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七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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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是略帶驚訝,謝淑便是有些閃躲了。她側了側身子,往一旁的婆子身邊靠了靠。可那孩子明顯瞧見了她,興高采烈的試圖往她站的地方來。
謝淑一瞧,哪裏還敢躲著,立馬便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過來。她尚且還不想成為眾矢之的,生活雖然平淡,可平淡也有平淡的好的。
那孩子嘴巴一扁,瞧著是有些不高興了。
燕致遠像是瞧見了他,輕聲喚道,“小三兒,還不快過來。”見燕致遠喚他,他隻得念念不舍的瞧了一眼謝淑,轉身走到燕致遠身邊站好了。
見他站好了,燕致遠才繼續說道,“遇見即是緣分了,恰好今日大家都相聚在我這兒桃花居了,不若進去瞧瞧?瞧瞧是我這桃花居中的桃花開得好,還是這外邊桃林的桃花開得好。”
他這話正是合在場娘子們的心意,郎君們雖是方才已經見識過了,可這宅子裏總歸要比外邊安全一些,也不反對,反而樂意作陪。
謝嘉魚意味深長的瞧了一眼燕致遠,明安卻有些心神不定。這人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三表弟又怎麽會在這兒?是的,方才那像稚子一般的孩子正是當今聖上的三子,貴妃娘娘的親子,那個據說是個傻子的三皇子!
明安是見過這位表弟的,宮中就隻有三位皇子,哪個能不認識呢。其實在明安看來,這表弟也算不上傻,隻是呆了些,學東西也慢了些,還有些固執。可耐不住這位生得好啊,那宛若稚子的眼神瞧著,任誰也狠不下心來。
據明安的了解,她舅舅其實並不討厭三表弟。
她知道三表弟出宮修養來了,可是他又怎麽和這個燕致遠扯上了關係。她有些想尋三表弟說道說道,可礙於人多眼雜,不好說罷了。
相較於明安,謝淑的心緒更加不定。謝淑是個有些離經叛道的人,她不同於世人所想的大家閨秀那般嫻靜雅致,她就是個天生反骨的人。
她就像是市井賭徒一般,敢壓下所有的賭注去賭,贏了自然好,輸了便是生不如死。
從幼時被嫡母磋磨開始,到得知了生母的死因,她心中是憋著一口氣的,她像沼澤邊的毒蛇一般,蟄伏在陰暗的地方,不見天日,日日偽裝,以求一擊必中。
所以她才算計了得了大姐,算計得了她那好嫡母。謝婉情可能並不知道,從她落水的時候開始,她此生便不可能再有孕了。當然她現在並不知道,因為她瞧不上她的夫君,硬是拖了這麽久還未與人圓房。
二房的每一件大事兒背後都有她的影子,大姐兒落水,城中流言四起,嫡母失寵。許姨娘早產,嫡母大鬧正院,沒有那一件事她沒有插手。
現在她做到了,整個二房,沒有人過得比她更暢快的了,可是她這心裏麵卻空蕩蕩的。
原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哪裏曉得她竟是遇見了那小傻子了。
那小傻子是真的傻,也是真的喜歡她。
從來沒有人和他一樣純粹的喜歡過她。
謝淑一邊走一邊捂著心口,怎麽那麽難過呢。那種感覺就像是知道娘是被害死的時候一樣。
她這樣反常的樣子被謝盈看在眼裏,謝盈心中還是有些怕她,畢竟幾年前她發瘋的樣子太嚇人了。可這時候她嘴巴又癢癢,心道惹不起謝嘉魚還惹不起你了嗎?便不由自主的刺道,“喲,二姐姐這幅樣子,不知道還以為你是瞧上那位燕郎君了呢。”
她是知道嫡母在為謝淑相看的,心中有些嫉妒。她今年都要及笄了,可正院愣是一點聲信兒都沒有。她不是謝嘉魚,沒有資本一直呆在家中,等著人上門來娶,她自個兒的前程還得自個兒來掙。
這樣一想,她還覺得方才那位燕郎實在是不錯,瞧上去也是位讀書人,能認識這般多的貴族子弟,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還有這宅子,瞧著布置得雅致得很。
但一想到他對謝嘉魚的態度,謝盈的臉立馬黑了下來。
桃花居果然不愧這個名字,院中種滿了各色的桃花。這院中精心伺養的花兒自然是比外邊兒粗長的要漂亮得多。
可謝嘉魚卻絲毫提不起喜歡了,她不是個尖酸的人,卻忍不住出言諷刺燕致遠,“閣下院中的花兒也不過如此罷。”
燕致遠卻絲毫未有生氣,反而朗聲一笑,“若是這些花兒不入五娘的眼,不若就鏟倒重新栽種過吧。”說完偏頭瞧著謝嘉魚問道,“不知五娘喜歡什麽花兒?”
