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今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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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麽古老的校園民謠。白惠記得還是很小的時候,不記得幾歲聽過這首歌兒,很有一種憂傷的意味。此刻竟然被單子傑這樣的九零後大男孩兒彈著吉他哼唱起來,白惠覺得有一種時光悠悠回轉的感覺。每一個人都有過那段年少的時光,都有過那一些讓人懷念了許多年的人。如今時光流轉,一切再回不到從前。隻剩下一些曆久彌新的記憶時而在腦中回旋。

    夕陽下,單子傑的身影背對著莽莽青山坐在一塊大石上,那抹剪影安然而超塵,捧著心愛的吉他,悠悠彈唱,仿若時光回旋。而眼前這讓人悠悠回味的一幕也永遠定格在了白惠的腦中,直到多少年之後,她想起那個英年卻如慧星隕落的青年,她都會想起這一幕:夕陽下,他的身影沐浴著夕陽的餘暉輕輕彈唱那一曲‘同桌的你’。

    又是一天結束了,可是他的妻子卻還沒有一絲迅息,徐長風的身形慢慢地上了樓,那身影竟似是落寞了許多。他的鑰匙伸進鎖孔,旋開了門鎖,一種空蕩蕩的氣息便在一瞬間盈滿他的呼吸。轉眼之間,她已經離開了一個星期之久。她去了哪裏呢?原先的手機號被停了機,各處旅館沒有她一絲入住的信息。他有些頹廢地在沙發上坐下,想點根煙,小忘忘從臥室裏看看他,走了出來,小鼻子蹭他的褲腳子。

    “你是不是很想她?”徐長風的大手輕輕地撫挲著小忘忘的毛發,他沒有發現,從那個女人不辭而別之後,他也有了對著這小東西喃喃自語的習慣。

    他起身向著臥室走去。這間房子裏,處處都好像還彌漫著她的氣息,她睡過的枕頭,她蓋過的被子,她照過的鏡子,她穿過的衣服。他輕歎一聲,坐在了她一向睡著的那個位置。這麽些日子以來,他才好像明白了,她在的時候,不管是住在那租來的狹小房子,還是在這所大宅子裏,他都原意睡在她的身旁,那是緣於一種依戀。他忽然間又暗暗發誓:白惠,不管你走到了哪裏,就是上天入地,挖地三尺,我也會把你找回來!

    新一天的森頂,徐長風挺拔的身形邁著大大沉穩的步伐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他一手插在褲子的兜裏,樣子儒雅卻十分的冷漠。

    “徐總,早。”秘書處的人向他打招呼,他隻嗯了一聲,目未斜視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黃俠在不久之後,也進來了,“風哥,有嫂子的消息了沒?”

    “沒有。”徐長風斂了眉宇,深吸了一口煙,也將桌上的香煙往著黃俠的方向一推。

    黃俠拾起來點了一根,兩個大男人便站在徐長風的辦公室裏吸起了煙。

    “嫂子難道會在南方定居下來嗎?”黃俠籲出一口煙來,一向*不羈的麵上也變成了嚴肅的神色,若有所思地道:“也不對呀,她不可能扔下她母親在這邊不管不顧就一個人在那邊住下呀!”

    徐長風頎長的身形緩步走到了窗子前,上午的陽光撒進一室的光亮,他的身影迎著那光芒走過去,卻又停下,轉身,若有所思地道:“她是個老師,會不會在那邊繼續當老師呢?”

    念及此處,忽然間腦中閃過一絲清明,忙掏出手機給小北打電話,“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花多少錢,給我查查那邊的學校,是不是有個老師叫白惠。”

    “我那邊也有朋友,我叫人查一查。”黃俠也說。

    徐長風點頭,黃俠又道:“捐書助學的事情好像快要開始了吧,風哥你是不是快要去山區了?”

    徐長風道:“下個星期吧。可是目前香港那邊的項目有事情需要我親自過去一趟,我明早就飛香港,捐書助學的事情回頭再說。”

    “嗯。”

    黃俠又和徐長風說了會兒話,便告辭出來了。他離開了森頂,開著車子回了自己的黃氏,車子瀟灑地停進車位,他向著大廈門口走去。一個年輕的身影正彎著身在地上尋找著什麽,黃俠眯了眯眸,他一雙桃花眼燦燦地看向那女孩兒。然後彎身從地上撿起一個東西來,對著那女孩兒揚了揚手,“是找這個嗎?”

