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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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熙是在快要就寢的時候才知道皇後昏迷不醒的消息,她愣了愣,問琥琳,“怎麽回事?下午的時候皇後是說有些累了,也不至於到昏迷地步吧?”

    琥琳皺著眉,語氣有些焦急,“奴婢也不知道,太醫去瞧過了,說是因為用了相克的東西,皇後身子又疲乏,一時撐不住才會昏迷的。”

    “相克?”林雲熙不解,轉向青菱碧芷,“你們今日與我一道去的,席上可有什麽相克的吃食嗎?”

    青菱碧芷對望了一眼,思索片刻,都搖搖頭,青菱道:“主子用的東西奴婢都親自驗過,絕沒有相克的吃食!”

    董嬤嬤也皺起眉,她緩緩道:“相克之物並不止在吃食上,胭脂水粉甚至湯藥花草都有可能,青菱你們再想想。”

    兩人低頭沉思,依舊搖頭。碧芷遲疑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麽,旋即又低下頭去。

    林雲熙道:“碧芷,你可是有什麽要說的?”

    碧芷張了張口,猶猶豫豫地道:“奴婢……奴婢站在柔嘉帝姬那一邊,隱約間似乎聞到帝姬身上有些味道。”

    林雲熙有些驚愕,“什麽?”

    碧芷神情猶疑,“奴婢聞的並不真切,所以不敢斷言。”

    林雲熙秀眉微皺,罷罷手道:“這事不要多管,事關皇後,咱們要避諱。”眾人一凜,恭聲應下。

    正說話間,外麵秦路進來稟道:“娘娘,聖人身邊的魏少監來了。”

    林雲熙一怔,“快請進來。”

    魏少監進了殿內,躬身行了一禮,“夫人頤安百益。”

    林雲熙虛扶一把,“魏大人不用多禮,可是聖人那裏有什麽事?”魏少監道:“是,聖人請您即刻往重華宮一趟。”

    皇後娘娘那裏?林雲熙疑道:“出了什麽事?”

    魏少監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皇後娘娘有些不好,聖人請夫人過去。”便閉口不言。

    林雲熙陡然一驚,皇後不好,聖人相請?再聯係琥琳所說,心下微微一窒,帶著隱隱的不安與寒意。隻是她麵上依舊一派平靜,和聲道:“本宮知道了,多謝魏大人。”

    林雲熙轉頭對著董嬤嬤道:“嬤嬤且在宮裏,叫青菱碧芷跟著我就是。”

    董嬤嬤會意,笑道:“是,老奴這就命人準備肩輿。”

    林雲熙點點頭,清麗淡雅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行得正坐得端,無論是誰布下的局,她見招拆招就是!

    她徑直帶了青菱碧芷隨魏少監往重華宮去,宣政殿內外警戒森嚴,出入轉角之處站著許多麵生的內侍。

    慶豐帝的貼身太監李順就在鳳寰閣外,見林雲熙進來,趕緊上前迎接,行禮道:“徽容夫人宜安。”

    林雲熙衝他微微頷首,“聖人傳我來此,我已到了,勞煩李大人通傳一聲。”

    李順道:“是,老奴這就去。”他進去了片刻,出來道:“聖人請您進去。”

    林雲熙進了屋中,一眾太醫宮人都在,慶豐帝坐在上首,清雋的麵容在燭光下看不出表情。唐修儀站在他身邊,默默低著頭。

    林雲熙躬身行禮道:“妾身見過聖人,聖人頤安百益。”又對著唐修儀微一福身,“唐修儀萬安。”

    慶豐帝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來了。”

    林雲熙微微一笑,“是。”頓一頓,又問,“不知聖人為何傳召妾身?”

    慶豐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林雲熙氣定神閑回望過去,眸中一片清明。慶豐帝垂下眼眸,“林卿當真不知道?”

    林雲熙道:“妾身是聽說皇後娘娘似乎身子不大好,傳了太醫來看,隻是不知您為何傳了妾身來。”

    慶豐帝指了指唐修儀,“你來說。”

    唐修儀微微一顫,福身道:“是。”抬頭看向林雲熙,緩緩道:“太醫診斷,皇後娘娘是用了相克之物,昏迷不醒。”

    林雲熙臉上一愣,旋即道:“還望唐姐姐明示。”

    唐修儀看了慶豐帝一眼,道:“今日荷花宴上,皇後娘娘的蜜酒中有一味蓂莞草,若是遇到茯藜香,會使人體虛氣短。而容妹妹今日贈予柔嘉的那朵宮花上,正好有茯藜香的氣味。皇後娘娘與柔嘉靠得近,又說了那麽一會兒話,才會沾染藥性,昏迷不醒。”

    林雲熙心下微微一緩,麵色平靜,“唐姐姐想說什麽?”

