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嚴大力的目光，葉卡捷琳娜看到嚴大力一直盯著角落裏的老婦人看，繼續問道：“你認識她？”在她看來，自己的男朋友不應該會認識這個現在在莫斯科的街道上到處都會出現的這種乞討的人。

    “嗯，看上去有點熟悉。請等一等，我過去一趟。”嚴大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老婦人雖然他隻見過一麵，但是卻讓他記憶猶新。當初自己從包圍圈裏像個難民一樣逃出來後，就是這個老婦人給了自己和古謝夫、思維裏琴科等人吃的，不然自己可能就已經餓死了。

    老婦人因為天氣寒冷，用頭巾將自己的臉裹得比較嚴實，隻露出了鼻孔以上的部位。嚴大力並不能完全確定這個老婦人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所以他決定上前去仔細看看。

    走到老婦人跟前，嚴大力蹲了下來，盯著對方問道：“您是尼古拉耶夫娜？”

    那個老婦人發現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軍官蹲下來和自己說話，這讓她有些驚訝。而讓她更驚訝的是對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可在莫斯科沒有一個熟人，不然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尼古拉耶夫娜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眼前這個年輕的軍官，好像有點麵熟，但是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認識對方。於是有些奇怪地反問道：“軍官同誌，您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好像並不認識您。”

    “啊？您真是尼古拉耶夫娜大嬸？您怎麽到這裏來了？難道您忘了？去年的秋天，我和另外兩個戰友從基輔逃出來後還在您家裏住了一夜。您還給我們準備了吃的，不然我們就餓死了。”嚴大力驚喜地說道。

    “啊！是您，您叫什麽來著？看我這記性，我都想不起來了，好像叫什麽羅夫來著。不過我記得當初您還都是中尉啊。”尼古拉耶夫娜的眼睛中總算是有了神采，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居然能碰到一個以前見過的人也算是奇跡了。

    “尼古拉耶夫娜大嬸，我叫西多羅夫。您怎麽跑到莫斯科來乞討了啊？”嚴大力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關心地問道。此時葉卡捷琳娜已經發現嚴大力居然認識這個老婦人，也走了過來。

    “您們三個當時不是說德國人馬上就要來了嗎？您們走了的第二天我也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村子。本來我趕著一輛牛車，隨著逃難的人群向東走。隻是很可惜路上遇到了德國飛機的轟炸，很多人都死了，到處都是婦女和兒童的屍體。”

    尼古拉耶夫娜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她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接著說道：“還好我的運氣好，躲過了轟炸，不過牛車卻被炸得粉碎。我想往東走也不一定就安全，所以我就找到了一條鐵路，順著鐵路往東北方向走。一直走到了莫斯科。我的老頭子和兒子都參了軍，我想到莫斯科來向軍隊的同誌打聽他們的下落。可是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我又沒有糧食配給證，沒有辦法從食物配給站領到食物，所以就隻能每天在這裏乞討，能熬多久就熬多久吧。但願我還能找到我的老頭子和兒子。”

    聽到了尼古拉耶夫娜訴說的遭遇，嚴大力心情很難受。這位老婦人是一個心地非常善良的樸實農民，現在卻因為這場戰爭流落街頭，靠乞討為生。這讓他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揪住了一樣。於是他問道：“大嬸，您現在住在哪裏呢？”

    “我到莫斯科以後，也不認識任何人。去軍隊的機關找人詢問我老頭子和兒子的下落，他們都說不清楚。幸好一個好心的人看到我這樣的情況決定幫幫我，邀請我去她的家裏住，於是我就住到這個好心人家裏的廚房裏。還算沒有睡大街。隻不過她有三個孩子，她的食物配給證每天隻能領到很少的食物，孩子們都不夠吃。所以我就每天到街上來乞討，運氣好會有好心腸的人給我點食物。”尼古拉耶夫娜訴說道。

    嚴大力這才知道了尼古拉耶夫娜的全部情況。現在的蘇聯老百姓，特別是在後方沒有什麽勞動力的人生活是非常艱苦的。由於戰爭的長期進行，食物短缺。每個大城市的市民們都隻能按照政府實施管製的食物配給製度來獲取食物，而這些被配發的食物實際上隻能勉強讓人餓不死，想要吃跑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他實在是不忍心這個曾經救助過自己的好心大嬸這麽流落街頭。於是站起身來轉頭對葉卡捷琳娜說道：“我們一定要幫幫她。這位尼古拉耶夫娜大嬸開始一個好心腸的人，當初我帶著兩名士兵從基輔包圍圈內逃出來的時候已經餓了兩天，幸虧遇到了尼古拉耶夫娜大嬸，她給了我門食物，還讓我們在她家裏休息了一個晚上。現在我不能看著她就這樣流落街頭。再怎麽樣我也一定要幫助她。”