    周逸曉抬起頭來,黑亮亮的眼睛看了看他,隨即就立即站直了身子,“是的,黃總。”

    黃俠看著那女孩兒一副緊張的樣子,又低頭瞧了瞧手心裏的那隻泰迪熊掛墜,大嘴一咧,笑道:“諾,拿去吧。”

    周逸曉向他走了過來,“謝謝黃總。”黃俠將那掛墜遞給她,便笑著邁步上了台階。

    進了旋轉門,有嗲聲嗲氣的聲音傳入耳膜,“黃少。”黃俠的眼前已是多了一道打扮時髦,身量高挑的女人身影。

    黃俠看看那女人,皺眉道:“你怎麽跑公司來了?”

    那女人正是黃俠的新女友,當下小有名氣的模特。“黃少,人家昨晚過生日嘛,你都沒有陪我……”女人嗲聲嗲氣地過來,攬了黃俠的手臂,將自己看起來十分性感的身子也貼了過去。

    黃俠道:“我今晚就給你補過,你現在先回去啊!”他邊說邊把那貼過來的身子往外推,他再怎麽*,但是在公司裏卻還是要保持幾分總裁的樣子的。但還是伸手捏了那女人小臉蛋一下,笑道:“寶貝兒,趕緊回去,晚上給你過生日。”

    “我等你哦。”女模嬌抿著小嘴做出一副嬌羞的樣子。“那我走了啊,再見。”

    “再見。”黃俠對那女人擺了擺手,女人已經轉身走了,而黃俠卻是臉上的笑都在回眸那一刻僵了。

    他看到那個叫做周逸曉的女孩兒正用一雙黑亮亮卻異樣的眼神看著他。他忽然間覺得臉上有些發燒,這女孩兒看他的眼神,怎麽那麽熟悉。

    他咳了一聲,轉身大步離開了。

    進了電梯,他的眼前還浮現著那女孩兒的眼睛,黑亮亮的,那看他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白惠。以前白惠意外撞見他摟著小女友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晃了晃頭,電梯正好停下,他邁了出去。

    “長風啊,明天一早飛香港,事情都準備好了嗎?”回去的路上,徐長風沒有開車而是坐的父親的車子,徐賓溫聲問兒子。

    徐長風點頭,“不會有問題的,爸爸。”

    “嗯,那就好。”徐賓濃眉一斂,卻是又道:“白惠那邊怎麽樣了,有沒有消息?”

    “還沒有。”

    “這件事即然慶家母那邊還不知道,就先別告訴她。省得她著急。”

    “我知道爸。”

    “還有啊,白惠不在,你嶽母那裏你多關照著點兒,怎麽說,也是人家的女婿。”徐賓又囑了一句。

    徐長風沉默下來。他想起了白惠,不知那個女人,現在倒底在哪裏。

    車子到了徐宅,父子兩人下了車,一起進屋。胡蘭珠已經回來,此刻正坐在客廳裏喝茶。上好的西湖龍井嫋嫋地飄出茶香,“你媳婦那裏還是沒有消息嗎?”她也問了一句。

    徐長風隻斂了眉目嗯了一聲。身形在客廳裏停頓了一下,才向著樓上走去。身後母親的聲音傳過來,“娶了個媳婦,說走就走了,不聲不響的,連個招呼都不打,這像什麽話!”

    徐長風隻是斂著眉宇,仍然邁步上樓,胡蘭珠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來,“明天一早就飛香港了,東西還沒收拾吧,叫王嫂替你收拾吧!”

    “我自己會收拾的,媽。”徐長風說完就進了自己的臥室。這裏的臥室,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住過,但是有些出差要用的東西卻還是要過來拿的。他打開櫃子,眸光在裏麵看了看,將一件件自己需要帶的東西拿了出來,收進皮箱,回身時,他又看了看牆頭那一張婚紗照,她笑得溫婉,他笑得深邃。

    “這麽晚了,還回那邊去?”徐賓見兒子提著東西從樓上下來問了一句。

    “嗯,從那邊去機場更近一些。”徐長風說。

    “哎,這兒子不像兒子,兒媳不像兒媳的,都成天到晚不見人。”胡蘭珠又埋怨了一句。

    “兒子不是去工作嗎?白惠那邊,還不是跟你兒子慪氣。”徐賓道:“哎,長風啊,香港的工作一結束,就馬上去南邊找找她,發動你所有的朋友,也別怕別人知道。”

