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宇瑩在紙上寫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就是一篇兵法。

    大約是從小在軍營裏被荼毒得太嚴重了，他醉酒之中居然依舊能把這篇兵法背出來。看到這玩意兒，他就想到當年小小的自己被一圈長輩拿著木棍邊揍邊讓背兵書的日子...

    簡直喪心病狂。

    莫宇瑩默默地把紙揉成一團，扔掉了。

    沐真撿了回來，不依不饒地問道：“上頭寫的什麽？”

    “沒寫什麽，亂畫的，我自己都看不懂。”莫宇瑩說道。

    沐真壓根不信，他眯著眼睛伸手虛虛摟住莫宇瑩的腰，輕柔地觸碰著他酸軟的地方：“你說謊。”

    莫宇瑩打了個哆嗦，連忙推開了他：“寫的是我心悅你，這下你高興了？”

    雖然明知道莫宇瑩在胡說八道，沐真仍然很高興。他小心地把紙疊好收了起來，看得莫宇瑩心塞不已。

    不過這件事倒是提醒了莫宇瑩，他完全可以寫篇文章正麵懟女主啊。

    莫宇瑩原本是個大老粗，一看到學術類的書就犯困，但他參與曆練之後被逼著當了幾回很有學問的人，耳濡目染之下，文學造詣簡直是飛速進步。不過是寫一篇文章罷了，根本難不倒他。

    午後略略休息了一下，莫宇瑩便決定開始動筆。

    他寫的是一篇沒有華麗辭藻堆砌的文章，樸實無華，隻講述了一個故事，然後潛移默化地引導觀者反思其中出現的社會與人情世俗問題。

    寫起來不難，寫好卻不太容易。等他停下筆，沐真先湊過來看了看，然後提筆改了幾處不符合大安情形的地方，這才重新謄抄一遍，按照莫宇瑩的意思派人將這文章張貼在文淵樓中。

    文淵樓是天下學子最為向往的地方之一。這裏常年有書生針砭時弊，還有大儒相互討論學術，更有許多學子將文章張貼在文淵牆上等待他人點評，或是運氣好被貴人看中從此舉薦入官。

    莫宇瑩這篇文章署名無歸之人，卻是從未在文淵樓中出現過的名號。

    文章一貼出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當眾位學子看完之後，更是長歎一聲，接著，激烈地爭論聲此起彼伏許久未絕。

    這篇文章算不得多高明，隻是將趙景澄的故事稍加潤色闡述了出來，不偏不倚，就事論事。學子們看完後各有各的觀點，卻無論如何也沒人能違心地說一句原配妻子是該上位得到丈夫飛黃騰達所帶來的好處的。

    不論是基於時人對男子的偏袒，還是各人的三觀道德，都沒人會認為原配做的這些事情該被原諒。這些人爭論的不過是丈夫沒有提前下一封休書或和離文書便娶了高官小姐這種做法是否可取罷了。

    本是一則翻不起浪花的小寓言故事，卻因為學子們幾乎未曾見過男子在女人手上吃這等大虧而被廣泛傳閱，甚至驚動了不少達官顯貴。

    郡主自然拿到了這篇文章的謄抄稿，她興致勃勃地拿去同衛靈分享，想讓衛靈看看這世上竟有如此有能耐的女子，卻沒發現衛靈難看的臉色。

    這文章上的事對衛靈來說實在太熟悉了，她的記憶裏出現過，但完全不是像文裏所述那麽惡毒。肯定是趙景澄篡改了事實汙蔑她的！

    衛靈心中隱約知道文裏寫的恐怕就是真相，但她固執地不肯相信，偏要堅持之前的觀點，認為都是趙景澄對不起她。

    衛靈原本是怎樣的人莫宇瑩不清楚，但從她看來原主記憶之後還能絲毫不覺得原主不對就能看出，這個女人也是個自私到不擇手段的。

    衛靈從來沒有跟郡主說出過所有的實情，她隻告訴郡主自己身為原配被趙景澄拋棄了，而郡主就這麽傻傻地相信了她。

    這次文章的事情鬧得有點大，如果不久之後爆出趙景澄就是那可憐苦逼的丈夫的話，那衛靈就別想混了。郡主是傻，但是她還沒傻到那種程度。

    衛靈立刻下定決心要謀下家，正好上次郡主舉辦宴會的時候，她與太子殿下有了些交集。

    想起那霸道卻又不失溫柔細致的太子殿下，衛靈臉有點紅，那天太子說想接她入東宮...