    其實葉卡捷琳娜在剛才嚴大力和這個老婦人之間的對話中就已經大概知道了原委，她對自己的男朋友想報答老婦人的舉動感到十分地高興，看上去嚴大力並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葉卡捷琳娜想了一想說道：“現在我們先將大嬸送回她的臨時住處吧，然後我就去想辦法找點食物。但是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我再想想，看能不能給大嬸找個工作，這樣她就能有食物配給了。”

    葉卡捷琳娜的話給了嚴大力很大的希望，他雖然想幫助尼古拉耶夫娜，但是一時間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不過葉卡捷琳娜是可以想到辦法的，至少在這樣的事情上麵她處理起來並不困難。

    嚴大力感激地看了葉卡捷琳娜一眼，然後轉身攙扶起了尼古拉耶夫娜，說道：“大嬸，我們會幫助您的，請不要擔心。麵包會有的，這是我的女朋友葉卡捷琳娜，她會想到辦法的。我們現在先送您回住處，那裏離這裏遠嗎？”

    “謝謝您，西多羅夫同誌。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我也沒有辦法走很遠的路。您看，就在前麵的街道轉角過去的第三戶就到了。”尼古拉耶夫娜被嚴大力攙扶起來後指著前麵的拐角說道。

    緊接著她想彎腰下去撿起地上空空如也的紙箱和那個碗，葉卡捷琳娜搶先將這些東西都建了起來。三個人開始往順著街道前走。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收留尼古拉耶夫娜的那戶人家，裏麵傳來了一陣小孩子的哭聲。尼古拉耶夫娜敲了敲大門，過了好一會兒，大門才打開，裏麵是一個大約三十歲的婦女，手裏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這個婦女打開門後一看見門口的三個人，連忙向尼古拉耶夫娜問道：“尼古拉耶夫娜大嬸，他們是……？”

    “是我的熟人，親愛的拉芙拉蒂洛娃。這位軍官是西多羅夫同誌，這位是西多羅夫同誌的朋友。”尼古拉耶夫娜介紹道。

    “我叫葉卡捷琳娜。”葉卡捷琳娜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對於能在危難時刻收留尼古拉耶夫娜的拉芙拉蒂洛娃很有好感。

    “您好。葉卡捷琳娜同誌。您看，我都忘記了請您們進來坐，快，快請進。”拉芙拉蒂洛娃急忙伸出了手與葉卡捷琳娜握了握，急忙讓開身子，請西多羅夫和葉卡捷琳娜進屋。

    這棟房屋的起居室並不大，但是十分寒冷。房間裏還有一個五歲大的男孩和一個兩歲的女孩。壁爐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燃料或者木材，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生火了。

    拉芙拉蒂洛娃有些窘迫地說道：“對不起，我們沒有木材取暖了，所以房間裏有點冷。我去給您們燒點熱水。”說完她將手中的嬰兒放到了一個搖籃裏，準備去廚房。雖然她沒有什麽可以待客的東西，但俄羅斯人好客的性格讓她決定還是要做點什麽。

    葉卡捷琳娜打量一下房間，急忙拉住了女主人，說道：“您這裏確實缺乏很多東西。我們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您也別忙碌了，等著我們回來。”

    說完葉卡捷琳娜就拉著嚴大力出了門。拉芙拉蒂洛娃有些奇怪這兩個人都沒有坐一下就離開了。於是她向尼古拉耶夫娜打聽起這兩個人的來曆。

    尼古拉耶夫娜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遍自己和西多羅夫以前認識的經過，然後說他們可能去找食物去了。對於西多羅夫和那個葉卡捷琳娜去找食物的行動拉芙拉蒂洛娃心裏是不報什麽希望的。因為這場戰爭，整個莫斯科城區的市民的食物都是由政府的食物配給站配給的，即使有配給證，領到食物的份量還經常不足額。她的三個孩子就一直沒有吃飽過。

    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拉芙拉蒂洛娃門前的街道上吱的一聲，一輛汽車停了下來，緊接著大門被敲響。拉芙拉蒂洛娃去打開了門，讓她驚訝的是西多羅夫和葉卡捷琳娜都分別從汽車上扛下了一個大麻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