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念念不忘你讓我心疼時的模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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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兮發誓,那絕對是她第一次去偷東西,但她不敢發誓,那會是最後一次。
她知道自己說曾經做過小偷,靳軒這個名牌大學的特聘教授又要在心裏感慨萬千,在他眼裏,她的失足程度更下一層樓。
沒有經曆過那般糟糕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很多人說,為了保持自己的人格,寧可餓死,也不會偷掠搶奪,那是因為這些人從在生死和人格之間做出過真正的選擇。
那時她剛從禹忘山跑出來沒多久,身無分文,房租是江南給她的,沒有生活費,生活用品全是何年和江南用貧困補助打在飯卡裏的錢給她買到家裏來。
何年為了給她留一點現金,就幫同學去校園超市買東西,別人給他錢,他刷飯卡,拿回來的現金全給她。
她一邊在餐廳打工一邊等姑姑,姑姑說會給她兩千塊錢,她才能去上貨擺攤。
就這樣等,白天夜裏的把何來一個人扔在家裏,突然有一天夜裏她回家,就發現小家夥就病的起不來。
不吃不喝又很沒精神。
何兮給他什麽都不吃,他說想喝奶。
在禹忘山那會兒,何來是能喝上羊奶的,姑姑家有幾隻羊。
她兜裏有幾十塊錢,想著可以給他買一盒牛奶,不過兩三塊錢,可是買回來以後,何來根本不喝。
喝一口吐一口。
她再跑出去,路上遇到劫道的,就連幾十塊錢都被拿走,徹徹底底的身無分文,一個硬幣都沒有。
她抱著何來勉強堅持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她去了一家超級大的連鎖超市,拿著一罐羊奶粉找到最冷清的調味品貨架後麵,打開奶粉盒子,用自己帶來的塑料口袋裝了小半盒,再蓋上蓋子送回奶粉貨架上,一路上,神經緊繃的像一根玻璃管,輕觸即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超市大門的,一路狂奔回家,在樓道裏邊跑邊哭,走到家門口時,再邁一步台階的力量都沒有了。
何兮從來沒跟江南提過這件事,她不想讓自己與他看起來愈發的不配。
靳軒選擇沉默的聆聽,且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將車停在一處路口的停車位上,打一通電話,讓司機開另外一輛車來,把這輛開去送修。
路邊有吃甜品的小店,他把車扔在這裏,帶著何兮何來進去吃東西。
何來相當興奮,完全不知道該點哪一樣好,他選了一大堆冰淇淋,最後靳軒卻要了兩份黑芝麻糊,他自己要了一份荔枝甘露。
小孩子明顯對他那一碗色澤亮麗的東西感興趣,他說,“我這一碗是涼的,你和你姐姐都不能吃。”
何兮沒問為什麽她不能吃,她從來不挑食,給她吃的什麽都是好的。
一大一小坐在他對麵,悶頭喝著,他故意用勺子敲了敲桌子,兩個小腦袋一起抬起來,呆愣愣的,唇邊掛著一圈黑。
他意味深長的笑,笑的何兮跟何來一陣陣發毛。
靳教授就是這麽不厚道的人,他就喜歡看著別人在他麵前默默的出糗,他一個人優雅高貴的吃著美食。
“你腦子撞傻了?”何兮問。
“好可憐。”何來說。
靳軒拿起麵前的餐巾紙,很自然的給何來擦了擦嘴巴,手指一撚,潔白的餐巾紙翻麵,他又要去給何兮擦。
何兮本能的向後躲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火,尷尬的收回手,低頭吃了一口甜品,視線落在桌麵上,輕飄飄的說,“你就掛著胡子吧,符合你剽悍的氣質。”
吃完東西,靳軒家裏的司機也把車送到,這次他要求坐在後麵的兩個人也要係上安全帶。
何兮送的貨不多,大概四十多件,今天賣完,明天下午就要去上貨。
靳軒幫她把這些東西都拿到車上,還有她的貨架,小拉車,一起放進去,把這些東西送到mio店裏。
這一來二去的,mio的店長和店員對何兮的態度有了天壤之別,那熱情洋溢的,以前見到何來也不冷不熱,現在各個上來捏他的小臉蛋。
何來還是有些記仇,他跟別人都叫姐姐,隻跟那個店長叫阿姨。
原因是上次的衝突事件,就是因她而起。
店長問他,“你和我叫阿姨都把我叫老了呀!”
