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金樽對?一池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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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這是去哪兒,走的這樣急?”
見三娘子隻捂住額頭卻不說話,寧氏臉上一掃方才的不悅,彎著嘴角便揚起了笑意。
這是個八麵玲瓏的主兒!三娘子心中暗驚,不由細細的打量起了麵前的寧氏。
都說北方女子身形要比南方女子更寬而不秀,可寧氏卻不是,她骨架不大,個子也不高,身上那一襲金紫木蘭青雙繡緞裳是收了腰身的,倒顯得她玉骨婉約,柔情綽態,如那樹梢尖上的柔枝嫩葉一般婀娜多姿。
可是,據三娘子所知,寧氏比自己大了好幾歲,而自她進府以來,兩人這是第一次私下打的照麵,這換做是三娘子,估計很難像寧氏這般,脫口喚一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新婦一聲“二嫂”的。
雖然,寧氏的這一聲“二嫂”喊的是情理皆合的,可三娘子卻還是被她那渾然天成的姿態給噎到了。
“五……寧姐姐……”三娘子特別也想厚臉皮一回,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卻還是繞了口,“真對不起,方才是我走急了,沒撞著你吧?”
寧氏瞳仁一怔,也不知是因為三娘子對她的稱呼還是三娘子張口就致了歉,不過她回神很快,眨眼的功夫就爽快笑道,“沒有沒有,倒是你,這一直捂著額頭的,可是撞著了?”
寧氏說著就拉下了三娘子的手,隨即“啊呀”了一聲又道,“你瞧,真的撞紅了。”
“不礙事不礙事,一會兒就好了。”寧氏的自來熟讓三娘子很膽怯的就後退了一步,其實她不是膽小的人,可對那莫名其妙熱情似火的人卻沒什麽招架之力。
“你今兒不是歸寧嗎,這麽快就回來了?”見三娘子有意躲。寧氏也不戳破,自然而然的就收回了手繼續寒暄。
“是啊,剛回來,去給母親請個安。”三娘子怕自己笑的尷尬,幹脆就正色答了話。
寧氏一聽就點了頭,“那不耽擱你啦,霽月齋就在前頭,別著急,可慢著些走。”她說罷,莞爾衝三娘子一頷首,然後帶著隨行的小丫鬟就側身離去了……
寧氏嘴角的笑意,是一直到她人走出了抄手遊廊之後才慢慢隱去了的。
午後風暖,霞光西照。不遠處,就是春季侯府中最美的一處盛景----浣蓮水榭。隻是如今蓮花未出,水鏡無波,便就多少顯得那梅月湖有些冷清寂寥了。
“喜鵲,你可知,咱們侯府的這潭梅月湖,可是活湖活水來的。”
“奴婢不知。”換名喜鵲的小丫鬟輕巧的上前了一步,順著寧氏眺望的目光看向了府宅正中心的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明澤,輕歎道,“奴婢隻知,尋常人家若要在府中鑿湖引渠,可是特別費銀子的大工程呢。”
“可不是,有時候費了銀子人力。還不一定引得來活水,可是這靖安侯府啊,卻是先有湖,後建府的,百年活水,宜人宜物,咱們住的,可是個風水寶地啊,也難怪之前宣氏那麽愛在浣蓮水榭擺賞花宴了,那兒是風景獨好的!”
“夫人,那個二夫人方才……也太不懂禮數了,那什麽邵陽許家,之前真是聽都沒有聽過的呢。”喜鵲是寧氏的陪嫁,寧氏待她是寬厚的,喜鵲跟著過門後,一手打點起了五房內外的瑣事,順理成章的成了一等丫鬟,明著就避開了通房這條不歸路。
“她的見識,和宣氏自然是沒法比了。”寧氏笑了笑,將被風吹散的鬢發勾到了耳後,目光略沉道,“也虧得那許家是名不見經傳的,不然二爺這門親事又哪裏輪得到他們?其實二爺本身也算是塊金字招牌了,五爺如今在外頭謀業,說句實話,若到了那些魚龍混雜的川蜀邊境之地,報二爺的名諱可比報世子爺的名諱要管用多了呢。”
“二爺是威名在外的。”喜鵲重重的點了點頭,五房裏頭是她的親主子,主子的事她自然是清楚的。
“可威名在外也沒用。”寧氏嘴角一勾,溢出一抹冷笑,“你去外頭打聽打聽,但凡和侯府有些交際的人家,會不會把好端端的女兒嫁過來?其實,發妻先逝開門續弦的男人多了去了,全帝都也不是隻有他陸承廷一個再娶的,可是,知道咱們侯府是潭深水的人太多,大家都要仔細籌謀一下,畢竟這是場豪賭,若是贏了,自然是光宗耀祖的,可若是輸了,即便再有能耐,這輩子都隻能矮人一等了,那就要和宣氏一樣,憋屈終了咯。”
“夫人,不是之前有說,先二夫人是氣死……”
“嘶,胡扯,跟著我這些年,倒越發沒了規矩了!”喜鵲壓著聲音的話才開了個頭,寧氏就回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話也是你能瞎說的?”