    “知道,爸。”徐長風答。

    “哎,兒媳婦跑了,我這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胡蘭珠忍不住抱怨。她這一市之長的身份,可是家裏卻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媳婦不辭而別了。她上班的時候,開會的時候,好像大家都在點她的脊梁骨在說三道四的。

    “這不也不能全怪人白惠嘛……”徐賓便拍拍妻子的肩,胡蘭珠又嘟濃道:“那長風不也不是故意的嘛……”

    身後老倆口還在嘮叨著什麽,徐長風已經加快步伐上了老王的車子。

    老王把他送到了他自己的住所,徐長風又拎著東西上了樓,小忘忘那家夥又搖著尾巴過來了,對著它的主人一通嗷嗷。徐長風放下手中的行李,將那小東西舉了起來,“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很寂寞?嗯,我會盡快把你的大姐姐找回來。”他把小風又放下了,向著臥室走去。

    他解去外衣,拉開櫃門找*準備洗澡,手指在自己的衣物間翻動的時候,他被一雙白色的東西定住了目光。那東西整齊的放在*下麵的小抽屜裏,他不由伸手過去拾了起來,卻是一雙顏色潔白的男式襪子。純手工編織的東西,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精妙。

    是給他的嗎?他的指尖從那襪子的腰部輕撫到跟部,深邃的眼角眉梢流露出喜悅,可是又漸漸彌漫上一抹傷痛。

    他想起那天,他問她,小風身上穿的衣服是買的嗎?她說是她自己用勾針勾的,想是那時,這雙襪子已經存在了吧,可是為什麽,她一直沒有拿給他?他怔立半晌,將那雙襪子放在了*頭,明天一早,他會穿的。

    一晚上,夢境一個接著一個,他夢到她穿著那件杏色的大衣上了火車,又夢見她站在綿綿群山之間,對他說:“我不會回去了,徐長風,我們的婚姻一直很擁擠,我不想要那個擁擠的婚姻,我成全你們。”她說完就轉身而去。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

    他撫著頭坐了起來,夢裏她的話在他耳邊不停地回響,他們的婚姻很擁擠,是呀,很擁擠。

    你回來,我會給你一個幹淨純粹的婚姻。他說。

    天色還沒亮,可是他睡不著了。九點鍾的飛機,現在出發,自然是早,可是他卻覺得沒有勇氣再承受家中的這份冷寂。他拉了行李,也沒打電話讓小北送他,而是自己拉著行李出去打了輛出租奔了機場。

    一場春雨晰晰瀝瀝地下了半宿,早晨時,天氣有點兒涼,白惠穿著那件杏色的大衣站在房前的山坡上。北麵是綿綿的山巒,灌木扶疏,一場雨後,山色如黛,空氣十分的清新。白惠深吸了一口氣,那絲微涼好像順著四肢百骸開始流竄,竟是十分的舒爽。

    “白老師,起得這麽早。”是校長來了。手裏還提著一個布兜子。

    “王校。”白惠轉身含笑喊了一聲。

    王校笑嗬嗬走過來,“諾,家裏老母雞新下的蛋,給你和單老師帶了幾個來。”校長將布兜輕放在白惠和單子傑吃飯的那個破桌上。

    “校長,這怎麽好意思啊?您還是拿回去給伯母補補身子吧。”白惠知道老校長的老伴身體一直都不好。老校長笑道:“不防,她那身子補了也是那樣,不補也是那樣,再說,家裏還有呢。”老校長執意把雞蛋留在了那兒,白惠覺得很不好意思。因為雞蛋這東西在城裏隨處可見,甚至比青菜還便宜,可是這裏,普通人家甚至要用雞蛋來給孩子換書本費的。

    有沉穩的腳步聲傳過來,白惠看到單子傑背著一木桶的水從下麵走了上來。她忙小跑著過去,“我來幫你吧。”她為自己的到來而給單子傑又增了負擔而一直感到有些內疚。

    單子傑卻笑道:“你確定你能拎動嗎?”他說著,就將那桶水慢慢地從背上放了下來。那幾乎是滿滿的一桶水,白惠自是有些汗顏的,單子傑笑道:“你還是去燒飯給我吃吧,我還真餓了。”

    “好。”白惠馬上便轉身去了灶邊。這裏沒有煤氣,隻有從山間砍來的一些木頭,和撿來的零碎樹枝。白惠煮了一小盆玉米粥,在裏麵給單子傑加了個雞蛋。單子傑收拾完自己,在那小石凳上坐下,白惠便將已經盛好的粥給單子傑端了過去,又把那隻蛋放到了他的麵前。“這是校長剛剛送過來的,你快趁熱吃吧。”白惠說。

    單子傑拿了那個蛋剛要磕開,卻發現白惠隻是在喝粥,便問道:“為什麽你沒有啊?”