何來瞅了瞅她,脆生生的叫,“奶奶。”然後一溜煙鑽到靳軒的大衣裏麵,用他的衣擺把自己的臉蛋蓋住。
真是鐵骨錚錚有仇必報的真漢子。
何兮在店裏來回轉,樓下看完又去看樓上,這些衣服的款式比她上貨的那些都好看,做工和用料更是天壤之別,尤其是二樓有一些限量款,美得不可方物。
她站在一件淺粉色的短款小水貂麵前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伸手去翻了一下吊牌,靠!比怪獸叔叔的怪獸羽絨服還要貴!
她又去翻看了一件白色針織開衫的吊牌,也要三千多。
她在大馬路上一晚上累死累活也不見得能賺到這裏的一件衣服錢。
真是諷刺。
“你喜歡這個?”
她第四次站回那件淺粉色水貂皮草麵前,靳軒站在她身後說出這句話,他醇厚又不失性感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過來,何兮正要觸摸皮草的手指猛的收回來,“這麽明顯嗎?”
“你都快把它吃了。”他說。
“難道你不覺得它很美嗎?”她問。
“那要看誰穿,皮草這種東西,很挑人,這種淺粉,也挑人。”
何兮撇撇嘴,轉身坐回沙發上,“切……”
天色漸漸暗下來,麗水路變得流光溢彩,遠遠望去,那些色彩斑斕的巨大招牌將麗水路裝點的仿佛童話世界一樣,這裏沒有晝夜。
有晝夜的,是他們這些工作的人。
靳軒一直抱著何來在玩手機遊戲,他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五點半,再過半小時就到了麗水路夜市的時間,他說,“我帶你們吃點東西然後送你們回家?”
“回家?”何兮從櫥窗那裏回過身,“為啥回家,還有半小時就開檔了。”
“何來在生病,你又受傷,這樣了還要工作?今天晚上外麵隻有1度。”
“生病就不用還債啦?”她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身為一個教授,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苦難而變得慈悲為懷嗎?”
“啊……”他輕輕的感歎一聲,眨了眨眼,真稀奇,他居然被一個女漢子給上了人生一課。
“那你自己去擺攤吧,把何來放在這,外麵太冷。”
“好,但是你不要給他吃那些奇怪的東西了。”
“知道。”
愉快的成交,何兮去擺攤賣貨,他在店裏看孩子。
何來困了,他就讓他躺在沙發上睡覺,把小毛毯疊成雙層蓋在他身上。
他站在二樓向下看,何兮為了賣毛衣,自己親自做模特,在1度的冷風裏一邊跳一邊吆喝,隻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長毛衣。
快到9點的時候,她跑進來一趟,靳軒下樓,站在樓梯口看著她,何兮用她自己的塑料杯在店裏的飲水機下接了半杯熱水,又兌了一些冷水,咕嘟咕嘟的喝掉。
她出去後,他又回到二樓。
他站在那件粉色的小水貂麵前發呆,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鋥亮的水貂毛。
樓梯間傳來陣陣腳步聲,聽起來是兩個人,他收回手,轉身便看到店長帶著一位漂亮的女士走上來。
店長在不遺餘力的誇讚她與皮草的氣質有多麽多麽符合,見到靳軒站在這裏,店長簡潔的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們老板。”
靳軒對客人點點頭,站到一邊。
客人將衣服上身,顯然,這不是她第一次來看這件皮草。
她在鏡子前轉來轉去,突然朝向靳軒,然後又轉了回來。
正逢此時,小何來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喊,“尿尿。”
靳軒趕快走過去,“爸爸抱你去。”
他聽到身後那位女客人問他的店長,“你們老板結婚了?”
店長的回答是她並不清楚。
等他們出來時,那件淺色皮草已經出/售,那裏換上一件同款的水藍色。
9點半,mio要打烊,何兮進來找何來,走上二樓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粉色的皮草不見了。
靳軒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我定做一件一樣的送你。
隻差一點。
“何來,跟姐擺攤去吧,叔叔要回家了。”
靳軒對她勾勾手指,何兮不明所以的走過去,“怎麽了?”