“奴婢知道錯了。”喜鵲連連低下了頭,滿臉的惶恐。
寧氏順了口氣,又轉了目光道,“不管宣氏是怎麽去的,如今許氏過了門,成了新的二少夫人,侯府上上下下想把事情捂嚴實了,許氏進門之前,人都換了整整兩撥,宣氏的人之前幹淨沒事的都拿回了自己的賣身契出了府,那些要打發要賣的也都弄幹淨了,老太太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咱們五房在這個時候可千萬別做出頭鳥,非但不會撈著半點好處,還會無端惹一身騷。”
“奴婢明白,奴婢回去會和院子裏的人通個氣兒的。”喜鵲心中也生出了警惕。
“且你別看那許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隻要咱們二爺喜歡的,以後她說話就會是個有分量的。”寧氏說著,目光微斂,視線定在了不遠處半開的那幾株芍藥上。
芍藥花豔,嬌中帶傲,那風骨,像極了從前的宣氏,美不勝收卻柔得筋骨,想要的東西,勢在必得。想收攏的人心,統統拿下。想當年連她都覺得宣嵐這個二嫂是能站在頂上俯視眾生的人,隻可惜……終究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兒的運氣。
好在,老太太心裏是有所偏袒的,好在裴氏也不是省油的燈,好在世子爺這口氣雖弱,可延得卻格外的長,好在侯府是姓陸的,而並非姓宣。
想到這裏,寧氏忽然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當年,若非五爺提醒,她很可能就會著了宣氏的道兒。現在細究,也是後怕。
“夫人如何知道二爺喜歡新夫人?”可突然,喜鵲的聲音打斷了寧氏的沉思,“二爺當年和先夫人在人前也是相敬如賓的,可誰知背後竟……”
“你也說了是相敬如賓了。”寧氏收回了遠眺的目光,轉身邁開了步子,雲淡風輕道,“相敬如賓和蜜裏調油還是不一樣的,你看看許氏,那麽小的年紀,今兒這臉上卻撲了厚厚的一層粉,頭一天我見著她的時候她這妝可沒那麽濃,一看就是為了遮眼下的淤青的,還有,她脖子上的印痕見著了嗎?”見喜鵲愣愣的搖了搖頭,寧氏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男人用了勁兒啊,女人身上才會有印子,即便撲了粉,時間一長也會落粉而現的,許氏脖子上,可不隻一個深印子呢。”
喜鵲聞言,一張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就沒了聲兒。
寧氏這下才笑了,明朗如月,清秀如水,“害羞什麽,若不是我舍不得,你這會兒說不定早就當了娘了。”
“夫人……”喜鵲猛的一跺腳,“您慣會鬧我!”
主仆二人就這樣一左一右的笑著走遠了,周遭,是青澀乍泛的嬌柔春景,放眼望去,闔府寧和,人心不動,可寧氏心裏卻清楚,這侯府,說不定馬上就又要開始暗波浮動、眾人惶惶了呢!
