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桃花轉?風雨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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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承安出殯下葬的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雨。

    同一條去東陵山的路,一個月之內,陸家人走了兩次。同一行送葬隊,一個月之內,敬文巷四周的街坊見了兩次。

    國喪之下,侯府不吉,街頭巷尾甚至有流言傳出,陸承安的命是親弟弟陸承廷一劑毒藥喂下帶走的。

    這可笑的流言,如風卷殘雲一般吹過了深幽的小巷,讓那些不明所以的人遙看森然威嚴的靖安侯府時,都會無端的嘖嘖生歎。

    正所謂再多的富貴也要有命來享,再多的子嗣也要能承歡膝下,再親的手足也要能相互扶持,可是如今的靖安侯府,卻好像隻剩下了一個空空的殼子而已,富貴已似浮雲,手足親情皆薄涼。

    從東陵山回來以後,陸承廷便把陸承安的牌位拿到了祠堂之上,拂塵擦靜,仔細的供奉在了案首。

    外麵的雨勢依然不減,三娘子靜靜的站在屋簷下。目光淺淺的看著門口那一窪泛起了渾濁的水潭,一滴一滴的雨簌簌落下,積得那水潭搖搖晃晃的似要從地上撲出來一般,盈滿盈滿的。

    忽然,有人踏雨而來,急急的腳步濺起水花陣陣。三娘子抬頭看去,卻見是剛才在垂花門那裏和他們分道而行的老夫人,身旁站著撐傘的袁媽媽。

    之前去東陵山的時候老夫人身著素縞,腰係墨帶,隻這會兒的功夫,老太太已經換了一身挺括的灰服素衣,可是在三娘子看來,再精致的衣裳也掩蓋不住老太太那迅速蒼老的神色。

    整個五月,收尾之間,夫君沒了,嫡長子沒了,三娘子覺得若換成是自己,也一定撐不住這樣悲慟的打擊。

    “他在裏麵嗎?”看到駐足在門口的三娘子,老夫人略感疲憊的問道。

    三娘子點點頭,在老夫人跨過門檻的時候還伸手攙了她一把。

    老夫人目光一滯,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問道,“那個女人。你準備怎麽辦?”

    三娘子一愣,“母親說誰?”可就在她剛說完的時候,不等老夫人回答,三娘子自己已經反應過來了,“您說林姑娘?”

    老太太神色略嫌的點了點頭,“侯府再亂,也不能讓個沒名沒分的女人這麽住在府上,當我們侯府是什麽了,救濟院嗎?你若管不住你自己的爺,讓那女人進了門也好,進了門,做了小,以後要怎麽說怎麽做便全都是你這個夫人說了算了,不過,那必須是個良籍的孩子,若是什麽花街柳巷的,我這兒也是不允許的,沒得醃臢了侯府的地界。”

    三娘子頓時抬頭往祠堂裏麵看去,雨天光亮不足,祠堂裏雖有點燈,但依舊沒有外麵這般明晃晃的。那昏暗的高堂深處,陸承廷的斜長身影貼服在玄磚地上,看著有些妖魔之氣,也透出了一絲鬼魅般的森冷。

    一時之間,三娘子隻覺得胸口有一簇無名之火,“噌”的一下讓她整個目光就跟著生出了怒意來。

    “母親,林姑娘傾慕的是世子爺,此番跟著二爺前來侯府,是為了給世子爺來奔喪的。”既然他不說,那就她來說。這侯府裏頭,總要有個能把話說明白的人!