他攤開手心,是兩把鑰匙,“大門鑰匙,晚上收檔以後,把剩餘的貨和貨架放到倉庫裏。”
“謝謝。”
他笑笑,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聽你一句謝謝真難得。”
何兮偏頭躲開他的手,用手掌在空中揮了兩下,“別弄亂我發型。”
她要帶何來走了,靳軒突然叫住她,“你還是別帶他走了,我再在這待一會,等你收攤的時候我再回家,反正我回去也沒什麽事。”
何兮眼神古怪,他補充道,“讓他再陪我玩一會。”
她點點頭,蹬蹬蹬的跑下樓。
靳軒真的等她到11點40,看她一樣樣將東西收進倉庫整理好。
身上的一共有1230塊錢,八張一百的,剩下的是散錢,她先去找兩個賣小吃的阿姨把零錢換成整錢,在靳軒的陪同下一起去了自助銀行,存上1100塊錢,留下130.
指尖裏都是些貨物上的灰塵,整個人風塵仆仆,卻十分有精神。
何兮真算得上是靳軒所認識的女孩裏最勵誌的一個,看著就讓人疼。
是的,他心疼這個小姑娘。
他把何兮何來送到康南路,再送進小巷,讓她們自己上樓。
算著時間她應該到家了,他打過去電話問,“到了吧?”
“到了呀。”她理所當然的說,“你不用擔心我,不認識你的時候我每天都是這麽走回來的。”
靳軒沒再說什麽,隻提了一句明天上午接她們去醫院打針,便掛斷電話。
第二天早上七點,鬧鍾嘀嘀嘀的響個不停,靳軒伸手按掉,它仍在響,他閉著眼睛摳掉電池,一起扔到地毯上。
八點鍾,靳軒的母親來到他的住處。
傭人正在樓下打掃,見到她來,立刻拿出她的專用拖鞋,畢恭畢敬的叫一聲靳夫人,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小軒上班了?”
“少爺沒起呢,可能昨天睡的晚,平時他不賴chuang。”
“噢,早餐你給他準備了什麽?”
“雞肉粥,還有一點小菜,夫人要吃點嗎?”
靳軒母親優雅的微笑,“我吃過了,這是朋友送的海參,問問他什麽時候在家吃飯你再給他做,上次我拿來那些他吃完了嗎?”
傭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沒吃完,可能是我手藝不好,少爺不怎麽愛吃這東西,我看他吃的挺難受的,剩了幾隻他都讓我做好給他大伯拿去了。”
“這小孩,他大伯那我都單獨送過了。”她輕聲嘀咕著,步伐輕盈的上樓,在靳軒門外敲了敲。
裏麵沒有回音。
她又敲了兩下,聽到裏麵的人含含糊糊的出聲,“請進。”
她剛推門進去,就聽靳軒說,“乖甜甜,再讓我睡一會。”
“甜甜總來你這兒?”
母親的聲音讓他瞬間清醒一半,翻個身,懶洋洋的往上挪了挪,“媽。”
“我說甜甜總來你這兒?她又問一遍。”
靳軒拍拍chuang鋪,讓她坐過來,等她坐到chuang邊時,扯過被子的一角蓋在她膝上,“也不算總來,最近有點粘人,昨天我把她說了,以後應該不會總來。”
沒想到他也能訓人,她問,“你怎麽說的?”
“我說,爸媽讓我單獨住不就是方便我帶女孩子回家睡覺嗎?你在這我怎麽帶女孩回來?”他說謊說的像模像樣。
她笑笑,說,“那你倒是給我帶回來個女孩兒啊,這都給你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了,你一個不往回來帶,那個叫薑蓓的,你們發展的怎麽樣?”
他拍一把被子,無所謂道,“能怎麽樣,分手了唄。”
“又分手了?”母親驚訝,她保養得當妝容得體,怎麽看都不像快六十歲的人,說話溫聲軟語的,連驚訝的模樣都是美的,“怎麽又分手了呢?這才交往幾天呢!”
“好久了,快一年了,哪有幾天。”
“快一年就是還不到一年,不到一年你就厭倦了?”
哪有厭倦這一說,他從來也沒對薑蓓新鮮過,她是真漂亮,但他不是真好/色,漂亮女孩太多,他稀罕不過來。
他說,“談戀愛不合適就分手,有什麽可奇怪的。”
“倒是不奇怪,那你談一個分一個,什麽時候能結婚?”
