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二暴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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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遠遠比安國公夫人想象中的要了解他娘。
可是一想到那埋在地下的屍體是幼年相識的人,還曾經是他娘的好姐妹,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寒冷便從腳慢慢攀爬上來了。
安國公夫人瞧著夫君神色不好看,自覺有門,便竭盡所能的準備好好再告上一狀。夫君或許對他娘還有點情麵,可是她真的恨不得她早點死,誰家婆母會害自個兒的親孫女?雖然沒有證據,可她仍舊覺得嫵兒身上的毒說不得就是她下的。
她將這法陣的作用也告訴了安國公,至於謝二爺會有什麽下場,誰管他呢?
聽完之後,安國公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麵若寒冰,他身在官場,對於異人的敏銳和了解遠遠比安國公夫人多得多。
聽完之後,他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有些事情,一直都是自欺欺人,隻要過了心中的迷障,大膽的去猜想,其實真相便很明白了。
他幼年的記憶裏,娘和爹之間分明相處得很是融洽,也很是恩愛,兩人之間甚至容不得其餘人插足。這般的關係,卻突然在他六歲那年破滅了,他也被接出鴻禧院,娘也變了一個樣子,這是他很多年都沒有想明白的事兒。
現在想來,哪裏是爹的冷落讓娘變了一個樣子,分明是娘變了一個樣子,爹才疏遠了她。
他握緊了雙手,額頭上青筋暴起。麵目猙獰,整個人就像馬上要噴發的火山。
風雨欲來。
屋內的燭火搖搖曳曳,在窗上映透出一個巨大的虛影。屋內明明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明明溫暖極了,他卻隻覺得寒冷。
離真相,就隻有一步了,可這一步他卻不知道該不該踏出去。
他又記起那些年爹的種種奇怪之處。老國公爺原本是個很有銳勁的人,這才攢下了這麽大份家業,要知道原本府上雖有爵位,可也不是一品的國公。這些都是他爹一個人單槍匹馬在戰場上掙回來的。
這樣一個人,分明才不到中年,卻突然活得像進入了暮年一般。身體雖仍健壯,心卻垂垂老矣。
好似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將大兒撫養成人,終於終於在他能支撐起一個家的時候,去了。
還不懂事的時候,他曾為爹一昧的偏心自己而沾沾自喜。說實話,因為相處時間過短,他和二弟之間其實沒有幾分情誼,他知道這人是他弟弟,可應該怎麽對待這個親弟弟,從未有人教導過他。
他爹偏愛他,他娘偏愛他弟弟,這個家其實畸形得很。他從小和爹生活在前院,弟弟和娘生活在後院。爹甚少去後院,連帶著幾乎也是不踏足後院的。同理,娘和弟弟也不常來前院,涇渭如此分明。
其實真相已經很明顯了,隻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爹為何會這樣對弟弟和娘,為何將自個兒的房間布置的和娘的一樣,為何.....不去看娘。
甚至死後,將娘的東西統統拿去當了陪葬品,又對他說不需要顧忌她。她是誰,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安國公歎了一口氣,渾身癱軟在了椅上。安國公夫人輕輕喚了一聲,“夫君......”她有些被嚇到了,一貫端莊的人麵上浮現出慌亂了來。
“無事.....”他隻覺得好累,身上虛軟極了,卻還是露出一個笑來試圖安撫他的妻子。
安國公夫人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後悔,她不該告訴他的。
“你使人將剩下的屍體尋出來吧,無論是不是如雲姨,我們都好生收殮了,就當是贖罪了。”
“我會想辦法讓那些花匠們盡快找到剩餘的屍首的,我想.....應該用不了多久了,這事兒拖得太久了,容易生變。”書房之中,謝嘉魚的表情很是凝重。
“你說得對,遲恐生變!”鬼醫憐惜的看著如雲,嘴裏的話可一點不客氣。
如雲還是很安靜,就待在一旁,並不說話,她要說的早就說完了。她心裏苦,卻不想再將那些苦道出來。她等著,等著她遭報應。
蒼天無眼,讓這等爛了心肝的人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她就算是拚得魂飛魄散,也要將人拖著下十八層地獄。
