銘心的,是即便海枯石爛,天崩地裂都不會忘記的。於是,他嚐試著克製住心頭狂湧的悲喜,壓低聲音,試探著叫她的名字:“鳳——雲——凰””
芫初一怔,雙眼含淚,無比心碎地問:“你叫我什麽””這樣的他,算是記得她,還算是不記得”
“沒錯,王爺,她便是鳳雲凰。一個因為看你重傷便拋棄你的女人——”她故意看著芫初微隆小腹,嘲諷地說:“她的肚子裏,便是那人的野種。”
蕭燁眸光漸沉,他對王妍的話並未有任何反應,粗暴地推開她,徑直走向芫初,但芫初卻嚇得往後退去。
“你不要過來——”芫初扶住水無殤,“我不認識你。”
無殤毫不客氣地擋在芫初麵前,警告道:“靖親王,我勸你,還是離我們遠一些。否則刀劍無眼——”
蕭燁滿眼的迷茫和頹喪,他咬緊牙關,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王妍卻不停地在一邊添油加醋,“人家已經另有新歡,王爺我們還是去看燈吧。姻緣樹那邊開始射燈了,王爺不如幫我射一隻下來。”王妍仗著膽子挽住了蕭燁的臂膀,故作叫聲細語地呢喃。蕭燁死死地盯著芫初,全然不顧身邊任何事,因為他正在努力回憶,回憶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讓他有種悲傷欲絕的感覺。
鼻腔裏一熱,兩行熱血已經流了出來,蕭燁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徑直向後倒去。王妍趁機抱住了他,水無殤也趁機拉走了芫初。芫初痛不欲生地一步三回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他真的忘記我了,把我忘得一幹二淨?”芫初大聲痛哭,水無殤看著芫初,寵溺地笑笑,:“你看你,剛才在山裏還那般狠戾,如今卻又為他哭。火蓮的力量從來都是如此,想要脫胎換骨,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況且你看他,正拚命努力想要記起你,所以——所以都有了走火入魔的跡象。這樣下去,對你跟他都不好。”
芫初哭腫了眼睛,氣惱而悲絕地說:“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麽又是王妍”為什麽又是她”她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水無殤拿過她的燈籠,將她拉起來,“凰兒,這人間事一切自有定數。現在,我們去射燈,明天準備坐山觀虎鬥。其餘的反正我不想管,你呢””
沈芫初沉默不語,隻淚眼模糊地看著水無殤。無殤不由分說地將她往姻緣樹那邊領去。姻緣樹在小鎮的最中央,是一顆碩大的千年古槐,此時正值隆冬,槐樹落光了葉子,正好可以用來掛燈籠。此刻,矮一點的樹枝上都已經掛滿了燈籠,一隻隻在風中搖曳,就像是槐樹開滿了花。芫初將燈籠掛到最高的枝頭,靜靜地站在了水無殤的身邊。
“湊熱鬧開始了。”她情緒變得無比低落。
時間一到,年輕的小夥子們紛紛拿起特製的弓箭,朝自己心儀姑娘的燈籠射去,說來也怪,偏偏沈芫初那隻燈籠無人問津。沈芫初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看我,竟是無人問津。”水無殤從容舉箭笑道:“這樣不更好。”稍稍拉弓,箭便輕飄飄地飛了出去,直奔芫初那盞紅通通的小燈籠。說時遲那時快,兩隻貨真價實的箭,分別從兩個方向殺氣騰騰地衝出來,直奔芫初的燈籠,沈芫初大吃一驚,迅速回身去找箭的主人,隻見一邊是紫衣邪魅的慕容紫峰,他跨著一匹白馬,劈開人潮,滿臉都是狂傲不羈地笑。一道疤痕生生劈開了他那張傾國傾城的俊臉,悲傷而又殘忍。芫初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再轉向另一側,隻見蕭燁舉著雕花大弓,殺氣騰騰地走來。
“碰”地一聲,蕭燁的箭將慕容紫峰的箭從中劈開,徑直釘在了芫初的燈籠上,隻是燈籠並未被射下來。而水無殤那可憐的箭鋒,則不知被擠到哪裏去了。
“凰兒,來者不善。”水無殤護住芫初,做出了戰鬥的準備。而芫初此刻,則是空前的心慌意亂。慕容紫峰與蕭燁在這種情況下相遇,絕對不會有好結果。而這恰恰是她最不想看見的。
“阿初——”慕容紫峰欣喜不已地從馬上跳下來,輕飄飄地越過眾人落在芫初麵前,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燦爛而陽光:“死丫頭,你說來找我,卻這麽久都不來。”找回丟失的記憶之後,那些不好的記憶,反而被他忘記了。芫初看著這張燦爛的臉,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待為夫射下你的燈籠,”他又舉箭,全然不把那殺氣騰騰地蕭燁放在眼中。
“她,是我的妻子。”蕭燁將呆若木雞的沈芫初往身後一推,大聲喝:“來人,帶靖親王妃回客棧,好好保護。”
芫初出乎意料地看著蕭燁,不由自主地問:“你記起我是誰了””
蕭燁盯著慕容紫峰,不屑一顧地回答:“不記得。不過,我看中你了。”他囂張地看著芫初,“從今晚起,你就是本王的人。任誰都組擋不了,哪怕他是北燕的帝君?”蕭燁抖抖手中的大弓,一臉勢在必得。
芫初歎了口氣,冷笑道:“是嗎”可是我可沒看中靖親王。”
“本王不需要你看中。”芫初從來不知這位靖親王竟還有如此霸道的一麵,“本王隻要看中你就可以了。”他擲地有聲地說。
慕容紫峰陰陽怪氣地笑道:“蕭燁,你是不是被火蓮燒壞了腦子”我與阿初早已定下三生,我看你還是等阿初第四輩子吧。”說完,他狂傲地舉箭便射,電光火石的瞬間,蕭燁竟準確無誤地將他的箭生生抓了回來。慕容紫峰一看,不禁狂怒,雙腳一點,揮拳便直奔蕭燁門麵,蕭燁矮身避開之後,一個連環踢便對準了慕容紫峰的後心。於是這兩個人,便這樣打了起來。射燈的人,也不射燈了,紛紛圍觀起來,芫初木然地看著扭打在一起的兩人,不禁頭痛欲裂。
“別打了,難道你們還是三歲小孩嗎””芫初怒吼,但她的吼聲對酣戰的二人來說簡直像是蚊子嗡嗡。
拆了幾招之後,慕容紫峰飛身上樹,想去將芫初的燈籠取下來。但蕭燁卻死死地咬住他不放,兩人從樹下打到樹上,又從樹上打到地上。水無殤想早點讓這無聊的兩人結束戰鬥,便想趁著空檔將芫初的燈籠拿下來,結果那兩人一看他想來搶燈,瞬間調轉方向,二打一,竟開始圍攻水無殤。沈芫初簡直忍無可忍,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長竹竿,便朝自己的燈籠戳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