而話說,當三娘子好不容易斂了思緒走進霽月齋的時候。卻發現陸雲姍和陸雲嫣竟然也在。
不得不承認,靖安侯府的人,那皮囊生的都是格外養眼的。陸雲姍自是不用說了,不過才幾年不見,三娘子覺得她已是出落的美撼凡塵,婉若天仙了。而一旁的陸雲嫣雖比不得陸雲姍,可卻勝在清辭俏麗,聘婷秀雅,也是美的別有一番韻味的。
見了三娘子進屋,姐妹倆不約而同的就站起了身向三娘子福身問好。
三娘子連連笑道,“不知道兩位妹妹都在,是我唐突了。”
“二嫂真客氣。”陸雲嫣抿嘴輕笑,“好像跟個外人似的。”
“胡鬧。”老夫人聽了“嗬嗬”直笑。“你二嫂才剛過門沒幾天,自然是拘謹的。”
“二嫂以前性子就緩,如今倒是正好治治二哥那個火爆脾氣。”陸雲姍也跟著偷偷的笑了。
老夫人一聽,這才恍然的看著三娘子道,“哦對了,說起來你同姍兒是早就認識的。”
“是,母親。”三娘子友好的看了陸雲姍一眼,“以前因著我娘家嫂嫂的關係,和雲姍妹妹確實很早就認識了。”
“娘家嫂嫂就是禮部姚侍郎姚大人的千金。”陸雲姍在一邊同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點點頭,“帝都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你們姑娘家的圈子那就更窄了,來來回回的總也都是臉熟的。”
“既二嫂來了,那我和十妹就先告辭了。”寒暄過半後,陸雲姍便主動的拉著陸雲嫣站了起來。
待兩人走後,三娘子便細細的同老夫人聊起了今日歸寧的事兒,也將許三老爺和秦氏的問候悉心傳達至了老夫人跟前。她說話不急不緩的,平仄有韻,字正腔圓,倒是意外的令老夫人覺得如同自家閨女一般親切,不由的就多和三娘子說了一會兒話,是以當三娘子從霽月齋出來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蒙灰了。
這“今日事今日畢”是三娘子的為婦之道,清籠的天色下,當三娘子回首看著已被霞光吞了大半輝容的霽月齋時,隻覺得一身輕鬆。
想到今兒晚上陸承廷不回來。這一會兒她回了桃花塢用完了晚膳,橫豎怎麽躺都由她自己說了算,三娘子心裏就偷偷的樂了起來,腳下的步子自然也就輕快了不少。
可是,當她走出霽月齋的拱門時,前麵忽然有人疾步而來,三娘子定睛看去,正是方才她去見老夫人之前打發走了的子佩。
“怎麽了?”見子佩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三娘子心中“咯噔”一下,直覺她不會隻是來接自己回桃花塢那麽簡單。
“夫人,幾位姨娘眼下都在堂屋裏候著您呢。”
“候著我?”三娘子微怔,“候多久了?”
“有半個時辰了,怎麽勸都勸不走。”子佩也有些著急,這姨娘反客為主的態度也忒明顯了點。
“單媽媽呢?”三娘子冷笑,這是擺明了不讓她喘一口氣啊。
“單媽媽也在。”
“是她帶的頭?”三娘子蹙眉。
子佩連忙搖頭道,“不是,單媽媽是後麵才趕來的,還一同幫著我們勸了幾句,可幾位姨娘像是鐵了心一樣,連哥兒姐兒都帶在了身邊呢,說今兒無論如何要給您敬茶請安的。”
“晚膳擺了麽?”三娘子現在還是比較關心肚子問題。
“已經熱在灶台上了。”
“那走吧,一會兒你讓單媽媽把孩子們都帶進屋一起用膳,姨娘們……若是她們願意就讓她們先候著吧。”三娘子說完,就笑著穩穩的邁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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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偏安一隅的整座桃花塢泛著柔光,仿佛一張古舊的畫卷。在時光的打磨中,透出了素雅風華之色。
這桃花塢在侯府的各處樓屋中並不算高,可橫開間卻很大,長長的屋廊遠遠看去仿佛一條蟄伏的青蟒一般,伺機而動,靜候不躁。
三娘子站在拱門之外,眯著眼靜靜的盯著目光中的這座精致屋舍,細細的將她這一路走來的那些堅定又重新在心中默念了起來。
侯府不會比沈府簡單,這一點她早就有所預料,陸承廷也遠比沈初平難對付,這一點她也早就清楚。隻是,成親這短短三日以來,三娘子卻不曾後悔過,因為,陸承廷身上有一樣東西,是上一世那麽多年來,沈初平從不曾給過她的,那就是----尊重!
其實,要說感情,不管是沈初平還是陸承廷,三娘子幾乎是可以一視同仁的,而為人妻子,她也從不在乎夫君的摯愛到底是不是自己,又或者她到底會不會對夫君付出真心,可是,尊重卻是夫妻之間必不可少的!