謝嘉魚隻是想刺一刺他,並不是真的想傷了這些花兒,聽了這話便覺著心中一梗,沒好氣的說,“我喜歡什麽花兒管你什麽事。”說完便有些桃花瓣兒從她眼前飄落。
她頓了頓,接著說,“這些花兒多少是條命,便不要折騰了。”
“那你喜歡什麽花兒?”誰知道燕致遠根本不接那話,仍舊執著的問道。
兩人之間的動作實在有些大了,惹得周遭的人都在偷偷瞧他們了。謝嘉魚耳朵尖有些紅了,惱怒的說了一句,“我喜歡櫻花。”
燕致遠的眼睛騰的一下子亮了起來,用一種格外縹緲的聲音說道,“那我便再為你建一座櫻花園可好。”
她隻瞧見他的嘴巴張張合合,明明他距離自個人還有一段距離,可那聲音就像從她耳邊發出的一般。她環顧四周,卻發現似乎除了她再沒有人能聽見燕致遠的這句話了。
她狠狠瞪了一眼他,不再說話。
走走停停,到了後院兒的時候她們才知道什麽叫做人間盛景。這院子麵上瞧著不顯山不露水,可這兒竟是圈著這般大一片桃林,桃樹與桃樹之間種植得頗有些密集,瞧著那樹幹,便能知道這兒的桃樹都是些幾十年的老樹的。
漫天遍地都是粉紅的、豔紅的、粉白的桃花,接天滿地,震撼人心。
“好美……”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這句話就像是滴入油鍋中的水一般,使得方才被美景震驚住的人紛紛討論起來。
枉費他們在這長安城中住了這麽些年,竟是連這般的美景都不知道,往日時光皆是虛費了。
這時候,那幾位郎君們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有人開口打趣道,“喲喲,這可真是,咱們方才來的時候,看沒有瞧見這等美景啊,燕兄你實在不厚道。”
那知道燕致遠不疾不徐慢條斯理的回答道,“你們身為郎君,又不是娘子,何必帶你們來瞧呢。”
他原本想說的是你們又不是嫵兒,誰沒事帶你們來瞧,可是礙於這兒人實在太多,便沒有說出口,反而換了另外一個說法。
“瞧不出燕兄還是個憐香惜玉的。”
一群人嘻嘻哈哈打趣兒,那些丫鬟婆子早就為自家娘子們尋好了休息的位置,就在桃花林旁,有好些石桌石凳,正是休息賞景的好地方。
燕致遠瞧著一行人都妥當了,便喚來小廝,讓他去命廚上做些甜糯的點心來,又命人去挖幾壇子桃花酒來。
那桃花酒是他前些年親手釀的,就埋在這桃林之下。桃花酒滋味甜美,最是適合娘子們飲用,少喝一點也不上臉。隻是今日少不得要便宜這些人了。
他才吩咐完下人,身邊便露出個腦袋來,一瞧,原來是三堂弟。對這小孩兒,他算是比較有耐心的。
故而他問道,“瑾瑜,怎麽了?”
蘇瑾瑜扁了扁嘴,明明已經十三的少年做這種孩子氣的動作竟是一點也不違和,反倒是有幾分可愛。燕致遠心不由得又軟了幾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鼓勵的看著他。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也就對這一個姓蘇的人心軟。對這個比他小了六歲的堂弟,他其實很喜歡。這種情感大約是因為大家都不喜歡他,都害怕他,卻隻有這位堂弟不會吧。
嫵兒也是這樣的呢。不知他想到了什麽,麵上竟是有幾分旖旎的神色。
“瑾之哥哥……”蘇瑾瑜就是個小孩兒性子,還有些忸怩,“我……”
聽到這聲瑾之哥哥,燕致遠立馬回神了,小聲說,“瑾瑜乖,你答應了哥哥什麽?我們拉過鉤的。”
蘇瑾瑜果然立馬改口了,喚道,“燕哥哥……”
這時候,原本在和人聊天的謝嘉魚卻覺得有些奇怪,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喚瑾之哥哥,可定耳一聽,卻隻有聊天的聲音,她便也沒有再在意了。
蘇瑾瑜正在撒嬌了,他個子不算小了,已經到了燕致遠的肩膀了,可見日後必定也是個俊秀高挑的郎君。
他最是受不了蘇瑾瑜撒嬌的,總覺得身子麻麻的,怪惡心人的,“站好了,有什麽話便說。”
蘇瑾瑜一向怕這個堂哥,聽了這話立馬便站得筆直筆直的,又略帶委屈的說道,“我想去和淑姐姐說說話,我都好久沒有見過她了,她好久沒來了……哥,淑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她是不是知道我是個傻子了。一定是的,所以她才不來看我,才不喜歡我……”
世人皆以為他是個傻子,宮人言行之間也有些瞧不上他,小廝也欺負他。他不是傻子,他都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隻有三個人是真的對他好的—母妃、瑾之哥哥、還有淑姐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