    “你說什麽?”老夫人吃了一驚,身子險些沒有站穩。

    “林姑娘是為了世子爺來的。”三娘子又穩穩的重複了一邊,卻聽耳邊忽然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

    三娘子轉頭看去。心裏充斥的是憤懣和不屑。她當即就和老夫人福身行了個小禮,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跨出了廊下,連傘都沒有撐一把就直接衝進了滂沱的大雨中。

    陸承廷心下一驚,可他的喊聲還沒溢出齒間,老夫人已經橫身站在了他的跟前。

    “那個女人是安哥兒的?”老夫人眼底也有嗜人的光,一雙眸子直愣愣得盯著陸承廷猛瞧。

    “我這兩日就會把她送走的,最後幾天是她陪在大哥的身邊的,大哥與她情深意重,臨死的時候便托付我好生照顧林姑娘。讓她來奔喪,是因為我看她對大哥一片深情,並無他意。”

    “老二,你別以為如今你父親也走了,大哥也走,你就可以在這個家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了。”老夫人麵色艱難,氣喘如牛。

    她當然知道,一個陌生的女人本也就翻不出多大的浪來,即便她再是長子深愛的人也好,可如今長子已逝,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就算她真的要賴在侯府不走,她這個侯府夫人也能有千百個可以趕走她的理由。

    她在意的是,侯府驟空,頂梁皆倒,誰能在這個時候伸手來幫侯府一把。

    “母親,您別把我想的太勢力。”陸承廷說著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靖安侯府,如今就是個空架子,母親若要,拿去便是了。”

    “你……”老夫人眯著眼,心裏泛起了一陣陣的慌亂。

    要是二兒子明著想搶,那她還能擺出條件來和他談一談,可現在老二竟明著就要撂擔子了,這便讓老夫人啞口無言了。

    但陸承廷卻居高臨下的看著似乎是在一夕之間就蒼老了好幾歲的老夫人,緩緩的開口道,“母親,說句實話,如今宮裏形勢也並不安穩,八皇子被誅,九皇子被伏,大皇子畏罪自縊,皇上周圍看著好像沒什麽威脅了,可實際上宮裏卻暗波洶湧的緊。我是巴不得母親現在能去朝堂之上聽聽,聽聽那些貴胄皇親暗地裏是怎麽說咱們這一朝淪為叛黨亂臣的靖安侯府的。”

    “你胡說!”老夫人氣的伸手就想甩陸承廷一個嘴巴,卻被他眼明手快的握住了腕子。

    沒想到兒子竟然會反抗自己。老夫人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在了地上。索性一旁的袁媽媽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就穩住了老太太的步子,然後討著好的看著陸承廷道,“二爺,老夫人這兩日都沒有睡好,有時候迷迷糊糊的總喊老侯爺的名字,您……母子連心啊二爺。”

    “母子連心……”陸承廷細細的咀嚼著袁媽媽的這句話,忽然眼露犀利的就笑了起來,“大哥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也和我說,兄弟連心。你們一個個,在出了事兒以後都和我說咱們是一家血脈,是連著心的,可我年幼的時候遠居建德,你們可曾與我連過心,我年少征戰沙場的時候,你們可曾和我連過心?說實話,如今,不管是世子爺的位置還是靖安侯的位,都是個燙手山芋,皇上之前就已下令,重新徹查公卿侯爵之府,既母親認為九弟能擔得起這個擔子,那這靖安侯的位置就讓九弟來接吧。”

    老夫人猛的喘了口氣,正想再和陸承廷辯些什麽,卻見陸承廷已經越過了她大跨步的出了祠堂。

    風過堂口,將遠處案首上的火燭吹的搖曳不止。袁媽媽見老夫人顫得厲害,不禁攙著她在靠牆的高背椅上坐了下來,一邊拍著背替她順氣,一邊輕輕的寬慰她道,“二爺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嗎?打小的時候他跟您就算不得親厚。如今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您要與他立刻的打開心結,哪兒有這麽容易的?這心急還吃不了熱豆腐呢。”

    可老夫人卻閉著眼搖了搖頭道,“你不懂,當年我有多恨他祖母,這孩子就有多恨我,有的時候我在想,這孩子生來應該就是克我的。可是……等我悟出這念頭的時候,這孩子已經在建德待了整整八年了。我怎麽會不知道如今的靖安侯府就已經是一個空架子了,你還記得不記得幾年以前我們私下是怎麽笑話武平侯府的?嗬……風水輪流,現在全帝都的大門大戶應該都如同當時我們奚落宣家那樣奚落咱們了,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上既明著沒有削了咱們的權摘了咱們的鐵帽子,那我們陸家,就依然還是權貴之上,唯效皇命的。所以,如果今天這位置讓老二坐了,那不止是我這個老太婆將來要交出手中所有的權、錢、人,連小九這輩子都隻能仰仗著他的鼻息過日子了!我已經沒了安哥兒,就絕對不能再讓小九過的渾渾噩噩了!”

