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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所以,五年前,景盛並沒有放我鴿子,他是因為除了車禍才沒去?
他連通知我一聲都做不到,想必那場車禍,確實很嚴重。
可是,此時此刻,我已經無法因此而感覺到喜悅,我滿腦子想的,居然是他遇上的那場車禍和我爸媽遇上的,是不是同一場。
我想,顧誌誠的挑撥到底還是起了效用,尤其是當景盛怎麽也不肯正麵回答問題的時候。
景盛似乎沒有料到顧誌誠會知道那麽多,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掐著顧誌誠的手也用力了不少。
“你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
顧誌誠被他掐得滿臉通紅,直到景盛稍稍放鬆了一點手勁,他才邊喘著粗氣邊回答:“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
景盛點了點頭,徹底放開了對顧誌誠的鉗製:“看來父親又漂亮地贏了一場。”
顧誌誠也不否認,隻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看著景盛輕蔑地笑:“明知不是對手,還要以卵擊石,你們還真他媽是一群傻比!”
說著,他甩開景盛的手,就要離開,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忽的頓住了腳步。
“夏小滿,真能幹啊,連景柏霖這樣的男人都能讓你傍上!這一次,算你走運!不過,我今天說的事也夠你受一陣了,嗯?哈哈哈哈……”
顧誌誠意有所指地在我和景盛之間來回看了幾眼,隨後囂張地笑著,闊步離開。
他那笑聲,聽起來刺耳極了,讓我恨不得衝上前去堵住他的嘴。
可到底,我還是那個孬到沒種的夏小滿,也隻敢想想而已。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看在我傍上了景柏霖的份上,顧誌誠應該不會找我和外婆麻煩了。
顧誌誠走的時候,沒有帶走他帶來的那些照片,鬼使神差地,我把它們都撿了起來。
對此,景盛未置一詞,我隻是隱約感覺到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終究,他還是什麽也沒有對我說。
“景盛,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起來讓人覺得討厭極了。”
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為什麽不幹脆做到底,哪怕是騙我的也好,隻要他能做到逼真。
也許,就是因為他總是這樣,我才會在愛恨之間搖擺不定。
景盛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些什麽,可直到我走進側屋,把房門鎖上,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背靠著門板,看著手裏的那些照片,頓時有一種天地蒼蒼,我卻無路可去的錯覺。
我看著自己手裏那張銀灰色限量版跑車的照片,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如果,當年景盛真的發生了車禍,那麽,為什麽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媒體雜誌上看到過相關報道?
我不相信,是所有媒體剛好全部都對這個事故沒有興趣,或者剛好集體信息閉塞……
我更願意相信的是,有人刻意壓下了那些報道,為了達到某些目的——比如,逃避罪責,比如,找人代罪。
我不知道自己把自己關在側屋有多久,直到門外傳來外婆焦急的喊聲,我才回過神來,擦幹了眼淚,把那些照片仔仔細細地收進背包後,才強打著精神打開了門。
看到我,外婆關切地拉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問:“丫頭,怎麽了?哭過了?”
我抬頭看了看門外,發現景盛和宋一弦都不在,外婆察覺到我的視線,微微歎了口氣。
“他們都不在,在外麵檢查牛車,說是準備明天天一亮就走。”
“走?”
