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九十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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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謝嘉魚也不是蠢人,自然懂了話裏的意思。

    她娘這是直接告訴她,燕致遠的事兒她已經知道了。

    謝嘉魚在心中歎氣,隱隱有些愧疚,她甚至都不怎麽敢去瞧娘的眼神。當初的事兒是她理虧,她也不知道怎麽腦子就一時起了這個念頭,便也順從了那念頭。

    “娘……”她喏喏叫道,語氣中有些委屈。這若是放在平日,安國公夫人早就心肝肉似的將人摟在懷中了,可此時此刻,她顯然是下了狠心了,不打算理會她了。

    安國公夫人將手中的茶盞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有些蕩了出來,她也顧不得這些,便放下話來,“你若是還叫我一聲娘,便聽娘一句話,好生反省反省。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簡直是用刀子在戳娘的心肝啊。”

    說完她疲憊的揮揮手,“祝嬤嬤留下,你們都退出去。”雖都是兩人的心腹,可有些話她們不知道反而比較好。

    丫鬟們應聲退下,神情肅穆的守在門外。平安和喜樂瞧瞧對視了一樣,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驚濤駭浪。

    “娘,我知道錯了。”謝嘉魚明白嗬退下人的舉動,也算是她娘給她娘的一點麵子。她索性幹脆的認錯,隨後便二話不說的跪了下來。

    “娘,我不應該不相信你們,我知道你和爹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是應該相信你們的,可是……”可是那個人偏偏是燕先生,偏偏是上輩子教導她的燕先生,那個她曾在心中仰慕的燕先生。

    有些話,從上輩子留存到這輩子,她一直未有張開口說過。燕致遠是一個像風一樣的人,就像三月裏的春風,那麽的溫暖,同時也那麽的飄忽。

    他教導她的同時,難免就帶出了他對很多事的見解。也許上輩子十三歲的謝嘉魚不懂,可是這輩子十三歲的她卻懂了。

    那是個向往自由的男子,她對他的戀慕也是因為她心中對自由的向往。

    她不能束縛他,所以不能喜歡他。

    “嫵兒,你給娘說句實話,你是不是不喜歡瑾之。”安國公夫人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她,歎了口氣,將這句積壓在她心頭多日的話問了出來。

    謝嘉魚心中驀然慌亂了起來,隨後抬頭瞧著她娘,眼神是安國公夫人從未瞧見過的堅定,“是,我不喜歡他。他對我很好,處處體貼我,得了什麽好的第一個想到我。你們都說他與我幼時便有情誼,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在定親之前我甚至都不認識他,他便說心悅我,可他心悅我什麽?”

    她的麵上帶著些許諷刺的笑,“他心悅我什麽?幼年我最多也才三歲吧?他與一個三歲的幼童有什麽情誼?娘,說白了,我根本不信他真的如同他表現出來那般心悅我。”

    這話一出,安國公夫人也愣住了。她滿心滿眼的覺著瑾之是喜歡嫵兒的,瑾之也親口承認他見著嫵兒第一麵便喜歡上了她。也許正是因著先入為主的這種想法,府上的人竟是都這般覺得了。

    若是今日不是將她逼到了這個地步,也許她永遠不會開口告訴自己她覺著瑾之並不喜歡她。

    安國公夫人心中感慨萬千,謝嘉魚卻絲毫不在意,接著說道,“你們都覺得他心悅我,我便欠了他了,我究竟欠了他什麽?外邊的人都說他冷酷嗜血,最是冷淡。這些話我統統都沒有信過,可他從不這樣對我,總是笑著,很溫柔,就像是……戴著一張麵具一樣!”這些話也堆積在謝嘉魚心中很久了,今天總算是說出來了。

    是的,謝嘉魚她覺得在她麵前的蘇瑾之好得太不真實了,就像活在虛幻裏的人一樣。不是她覺得自個兒不好,可她也沒有好到讓人沉迷深陷的地步吧。他根本不了解她,憑什麽就那麽喜歡她了?

    難道……真的像有的人說得一般,因為這張臉嗎?

    謝嘉魚想著想著,便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臉龐。她的皮膚很好,就像牛奶一般絲滑,沒有上妝的臉滑不溜丟的,手感倒是極好。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個兒的臉生得好。可也許這也是很多長得好的人的通病,雖然自個兒長得好,卻不希望別人喜歡自己完全是因為這張臉。

    “嫵兒,瑾之不是這等人,他說心悅你,那必然就是真的心悅你。”安國公夫人想了許久,還是不覺得她認識的蘇瑾之會那般糊塗。他能開口說心悅嫵兒,那就是真的心悅,否則哪會這樣說。