    老夫人本有些渾濁的雙眸忽然就閃出了幾絲精銳的光,隻要有奔頭,她就必須有籌謀,有了籌謀,前麵的路才會更好走。

    話說,陸承廷一路從祠堂順著主路跑回了桃花塢,可是一進屋子,他看到的卻是直著腰杆垂首跪在廊下的林婉清,而三娘子卻不見了蹤影。

    “二夫人呢?”眼見邊上站著一個丫鬟,陸承廷便一把拉過了她,卻見是個極為眼熟的丫鬟,好像叫子衿。

    但其實子衿也是在這兒幹著急的等著三娘子回來的,是以被陸承廷這樣猛的一拽,子衿也糊塗了。不解的反問陸承廷道,“夫人不是跟著您一塊兒去的祠堂嗎?”

    “夫人沒回來?”陸承廷一愣。

    子衿搖了搖頭,餘光看了一眼一旁依舊紋絲不動的林婉清,擔憂道,“夫人沒回來過,奴婢本還在想,這麽大的雨,夫人和爺隻有一把傘,不知應不應該送一把去祠堂,可……”

    沒回來!

    陸承廷堪堪的鬆開了手,廊子下濕滑的很。子衿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了地上。

    沒回來……那三娘子會去哪兒?

    可正當陸承廷要轉身的時候,一直跪在那兒的林婉清突然開口道,“二爺,我想去祭拜一下世子爺。”

    林婉清的聲音亦如她的名字一般,清清淡淡的,卻好似一塊霜冰,喂過了陸承廷的心口。

    “你先起來,這樣跪在廊子底下,像什麽樣子。”陸承廷皺眉,心裏有些不悅。

    可林婉清卻緩緩的抬起頭。目光沉沉的看著陸承廷道,“不知二爺可聽過魂歸超生之說?”

    “什麽?”陸承廷是武將出身,那些鬼魅魍魎的邪乎之說他是從來都不信的。

    “世子爺今兒下葬了,可他的魂魄可能還未步入輪回,若他還想在走以前回來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便要有一個與之情義想通的人虔誠默念代為引導才行。我……便想看看能不能把世子爺的魂魄請回來。”

    “請回來又能如何?”陸承廷嗤鼻道,“林姑娘若是有這般閑情逸致,不如好好想想將來要怎麽生活吧,東郊水榭本是大哥私有的宅子,你若願意,我可以送你去那裏。”

    他說完,便衝子衿道,“好生看著林姑娘,別讓她在桃花塢裏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事兒來。”說罷,便是頭也不回的就衝進了雨簾中,徑直忽略了林婉清眼底泛起的氤氳之氣。

    可是,任憑陸承廷幾乎將整個內宅翻了個遍,卻都沒想到,此時此刻,渾身濕意盡褪的三娘子竟會在陸承恩和寧氏的竹意堂中晾衣吃茶。

    “沒想到我穿著略嫌小的衣服,你穿著竟正好!”眼見三娘子換上了自己前兩年隻穿過幾次的交領褙子,寧氏便是眼前一亮,笑著說道,“你且別嫌棄,這衣裳我統共也才穿過兩回,後來我有些發胖了,這衣裳就穿不下了。”

    “多虧今日遇著姐姐了。”三娘子低頭看了看身上這件半新不舊的褙子,衝寧氏柔柔的一笑,“不然等我衝回桃花塢,肯定要淋成落湯雞的。”

    說起來也是巧,就在三娘子冒著雨從祠堂衝出來跑進抄手遊廊後,抬頭便見著回廊石椅上坐著的寧氏。

    兩人相視,都頗有些驚訝和尷尬。可不等三娘子開口,寧氏反倒先笑了起來,“妹妹也來躲雨嗎?”