這麽急?我以為,看景盛那架勢,應該是要在這兒小待一段時間。
否則,以他的個性,今天也不會多此一舉去後山采草藥。
“是啊,畢竟你朋友的傷非同小可,草藥雖然有用,可還是去正規醫院檢查一下才比較放心。”
“哦。”
我訥訥地應了一聲,很明顯的感覺到,去醫院恐怕隻是景盛的一個推脫之詞。
他真正急著想要離開的原因,應該和顧誌誠說的那些話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指使顧誌誠的人真的是景柏霖,那麽,接下來我和景盛的恐怕都不會太好過。
景柏霖曾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最討厭的就是自作聰明的人,而我和景盛這一次好像都自作聰明過了頭。
景盛以為他能贏過景柏霖,而我以為我能從景柏霖手心裏逃脫。
“外婆,既然他們決定回去,那我也隻能和他們一起走了。本來想和你多住幾日的,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我看著外婆,緩慢而又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已引火上身,但我至少可以保證外婆不被波及,景柏霖曾經答應過不會動我外婆,隻要我能乖乖回去,我想他應該依舊會信守承諾——看在我曾為他擋刀的份上。
聽到我要回去,外婆看著我的神色有些複雜,我想她應該是想要挽留我,可是話到了嘴邊,外婆卻說:“好,路途遙遠,你跟他們一起回去,我也比較放心。丫頭,外婆一直都挺好的,你回去後也不需要太惦記我。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我看著外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忽的就哽咽了。
“好,我知道了,外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晚飯過後,我們都早早睡下了,從顧誌誠走之後,我就再沒有跟景盛說過話。
就連粗線條如宋一弦,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緊張氣氛,一頓飯下來也不敢多說什麽話。
農村的夜,總感覺來得特別早,這才不過六點,外麵除了偶爾幾聲狗吠,就一點聲響都沒有了。
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夜,我抱著外婆瘦弱的身子,輕撫著她傴僂的背,一點也不想放手。
不知道,今夜過後,我下一次來,會是在什麽時候。
也許,下一次見麵,就是生離死別了。
不是我悲觀,而是……我越來越發現,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
外婆還是給我唱了那首不知名的搖籃曲,唱著唱著,我感覺眼眶濕潤,唱著唱著,我就進入了夢鄉。
天蒙蒙亮的時候,外婆就把我叫醒了,景盛和宋一弦已經準備就緒,隻等出發。
外婆給我們準備了一大盆紅薯粥,說是要為我們踐行。
我們也很給麵子,每人都吃了很多,直到肚子都鼓出來了才停下。
一切,還是照舊,駕車的依舊是宋一弦,而我和景盛坐在車裏,不同的是,這一回,外婆怕我們冷著,給我們的車裏鋪了厚厚的褥子還放了一床被子。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開始漸漸看不到外婆家的小矮房,也已經看不見外婆的身影。
可是我知道,她還站在那裏,也還在向著我們揮手。
我甚至知道,老人家的眼裏,是噙著淚的,就跟很多年前,我跟著爸媽離開的時候一樣。
外婆說她很不喜歡送別,可是她這一輩子卻又總在經曆送別,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她都沒得選,所以她隻能被動地接受。
在經過趙長生他們房子附近的時候,我看見趙長生的身影在房子一頭一閃而過,旁邊還有他母親,看她那樣子應該是看到了我們,而她下一刻的反應居然是做了一個謝天謝地的手勢。
我想她是真的很怕見到景盛,所以即便趙長生的手被景盛傷成了那樣,她那樣潑辣的一個人卻也隻有忍氣吞聲的份。
不過也是,我要是她,做了那麽心狠手辣的事,半夜做夢都會被嚇醒,更何況是見到被自己坑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
這兩天時間,恐怕她過得也很煎熬。
一路上,我還是沒有和景盛說過話,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曾有。
宋一弦許是受不了這一路上的沉默,索性唱起了山間小調,雖然五音不全,倒也顯得熱鬧了一些。
因為出門時間早,如果路上不出意外,我們午飯前應該就能抵達宋一弦家。
不過,外婆還是給我們準備了一些大白饅頭,不過因為早上吃得多,我一直沒怎麽覺得餓,當然也沒有衝動去拿食物。
所以,當景盛把一個饅頭遞到我麵前的時候,其實我是有些驚訝的。
我以為,他應該能感受到我的刻意冷落,我也以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與我搭訕。
“吃吧。”
他身上穿的,還是外公的那一身大襟衫,外婆說得沒錯,他穿起來很帥氣。
我並沒有說伸手去接他手裏的饅頭,隻是忽的出聲說:“景盛,我猜你胸膛上的那些傷痕,有一部分,是在那場車獲裏留下的吧?”
我的心,在默默地呐喊,希望他回答我:不,我從來沒有出過什麽車禍。
可是,他卻隻是忽的垂下了眸子,什麽也沒有說。
我笑了笑,繼續問:“你說庭審那天,你也在場。可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顧誌誠根本就不是那個真凶對不對?”
我留了足夠的時間供景盛回答,不過,如我所料的那般,他依舊沒有回答。
“所以,顧誌誠給我看的那些照片都是真的?” △≧△≧,
我的問句在景盛的沉默中,都漸漸變成了陳述句。
“那輛車是誰的?”
這一回,景盛終於出了聲:“夏小滿,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活著的人永遠都比死去的人重要,你懂嗎?”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讓我放下仇恨,忘記我爸媽的死,就這樣快快樂樂地當一個傻子?
我以為經過一夜的沉澱,我已經有足夠的勇氣來麵對這件事。
可是,當我把最後一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聲音還是抖得不成樣子。
“景盛,是你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