    那麽倔強的一個孩子,根本不會委屈自己。

    “他心悅我……是因為我的……臉嗎?”謝嘉魚也有些糊塗了,她的腦袋裏麵就像是塞了一堆漿糊一般,什麽都想不靈醒了。

    這話說得不像樣,安國公夫人卻早就有準備了。她歎了口氣,覺得當初便不應該早早的將親事定下來。

    “你糊塗了,這天下長得漂亮的女子並不少,可是你有聽見瑾之幹過什麽醃臢事兒嗎?”她拍了一下桌子,瞧著跪在地上的閨女兒,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嫵兒,你知道你救的那個人姓甚名誰嗎?”她想著索性先打消她心中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算了,便將話題一轉,詢問道。

    “他說他叫燕致遠,就住在城外的桃花居。”

    姓燕,卻又什麽消息都查不到,這人倒是夠神秘的。對這個叫燕致遠的人,安國公夫人心中是一點好感也生不起來,隻在心中磨牙,“燕可不是一個常見的姓,瑾之的娘便姓燕,當年燕家是大昭赫赫有名的人家。按理你還應該叫瑾之的娘一聲燕姨。”

    燕……難怪這麽熟悉,謝嘉魚這才回過神來。

    她的手有些抖,覺得仿佛有什麽迷障就在眼前,她卻堪不破。明明就隻差一步,可她就是想不明白,好似差了什麽關鍵的一步似得。

    她的眉頭緊皺,神色很肅穆。安國公夫人還以為她沒有想通的時候,她開口了,“您懷疑他居心不良?”

    “你知道就好,怎麽就恰好手上進了你的屋子?堂堂國公府,娘自認咱們府上的防禦還沒有這般差勁,不至於連一個受傷昏迷的人都防不了。嫵兒,你知道什麽叫一葉障目嗎?你現在就是一葉障目。”固執的覺得那燕致遠是什麽好人,卻瞧不見蘇瑾之的好。

    這樣一說,謝嘉魚才發現當時的確有很多說不過去的地方。她的院子在正院旁,這可是內院了,周圍大大小小的院子還有很多。而正院恰好又是府上家丁巡邏得比較仔細的地方,他傷得那般重,又是怎麽進到她屋子的?

    而她遇見他的時候,這人原本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中明明彌漫著殺意,可瞧見是她之後,竟是放心的暈了過去。為何這般放心她?他瞧上去可不像是那般沒有警惕性的人,隻能說明一點,他認識她或則他了解她。

    姓燕,又一副認識她的樣子。再一聯想當年燕家的事兒,她心中悚然一驚,莫不是這是當年哪位燕家郎君在外遺留的兒子?他這般光明正大的回長安……是不是有所求?

    謝嘉魚就是再不懂政治,也知道燕家當年那般顯赫,就算是最後隻剩了燕姨一人,也一定還有遺留的勢力,且那勢力應該不小。而燕姨去了,那勢力現在在誰的手中不言而喻。

    那麽燕致遠究竟在圖謀什麽?她遇見他真的是偶遇嗎?謝嘉魚越想越深,她忍不住想到上輩子,他進府教導她也真的隻是單純的教導嗎?

    是啊,他這般風華絕代、知識淵博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落魄的秀才。這些話,也隻有她才會傻乎乎的信了。

    “他會不會對……蘇郡王爺不利?”他終究是她的未婚夫,她知道他一路走來很是艱難,她不能害了他。

    縱然覺得蘇瑾之有些虛假,不夠坦誠,可她也不能自私的去害他。

    聽了這話,安國公夫人眼睛一亮,覺得嫵兒心中肯定是有瑾之的,隻是她自個不覺得罷了。這樣倒還好,多接觸接觸就好,她讓他們訂婚是希望兩個人都可以幸福,而不是為了這世間多一對怨偶。若是這樣,還不若毀了這婚事。

    “你能想到這兒,說明你還沒有糊塗到底。你和瑾之的事兒,娘會和你爹好好說道說道,你心裏也別積著事兒。傷害自個兒的事兒可一不可再,你身上哪怕破了點兒皮,娘也是會難受的,知道了嗎?”說完她眼神一凜,“那燕致遠的事兒,娘也會處理的。”

    “我知道錯了,不會再這般魯莽了。”她的身子不單單是自個兒的,也是她爹的,她娘的,她兄長的。他們從小把她當眼珠子一般疼愛,她實在是不該。

    “祝嬤嬤,去將娘子扶起來。雖是燒了炭,可這兒地上到底涼,知道錯了就行了。”

    祝嬤嬤早就想插話讓夫人鬆口了,這下子夫人自個兒鬆了口,祝嬤嬤自然欣喜的將謝嘉魚扶了起來。

    待她坐下後,祝嬤嬤不知又從哪裏尋來一個手爐,遞給她抱著。

    “平安和喜樂到底年紀小了些,不知道規勸主子,便罰她們三個月的月銀。”這個懲罰說來實在是很輕了,謝嘉魚心中也鬆了口氣。這事兒就怕娘心中有疙瘩,連累了她們便不好了。

    說到底也是她一意孤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