謝嘉魚放下筆,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來,“這等大事,我娘是肯定會告訴我爹的。我不信,我爹會什麽想法都沒有......他一定會懷疑,也一定能想到真相的。”
連她尚且知道祖父不喜歡二叔一家,她爹會不知道?說不得此時,她爹已經回過味來了。
的確,安國公此時心中想的正是此事。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嗎?叫了那麽多年的娘,其實根本不是親娘。
“但願如此。”這點,鬼醫不敢保證,他雖然在這府裏飄蕩了不少年,卻根本不了解安國公。
這時候如雲卻突然插了一句話,“他一定會想到的,從小,他就很聰明。”
從小就很聰明的安國公此時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謝嘉魚和鬼醫都沒有接話,謝嘉魚靜靜的畫著符,鬼醫就那麽看著,如雲也不再說話。書房裏一下子寂靜無比。
她要畫的是一張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的符紙,名為“顯形符”,顧名思義,這就是專門讓一些鬼魂顯形的。這符紙其實沒有什麽大用,因為它隻能讓常人瞧見鬼魂,卻又不能讓鬼魂實體化,故而對很多修道者來說都宛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以往,倒是很有些裝神弄鬼的人為了騙錢,給富戶捉鬼之時用這符,然後好生比劃一番,待符紙時間已過,便裝作已經驅散了鬼魂,狠狠撈一筆。
可是謝嘉魚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讓這個符紙不再雞肋。這符紙很有些意思,別的符紙都是有著固定的靈力多少的,唯獨它不是,你往裏麵輸入多少的靈力,它就能讓對應魂力的鬼魂顯形。
一般老鬼、厲鬼是沒有辦法的,那靈力對謝嘉魚來說太多了。可對一些新生的、虛弱的鬼魂而言,卻又需不到多少靈力,也不過和幾張補靈符差不多罷了。
恰好如雲就是那個虛弱的鬼魂。
“想必我祖母尚且還忘不了您,若是您出現在她麵前,那必然......”之後的話謝嘉魚沒有說出口,可誰都明白了。
謝嘉魚笑得很純良,可嘴裏吐出來的話卻讓人心神一跳,“縱然我爹知道她不是我親祖母,想必也是不能在明麵上做什麽的,那麽,還有什麽懲罰比讓一個人清晰的認識到她早該被打回原形更讓人痛苦呢。”說完她又瞧著如雲說,“您能讓她知道這個道理的吧,縱然是扯下了鳳凰的羽毛披在身上,也永遠是山雞!”
她很快就畫出了“顯形符”,可現在顯然不是用的最好時候,謝嘉魚在等。
接下來的好幾日裏,她爹的神情都不怎麽好,總是一副疲倦至極的樣子。瞧著這個樣子的爹,她心中有了打算。
加快花匠的速度很簡單,她隻需要派幾個丫鬟便能解決了。沒有幾日,幾個丫鬟在假山後聊天多懶,其中一個丫鬟突然說道,“誒,你們覺不覺得咱們府上有些地兒怪怪的啊。”
“怎麽怪怪的,誒,說說看。”
“對啊對啊,你快說說。”
恰好那花匠的頭子便打這兒過,聽見這談話聲,心中也是好奇。他是安國公夫人的心腹,一家子的命都捏在夫人手中,絕對的忠心可靠,不然這等隱秘的差事兒也輪不到他來當管事兒。他知道夫人喚他們來是想借著花匠的身份尋什麽東西,可夫人卻不知道這東西在哪裏。
這都好些日子了,除了真的讓府上的花兒長得更好了些,那真是什麽都沒有尋到。
這會兒聽到這段對話,不知怎麽的,他心中莫名覺得會有大用處,便悄悄躲在一旁。
在其餘兩個小丫鬟的懇求下,方才開口那個丫鬟又說道,“你們倆兒進府晚,可不知道呢。咱們這府上有幾處地兒的花草長得格外的好呢,那是冬日都還顯著綠的那種呢,你說怪不怪。我跟你們說,夫人不是喚了好些花匠進來嗎?說不得就是為這事兒呢。”
“咦,姐姐,有沒有這麽誇張啊。”一個小丫鬟明顯不怎麽信。
“嘁,你還不信,我能騙你們嗎?不信是吧,來,姐姐帶你們去瞧瞧。雖然這天兒已經回暖了,可待會你們一瞧變知道,那花草不對勁。”說完便發出腳步聲來,那管事兒又瑟縮了一下身子,躲得嚴實。
這若是被幾個小丫鬟瞧見他竟是在偷聽,那還要不要做人了。
可那丫鬟的一番話也算是徹底點醒他,對啊,連一個丫鬟都知道有問題,那勢必是有些貓膩的。挖一挖又不妨事兒,說不得有些意外收獲。
這管事兒不虧是安國公夫人的心腹,很是有幹勁,也敢於將想法付諸實際。很快便尋見了這府上花草繁茂的幾處地兒。
也幸得才從冬日過來,這些植物區別尚且大著呢,不至於分不清。那長得好的,就太顯眼了。
這一挖,果真是挖了出來。
自此,四肢算是全了。而府上還剩一處花草茂盛卻無人敢去動手挖了,那就是鴻禧院內,老太君居住的院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