    唐修儀怔了怔,看向慶豐帝。慶豐帝不語,依舊是木無表情的樣子。

    唐修儀微微抬了抬頭,徐徐道:“不是姐姐多心,茯藜香雖不太難得,也是肅慎國進供的,這東西不好保存,每年也就那麽一些,我記得前些時候聖人都賞給容妹妹了。”

    林雲熙輕笑一聲,“唐姐姐是認為,我在宮花上熏了茯藜香,蓄意謀害皇後?”

    唐修儀低聲歎道:“證據確鑿,由不得我不信。”

    林雲熙淡淡道:“僅憑姐姐一句話就想治妹妹的罪麽?就算皇後娘娘真的是因為茯藜香而昏迷,也不能證明是我做的。”她向慶豐帝福一福身,“妾身今日是第一次見,送她東西也是一時起興。妾身如何能算到帝姬會將宮花交於皇後娘娘看?”

    唐修儀道:“柔嘉一項與皇後娘娘親近,她是小孩子,得了新東西自然會向親近的人炫耀。”她垂下眼簾,“若不是後來察覺了茯藜香的味道,又聽聞皇後娘娘出了事,我也不信妹妹是這樣的人。”

    林雲熙看著慶豐帝,“聖人也覺得是妾身做的?”

    慶豐帝目中平淡,“你若能證明自己清白,朕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林雲熙心底一寒,寬敞的衣袖下,手緊緊攥成拳,指甲扣進手心。嗬,清白?公道?她心頭發涼,隻覺得一股寒意貫穿頭頂,這是在懷疑她?

    慶豐帝又道:“隻是朕觀林卿為人,當不會糊塗至此。”

    唐修儀滿臉不可置信,驚呼道:“聖人?!”

    林雲熙心下微微一鬆,慶豐帝在一定範圍內對她還是信任的。她揚起臉,“妾身沒有做過的事絕不承認。”

    唐修儀神色難看,“徽容夫人還有什麽可辯的?太醫已經驗過宮花,確是茯藜香無疑!”

    林雲熙淡淡一笑,對著旁邊的太醫問,“皇後娘娘是用了相克之物才昏迷麽?”

    殿中的太醫以院判崔世忠領頭,他是醫藥世家出身,一家三代皆是太醫院院判,可說是國醫聖手。崔世忠躬身行禮道:“臣與太醫院幾位國手共同會診,不會有錯。”

    林雲熙點點頭,道:“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崔院判解惑。”

    崔世忠連連搖手道:“不敢,夫人直說便是。”

    林雲熙道:“今日宴上的蜜酒皇後娘娘飲了多少?那茯藜香的效力當真如此之大,柔嘉帝姬與皇後娘娘接觸不過短短片刻,這樣就能讓皇後娘娘昏迷不醒麽?”

    崔世忠一愣,看向伺候皇後的宮女。

    紅袖趕忙上前,“娘娘隻飲了一杯。”看了林雲熙一眼,又道:“奴婢曾聞過茯藜香的味道,但今日在娘娘身邊卻沒有聞到。”

    崔世忠想了想,回稟道:“皇後娘娘會昏迷,大半還是因為昨日太過勞累的緣故。而且娘娘體內蓂莞草和茯藜香含量並不多,這兩種東西除非用量大,一般是很難致使人昏迷的。”

    林雲熙對他微微頷首,轉向慶豐帝,“妾身要是真用此法,該怎麽估量茯藜香的用量?這香味道又不淺,若妾身用了大量的茯藜香,難保不被皇後娘娘身邊的人聞出來;若是不想被人察覺,又怎麽保證能起到作用?”

    她再次福身,“更何況,皇後娘娘素來寬厚仁和,對妾身也是百般關照,妾身為何要害皇後?”

    唐修儀譏諷道:“人心難測,皇後娘娘是寬仁,但架不住有人狼心狗肺!”

    林雲熙恍若未聞,隻看著慶豐帝。

    唐修儀急道:“聖人忘了麽,這還有個證人呢!”她指著跪在地上的一個內侍,眉宇間有些焦躁和不安。

    慶豐帝對林雲熙道:“你可認得他?”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

    林雲熙看向那個內侍,唐修儀冷冷道:“還不抬起頭來,給你的主子好好看看!”