    “我不愛吃呀!”白惠挑挑眉,單子傑皺眉道:“你就瞎說吧你。來,這蛋給你。你是女人,身子可不能壞了。”單子傑幹脆將那蛋殼包光了,整個的放進了白惠的粥碗中,白惠不吃都不行了,隻是張嘴咬那蛋的時候,眼窩裏那麽地熱。

    這一天的課一樣的很辛苦,但欣慰的是,孩子們學的都很認真,而且好像都很喜歡她和單子傑,有的小孩兒還認真的問,“白老師,你和單老師是夫妻嗎?”

    白惠被問得大窘連連搖搖頭,

    而那小孩子又歪著頭道:“單老師對白老師那麽好,白老師你一定要嫁給他呀!”

    單子傑哈哈大笑,白惠已經窘得臉都紅了。單子傑則用很亮很亮的目光看著她,白惠微嗔道:“你還笑呢,小心你以後被我拖累到找不到女朋友。”

    單子傑笑得越發的響亮,“我但願找不到女朋友,一輩子就和你在這大山裏麵教書。”他說完又是笑起來。

    那爽朗的笑聲,長久以後仍然會時而地在白惠的腦中回響。然而那個有著泉水一般純淨心靈的大男孩兒,卻是成了她記憶裏最最發黃的那一頁。當許多年以後,她再來到這個地方,站在那具小小的墓碑旁,看著上麵那張發了黃的照片,她似乎還能聽見他那爽朗的笑聲在耳邊回蕩。

    “白姐,單子傑!”有響亮的喊聲傳入耳膜,白惠和單子傑扭頭一瞧,但見山坡下麵兩道人影,卻是高燕和另一個女孩兒趙一飛。

    白惠眼前登時一亮,在這個交通閉塞的地方,能見到朋友自是十分讓人高興的事。高燕和趙一飛上了山坡,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真不容易呀,好幾十裏的山路呢!”高燕說。

    白惠忙將教室裏的凳子搬了兩個來,給高燕和趙一飛坐了。兩個女孩兒所在的學校離這裏幾十裏遠,條件稍稍比這邊好些。幾十裏的跋涉,女孩兒們臉上都有了風塵之色。白惠將身上僅有的幾枚巧克力掏了出來,給她們連著單子傑一人一顆。

    巧克力這東西,在這裏,那簡直是人間美味,難得一見的東西。兩個女孩兒兩隻眼睛都放了光。但是拿著那枚巧克力卻是誰也不舍得往嘴裏放。

    白惠看得眼窩裏直發酸。那麽年輕的女孩子,一個個朝氣蓬勃的,換做別的女孩兒可能還在父母的身邊撒嬌,穿著漂亮的裙子,被自己的小男友哄著,可是卻有那麽一些人是放棄了自己優越的生活條件,甘願到這個地方來的。

    她的眼窩裏發酸,發熱,趁著扭頭的空將眼裏的酸意咽掉了。因為明天便是周六,兩個女孩兒都沒走,住在了白惠的房間裏。雖然沒有那麽多的被子,和*,但是從教室裏搬來了幾張課桌,一拚,又用大衣將自己一裹,這一晚倒也是熬了過來。單子傑不知從哪裏要來的小半瓶酒,幾個人都喝了一些,四周的環境雖然簡陋,但氣氛卻是從未有過的熱烈。大家都很高興能聚在一起。白惠的眼角有淚光隱隱,往日和那個人一起時的生活像是浮光掠影在眼前浮現,她盡力去忘記的一切,卻會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趙一飛和高燕興高彩烈地說著她們那邊一些有趣的事,單子傑慢慢抿著那小杯的酒。高燕似是有些醉意了,將自己的頭靠在了單子傑的肩頭,口裏喃喃道:“子傑……”

    那一晚,白惠將自己身上的被子蓋在了那兩個女孩兒身上,自己裹著大衣躺下了,而單子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輕敲門,“白惠。”

    白惠打開門隻見單子傑抱著自己的被子站在門口,“給你。”他把被子往她懷裏一推,便轉身走了。白惠想喊他,但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的房間裏,連房門都被快速地關上了。白惠心裏頭暖暖的,在這個簡陋,窮困的地方,她感覺到,他們的心並不貧窮,他們有比城裏的青年更富足的精神生活,更美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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