    三娘子一怔,因為寧氏這一聲爽朗的招呼,也因為她對自己的稱呼。

    眼見寧氏和自己一樣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雨水,想著之前在東陵山時那驚險的一幕,三娘子便也顧不得什麽尷尬矜持了,徑直點頭就問,“你怎麽也渾身濕了?”

    寧氏懊惱的說道,“今兒這雨也太大啦,我不過是去前院給五爺送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回來的時候那傘就被風給吹破了。”見三娘子抿嘴不語,寧氏心念一轉,徑直岔開了話題道,“若是妹妹不著急處事兒,去我的竹意堂坐坐把衣裳先烘幹了可好?我讓喜鵲去拿傘了,她應該很快就來了。”寧氏說著,便遙手指了指視線所及的一處灰瓦青磚的院宅。

    好像是冥冥注定一般的,三娘子當下正好不想回桃花塢,一聽寧氏的提議,她隻猶豫了一小會兒,便欣然點了頭。

    喜鵲很快就拿著一把大傘過來了,然後仔細的伺候著兩人一並去了竹意堂,到了院子裏,三娘子眼見喜鵲為了幫她們兩個主子避風遮雨,自己卻淋了個半濕不幹的,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可寧氏卻笑著一邊讓喜鵲下去換衣裳,一邊對三娘子打趣兒道:“大家都說咱們侯府的二夫人是個深入簡出的,如今這丫頭還能在雨天幫您撐一回傘,您瞧著,回頭她肯定要跑到幾個小丫頭跟前炫耀去了。”

    這個寧氏,好像有一種能把人的尷尬頓時消散於無形的本事!

    想到這裏,三娘子的目光便轉到了寧氏那張溫和悅目的臉上。其實,寧海蘭也生的很是端莊大氣,隻是她的端莊和裴湘月比,總多了一絲北方女子固有的豪邁,而少了裴湘月骨子裏帶著的纖柔娟秀。但是寧海蘭也生的很美,五官比尋常的南方女子要更為深刻一些,眼下即便是未施粉黛的,可隻要她眯眼一笑,就能給人一種明眸善睞的親切感。

    “對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嗎?”對於寧氏上一次在東陵山險些暈倒的事三娘子是記憶猶新的,所以不管是對如今壞事連連的陸府來說,還是對三娘子自己而言。她都希望寧氏腹中這一胎將來是能平平安安的出生的。

    寧氏聞言連忙點頭道,“沒事了!其實說起來,五爺之前有一直讓我去桃花塢和妹妹說一聲謝謝,隻是家裏白事橫掛,我這個樣子也不敢多有走動,便就想著緩一緩,可誰知大哥他竟然也……”

    屋子裏幽幽的傳來了寧氏的歎息聲,三娘子感同身受道,“這前前後後的,也多虧有五爺裏外張羅著,二爺辦事總是沒有五爺細心周到的。”三娘子這句話雖有奉承之意,可卻讓寧氏聽了很是舒服。

    “五爺常說,隻有細心些才不會出岔子,這些年,大家都以為他是在外頭置辦自己的營生呢,可其實他也就是幫侯府打個下手而已。”寧氏一語雙關,看著三娘子的眼神中透著初為人母的柔善和悅。

    三娘子亦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五爺是個聰明人,懂得明哲保身,如今看來,你比大嫂的福氣還要好很多呢。”

    寧氏垂首笑了笑。忽然陰晴不定的說了一句,“可陸家三門,是拴在一條船上的蚱蜢,除非咱們分家,不然誰坐上侯爺的位置都是一樣的。可要說小九爺,我私下倒更希望二爺能一手把這位置給攬下來才好呢。”