    跪在地上的內侍顫顫巍巍地抬頭,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來。

    林雲熙微微皺眉,似乎有些眼熟?是在哪裏見到過呢……是了!這不是上會被董嬤嬤和琥琳查出來那個埋在昭陽殿的釘子嗎?她記得是叫秦路找個由頭弄出去了,怎麽是他?

    林雲熙心下疑惑,麵上卻不露聲色,隻道:“看著是有些眼熟,隻是妾身不記得了。”

    唐修儀道:“本就是昭陽殿的人,徽容夫人當然眼熟。”

    “我宮裏的?”林雲熙搖搖頭,“恕妹妹記性不好,昭陽殿上上下下也有近十個內侍,哪能個個都記得?”她頓一頓,“不如叫妹妹宮裏的首領少監來認一認,他管著內侍,自然比我清楚。”

    林雲熙對著慶豐帝道:“聖人說呢?”

    慶豐帝微微低頭,“也好。”

    唐修儀一時情急,忍不住道:“何必多生事端?徽容夫人宮裏的人難道她還會不認得?”語氣帶著嘲諷,“莫不是敢做不敢認,盡想著怎麽推諉脫身了?”

    林雲熙略皺皺眉,慶豐帝也有些不悅地道:“這是什麽話?”

    唐修儀一驚,趕緊福身,“妾身一時蒙了心,言語無狀,請聖人恕罪。”

    “起來吧。”慶豐帝聲音淡淡,對伺候在旁的內侍道:“去宣昭陽殿的首領少監來。”當即便有人去了。

    林雲熙心裏雖然有些緊張,臉上卻依舊氣定神閑的樣子。

    沒多少時間,秦路便到了鳳寰閣。慶豐帝也不多問,等他見過禮,就讓他認人,秦路看了那個內侍一會兒,恭聲回稟道:“這是前兩個月昭陽殿調出去的內侍。”

    慶豐帝“嗯?”了一聲,“怎麽回事?”

    秦路道:“兩月前他偷了夫人陪嫁的一副景泰藍首麵和一柄金絲楠木鑲玉如意,被奴才發覺,夫人心慈,並未報給內侍監,隻叫奴才打發出去了。”

    慶豐帝皺了皺眉,道:“背主的東西!”

    跪在地上的內侍忙磕頭道:“奴才不敢說謊!奴才不敢說謊!奴才雖被打發出了昭陽殿,但主子仁慈,奴才一心隻向著主子!若不是……若不是……”

    林雲熙瞥了他一眼,“當不起,有著偷盜名聲的奴才,我可不敢當這種人的主子。”

    那內侍渾身一顫,唐修儀道:“你且一五一十與你的好主子說來,她既然做了,自不會不管你的死活。”

    林雲熙心下一沉,唐修儀真是費盡心思想扳倒她。不管這內侍說了什麽,她如果認了,便是謀害皇後其罪當誅;如果不認,便是放任手下的奴才去死,這等涼薄,將來還有誰肯為她效忠?

    那內侍道:“奴才被趕出昭陽殿後,就到莨月閣做些粗活。沒幾天功夫,便有人來看奴才,說是昭陽殿的,問奴才願不願意繼續為主子效力。主子仁慈,沒把奴才發落去暴室,奴才感恩戴德,哪有不願意的。主子還送了銀兩來,說是奴才犯了錯,不能馬上回昭陽殿,但隻要奴才辦好事兒,便把奴才再調回去。”

    林雲熙闔上雙眼,對這些話不加理睬,慶豐帝滿臉漠然,唯有唐修儀頗為歎息的樣子。

    那內侍接著道:“前些日子主子派人傳話來說,要奴才打探清楚荷花宴上皇後娘娘所用的蜜酒到底是用什麽製成的。奴才不敢耽擱,去尚宮局打探了好幾日,才從專門掌管酒釀的劉典記那裏問了出來。”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害怕,“奴才也不知道主子要做什麽,若不是劉典記與奴才是同鄉,又曾有些交情,這些事原是不能泄露的。今日聖人著人來查,奴才方知道犯了大錯。奴才雖忠心主子,但奴才最大的主子隻有聖人一個,奴才萬萬不敢隱瞞!”

    他連連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隻是奴才所言句句屬實,還望聖人明察!”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幾天被母上大人拉著去做客了,電腦都沒摸到邊tt我會盡量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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