都說因愛生恨。三娘子覺得這話有些道理。
重活至今,要三娘子再回憶她對沈初平到底有多少恨意,三娘子幾乎都無從衡量了,好像,這個人,哪怕是今天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都可能連眼睛都不眨一次。就好像上一世,她在沈初平跟前就宛若一粒塵埃一般,他對她,是視而不見,是充耳不聞,他絲毫都不在乎她,那要她怎麽去和這樣的人談相互尊重?
而陸承廷不同,三娘子能感覺到他的用心和遷就,他或許不喜歡自己,可在那日三娘子輕斥單媽媽的時候,他即便心裏不舒服,卻也不曾開過口,這就是“尊重”。僅憑這一點,三娘子就覺得自己不曾後悔嫁給陸承廷。
“夫人,起風了。”
見三娘子駐足良久,感覺到了寒意的子佩想了想還是打斷了她的沉思。
三娘子回神,淡淡的笑了笑,然後從容的邁開步子跨進了桃花塢。
暮色升騰,屋內逐一亮起了燈,盈盈燈火中,三娘子登堂入室,目不斜視的隻尋了單媽媽的身影看去,將周圍紛紛起身行禮的三個姨娘全然當成了空氣一般。
“單媽媽。”清朗之音猶如錦瑟微動,冉冉動聽,“你帶著哥兒姐兒進屋,咱們先用膳。”
“夫人……”單媽媽目光閃爍,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屋裏神色各異的三個姨娘,忽然有些拿捏不準了。
“這個點兒了,孩子們經不起餓,我小的時候啊,誰讓我餓肚子了,我就和誰急。”三娘子這趣打的很靈動,惹的單媽媽一愣。差點以為三娘子是在和她撒嬌賣乖,可那語氣,卻分明是透著不容人質疑的命令。
周圍有乍起的喘氣聲,但三娘子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在一旁候著的子衿、子若和瞿媽媽她們就上了前,一手一個分別按住了三個姨娘,迫使她們動彈不得。
“欸,好嘞!”想著昨日三娘子當著二爺的麵那般直截了當的訓斥了自己,再看看眼前這場麵,單媽媽自然不敢多生旁念,便利索的張羅了丫鬟把四個孩子陸續帶進了屋,空留下了隻能幹瞪眼、瞎著急的三個姨娘,有苦難言。
而三娘子見狀,則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帶著子佩從偏門去了淨房,關於姨娘的去留和晚膳事宜,她竟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當三娘子略做梳洗換了身舒適的衣裳來到偏廳的時候,黃花梨圓桌上已布好了飯菜,兩個稍微大一點的孩子正扭扭捏捏的坐在桌邊,而兩個稍小一點的,則被丫鬟仔細的抱在了懷中。
“都先吃飯吧。”三娘子是很想先端著架子和幾個孩子假裝熟悉一下的,但偏偏她今兒精力消耗過甚,這會兒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實在是沒什麽多餘的力氣來和幾個娃娃較真了。
可是,偏偏就那麽事與願違。
正當三娘子剛剛端起桌上的碗勺,對麵就“哐當”一聲傳來了瓷碗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個子最高的那個男孩兒就鬧騰了起來,“我不吃,我要姨娘喂我吃!我不吃,走開!”
一旁的單媽媽見了連忙上前安撫著,可小男孩兒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鬧騰的更厲害了,險些把桌上的菜湯都打翻了。
“不吃嗎?不吃那就站起來看著我們吃。”三娘子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勺湯墊了一下肚子,然後才抬起了頭,刻意板著臉看向了那個男孩兒。
這小小的瓷玉一般的孩子應該就是昱哥兒吧。五、六歲的年紀,個子修長,在幾個孩子裏頭是最高的一個,滿臉的倔強。烏珠一般的瞳仁裏透出的全是防人的警惕,看人的目光都是帶了刺兒的,好像這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都會隨時害了他一般。
而昱哥兒也是明顯一愣,被三娘子那虛張聲勢的凶相給唬住了。
想這整個桃花塢裏頭,除了陸承廷,誰都不敢給他這個哥兒臉色看,從來都是隻有他蠻橫的份,可是偏偏今天這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女人卻這般明著讓他罰起了站。
昱哥兒惱了,五官精致的小臉頓時皺了起來,隨即他大手一揮,徑直就甩了一旁的單媽媽一個耳光。
單媽媽也是一愣,下意識就捂著臉不敢出聲。
三娘子見狀,頓時目光凝冷的站了起來。聲不動怒卻寒意乍起的喚了子佩道,“去,把哥兒帶到牆角,讓他站好。”
“放開我!”見有丫鬟上前就鉗製住了自己的手,昱哥兒掙紮得喊了起來,“來人啊,姨娘,姨娘……你放開我!”