“急什麽?”他反問。
母親點點頭,“也對,我是不著急,你爸爸著急抱孫子,別人家都有的,他沒有他能不著急嗎,我看薑蓓挺好的,漂亮大方,名牌大學法律係,家庭沒什麽背景也是正經人家,十全十美的情/人,哪裏那麽好找呢……”
他低沉的笑兩聲,沒說話。
“不過你也真別對付,我們家呢,找對象,不需要你找多有錢的,我們不靠犧牲兒女幸福來換取商業利益,賺錢有很多途徑,何必呢,所以你還是要以你喜歡為主,隻要性格學識和你相配,你們相互喜歡,都可以。”
其實,靳軒和媽媽的感情並不算太深,他三十歲才和他相認,小時候被扔在孤兒院,左大伯給他領回家養大,家裏一直清貧的很,直到親生母親再次找到他。
如果她在他20歲甚至更小的時候出現,靳軒也許不會與她相認,甚至會憎恨她曾經給予自己的拋棄,但在他三十歲時,他看開一切,遲來總比不來好,多憎恨一天,相聚的時間便少一天。
開始的兩年,他跟媽媽和繼父生活在一起,經常會覺得別扭,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回到家裏他就把自己憋在房間不出門,直到搬出來,和家裏人的關係也緩和許多。
至於他的親生父親,大概是和何兮爸爸一樣的人物,反正從來沒出現過,他隻能當作是心中住著未亡人,想見他,就在心裏頭。
被媽媽叫醒聊天,他也睡不著,想起自己要去接何來打針,他隻好起chuang穿衣服。
他在樓下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口小菜,想到何來應該喜歡喝這種雞肉粥,便讓傭人阿姨給他帶走一些,順便帶了一點小菜。
母親好奇,問他,“你拿著保溫桶給誰送吃的?你大伯嗎?他想吃什麽讓保姆做就好了。”
“不是大伯,給朋友。”他摸著保溫桶默默的笑了一下,穿上大衣出門,“我先走了,約了人。”
坐在車上,他拿出手機給何兮打電話,看了一眼時間,還不到九點,又放下電話。
萬一她在睡覺,不如讓她多睡一會。
從他家到康南路,20多分鍾,找到一處空位停車,拎著飯盒穿過那些小巷,直奔何兮家。
這地方,白天看著都不夠明亮,何況是晚上。
走到一半,他想起來自己沒拿保溫桶,又匆匆折回去拿,出了那條小巷,一眼便看見自己車上貼著一張罰單。
他拿起來瞅瞅,無奈的撇撇嘴,把罰單重新夾在雨刮和擋風玻璃之間,重新走進小巷。
路上遇到兩個穿著睡衣出來買菜的家庭婦女,她們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靳軒,大概是從來沒在這裏見過這麽像模像樣的男人。
長相斯文英俊,衣著光鮮妥帖,氣質不是出眾一兩般。
來過幾次,似乎輕車熟路,他步伐輕快的邁上樓梯,一鼓作氣上了七樓,再輕快的步伐也便沉重了。
他站在鐵門裏側平複呼吸,然後推開吱嘎作響的大門,看到天台上拉著繩子,繩子上掛著她和何來的兩件衣服,還在滴答滴答的滴著水。
她醒的倒是很早。
正要去敲門,何兮家那扇不堪一擊的木板門就被人從裏麵推開。
江南手裏托著一件*的毛衣站在門口,見到靳軒,他麵露驚愕,“靳教授?”
靳軒對他禮貌的微笑,“你好。”
“你……好。”江南有些遲疑,“你……”
靳軒提起手裏的飯盒,“給何來送吃的,然後帶他去打針。”
江南更糊塗了,“何來?為什麽?他怎麽了?”
靳軒挑了下眉,江南又說,“你認識何兮?她沒跟我提過。”
“不熟。”他說,“她擺攤的地方正好是我的店門口,我帶何來玩了一會,把他喂壞了,然後……”
“然後她坐你的車出車禍了,把頭撞壞了?”
“……”
“她剛給我開門的時候我看到了,她說車禍撞的。”
這就是無法否認的事實,靳軒問,“她……”
“她在睡覺,她感冒了。”
靳軒沒再多問,把保溫飯盒遞給江南,“把她們叫醒,然後讓何來把飯吃了,我在巷子口等你們,何來今天最後一針。”
江南猶豫兩秒,接過來,拎著飯盒和那一把*的毛衣又折回家裏,關上門。
靳軒關上天台大門,吱嘎一聲,走廊裏萬分清淨。
他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默默的站在那裏許久,睫毛微垂,頂著麵前的水泥樓梯,慢慢的,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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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橙子要睡了,晚安晚安晚安晚安。(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