    “為什麽?”三娘子不免有些奇怪。

    “五爺總說,成大事者,必有隱忍心。”寧氏抿了抿嘴,笑的一臉的深意……

    妯娌倆在屋裏躲著滂沱的大雨,悠哉悠哉的吃掉了一碟子紅豆糕,見雨勢漸小了。三娘子方才簌簌的站起了身請了辭。

    寧氏知她貴人多忙,也不留她,隻徑直將她送到了門口,然後又吩咐喜鵲好生的將她送回院子。

    誰知三娘子接下了傘,卻沒有讓喜鵲冒雨相送,隻獨自一人撐著油傘出了竹意堂。

    “這以前咱們和桃花塢那兒打的照麵也不多,奴婢便隻覺得這個二夫人看著是個年紀小的,總想著她未必能撐起整個院子呢。”和寧氏並肩站在廊子下目送三娘子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雨簾後,喜鵲不由感歎了一句。

    “那現在呢?”寧氏不曾收回目光,可偏偏一心兩用的沒有錯過喜鵲的呢喃。

    “現在瞧著,二夫人雖然年紀小。可待人接物卻頗有禮數,看著不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且她也是真心懂得心疼下人,您方才沒瞧見把,二夫人暗中給了我這個。”喜鵲說著,攤開了掌心,上麵有兩顆銀豆子,用意不言而喻了。

    寧氏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她的掌心一眼,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笑罵道,“就兩顆銀豆子便能把你感動的一塌糊塗了?”

    “哪兒啊!”喜鵲紅著臉跺腳道,“但我以前也沒少幫著先二夫人辦事呢,風裏來雨裏去的,可也不見先二夫人給我點差遣費啊。”喜鵲是寧氏的陪嫁丫鬟,從小也是沾了富貴長大的,說實話,這點銀子,她是看不在眼裏的,她看在眼裏的,是三娘子那番心疼下人的心意。

    “你瞧著吧,到時若真是小九接了侯府這個爛攤子,咱們之前的好日子便就算是到頭了。可若是二房接下了,那……侯府隻怕還有一場腥風血雨要迎呢!”寧氏哪裏不懂喜鵲的意思,聞言隻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眼底透出了警惕。

    “難怪之前五爺這麽著急的要把營生做的好好的幾間鋪子都盤出去呢。”喜鵲有些恍然大悟。

    可誰知寧氏竟瞪了她一眼道,“要不要給你個高台,你幹脆再去上麵唱歌戲?也不看看是什麽場合,這樣的話也能隨便往外說的?”

    帝都店貴,這是所有高門貴胄都知道的事兒,但凡大戶人家做副業,除了放印子錢的暗莊,剩下好做的便就是轉賣租賃沿街的鋪子了。

    但正因為鋪子來錢快又穩當,所以想要染指這生意有的時候看的並不是誰的錢多,而是誰的人脈廣靠山硬。

    無疑,五房這幾年私下營生做的好,和陸承恩會審時度勢有著很大的關係,但是誰都知道,那幾個鋪子的來曆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

    之前,有人求著靖安侯府辦事,就會用以利換利的法子,而如今,侯府已成為了眾矢之的,要想在這個時候保住自己保住妻兒,那就必須做到有舍有得,陸承恩便就很爽快,大難臨頭,不該留的,一間都沒有留。

    而這邊,一路出了竹意堂的三娘子迎著風雨,也漸漸的放慢了步子。說實話,她其實是有些羨慕五房的,畢竟,麵對這忽然而至的連連噩耗,夫妻倆要想一直一條心是有些難的。可五房他們明著看就是擰成了一股繩,再看看她自己和陸承廷,這兩日的關係可以說是僵硬到了極致,幾乎就成了一盤散沙了。

    誒……最累,累不過夫妻不齊心。

    想之前她還滿心竊喜的以為自己和陸承廷是已經摸索出了令人欣慰的相處之道了,但沒想到一遇著大事兒,那相處之道竟全都變成了她的滿口空談。好像,到底還是她一廂情願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