“一刻鍾,若是一刻鍾以後你道歉了,那咱們就安安靜靜的把晚膳給吃了,若是你不道歉,那等明兒你爹爹回來,讓他來斷一斷到底是你的錯,還是我的錯。”昱哥兒越是撒潑,三娘子就越是不為所動。
昱哥兒也是蒙了,今兒這個女人不止罵了他罰了他,竟還讓丫鬟對他動了粗。無奈他一個幾歲的孩子,即便心裏火大的要命,可力氣上卻還是差了子佩一大截,不過掙紮了幾下,他就沒了勁兒,任由子佩將他帶到了屋角,背靠著牆罰起了站。
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兩個小一點的孩子是不懂,而另一個大一點的姐兒卻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邊慌張的盯著三娘子,一邊緊緊的端著手中的瓷碗。
三娘子看了她一眼。忽然一陣心軟,坐下後堆著笑容放緩了氣息問道,“你就是儀姐兒?”
小姑娘猶豫的眨了眨眼,然後又看了看站在牆角一臉怒意橫生的昱哥兒,輕輕的點了點頭,“對。”
儀姐兒糯糯的聲音,如被人喂了一口糖霜一般,甜得三娘子直想上前捏捏她那粉嫩的小臉蛋。
“全名呢?”三娘子柔柔的又問。
上一世,她懷了身孕之後,就一直想,若是生個女兒,該有多好。可惜那孩子和她一樣,是個命淺福薄的。不過……這還沒睜開眼就重新輪回了,也何嚐不是件好事。
“陸韞儀。”儀姐兒有問必答,回的有條不紊。
“那昱哥兒的全名呢?”三娘子純粹好奇了。
“陸謹昱,爹爹說,是謹的謹。”儀姐兒一本正經的模樣倒可愛的很。
三娘子了然的點點頭,然後又看向了一旁抱著另一個姐兒的丫鬟問道,“那這個應該就是貞姐兒了?”
那丫鬟連忙起身回道,“是夫人,這是貞姐兒,元月的時候剛滿三歲。”
“那這個就是言哥兒?”三娘子篤定的看了看另外一個丫鬟懷中那個手上還拿著撥浪鼓的奶娃娃,頓時又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還真的是……一個姨娘一個娃呢,陸承廷也是真能生,宣嵐也是真能忍。
因為三娘子開腔作勢在前,所以這後半頓的晚膳,一桌子人就吃的格外的“祥和”。
席間,三娘子謹遵“食不言寢不語”之禮,就再也沒有和儀姐兒說過半句話。直到用完膳,大家都紛紛擱了碗筷,三娘子才問了儀姐兒幾個簡單的問題,比如現在在學什麽書,琴棋書畫針黹花樣子可都有涉獵之類的,儀姐兒也回答的有板有眼,就光場麵上看,那性子可比昱哥兒要穩重的多了。
問完以後,三娘子笑著點了點頭,順手就從炕桌的抽屜裏取出了一隻淺粉色的絹花珠釵,伸手就插在了儀姐兒的發鬏上,然後說道,“咱們頭一回見麵,我也沒來得及準備更好的東西,這支絹釵就先當見麵禮了,回頭你若喜歡,我再做一支更好一些的送你。”
儀姐兒一聽,眼眸微微一亮,好奇大膽的抬頭看了看三娘子,忽然覺得她和方才責罵昱哥兒時簡直判若兩人,當下就微微的垂了眼簾,忍著勁兒衝三娘子福身道,“謝謝母親。”
儀姐兒這一聲母親,喊的三娘子頓時恍惚得出了神。
母親嗎?哦,好像是的。
是啊,這一屋子四個孩子好像都是要喚她一聲“母親”的,就像她喊秦氏那樣,明明隔著血脈,卻怎麽都砍不斷名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