    不過她那時拒絕了，因為她衛靈不屑要這樣的愛。她想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太子不僅有太子妃，還有那麽多側妃侍妾。現在卻管不了那麽多了，衛靈心中很有危機感，她決定立刻出手。

    半個月後，莫宇瑩突然接到了係統提示，女主進入東宮做了一名侍妾。

    這女主也真是沉得下氣，居然去給人當個小妾，而且還不是側妃，是真正的賤妾。

    看來女主這是想要出手對付他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太子上朝就彈劾了莫宇瑩，說他圖謀不軌。

    太子手上人脈很廣，很快查出了當初張貼文章的是國師府的下人，而太子曾有幸拜讀過國師的大作，確認這篇文章並非國師所作。這樣，文章是誰寫的一目了然。

    對於太子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把柄。身為亡國之君，竟然不好好安分守己地待著，非要跳出來搞事情，典型的活膩了。

    太子隻想到可以借此除掉這個便宜雒王，不想讓別國君主在京城礙眼，卻忘了很重要的一點。

    太子在治國上還是差了些，皇帝當初要封王，自然是為了安撫雒國百姓，現在正處在大安朝和那狼子野心的國家對戰的關鍵時期，雒王絕不能動。若動了他，一旦消息走漏，雒國國民難免發生動亂。這可是在大軍的正後方，若是動亂波及了軍隊，事情就糟糕了。

    所以皇帝是絕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動莫宇瑩的。

    雒國和別小國不一樣，他們團結而且異常尊敬自己的王上，大安朝想要教化這些百姓至少還需要二十年。

    是以太子提出的這件事很快就被壓了下去，老皇帝神色淡淡地表示太子想多了，雒王不過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孤家寡人，還有國師親自看押，根本不敢生出二心，這篇文章不過是一篇普通的故事罷了。

    太子紛紛不平，卻無可奈何。本想為佳人的分憂，卻沒想到竟然沒能成功。

    恰巧這一日的早朝需要商討祭天一事，沐真身為國師自然要到場，他聽著太子的那些鬼話，心裏醞釀著怒火。很好，既然太子和衛靈這麽喜歡作死，那他就成全他們。

    衛靈進東宮的事情沐真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年東宮有什麽風吹草動能瞞得過他？原本他還不把衛靈這個蠢女人放在心上，但這女人竟然能蠱惑到太子替她做事，看來是不能放任了。

    想到這裏，沐真上前一步：“皇上，臣有事啟奏。”

    “哦？國師有何要事要說？”老皇帝來了精神，連忙問道。

    沐真憂心忡忡地說道：“微臣這幾個月夜觀星象，發現有一異星忽然降世。這異星原本漂移不定，卻在不久前突然接近太子星1，而後太子星大亮，光芒直逼紫微帝星！”

    “此話當真？！”老皇帝坐直了身體，臉色異常難看。

    古人極其相信星象之說，紫微星代表皇帝，太子星代表儲君，異星接近太子星，旺太子而衝帝星，這是明明白白的表示太子身邊得了個奇人，這人會幫助太子傷害皇帝。於皇帝是大凶之兆，於太子卻是福音。

    皇帝隻要不蠢，就不會放任這種事情出現。

    “這異星是誰？朕立刻派人斬殺之！”

    沐真讓他稍安勿躁，哪能讓衛靈死得那麽輕鬆：“這異星留著也是有好處的，她不過是留在太子身邊才會衝撞皇上您，但倘若她在您身邊，則會旺您的氣運。隻是...”

    “隻是什麽？”皇帝連忙追問。

    沐真看了一眼太子：“這人現下在太子東宮之中，若微臣沒有算錯，應當已是太子的侍妾了。”

    太子感受著老皇帝陰翳的目光，哪裏還敢多說什麽，立刻表示這女子不過剛剛送入府中，還是完璧之身，是他準備拿來進獻給父皇的。

    雖然現在朝堂上大半是太子的人，可軍權都在皇帝手上，太子若敢不敬，那簡直是不要命了。若皇帝執意要貶斥廢棄太子，一幫子文臣說實話也不頂什麽用，他們也就掐架的時候比較能耐了。

    失魂落魄的太子一下朝就匆匆走了，剛到嘴邊的美人兒還沒來得及品嚐就要送出去，讓他如何甘心！

    而禦書房裏，沐真正和皇帝繼續說異星的事情，這些卻是不方便太子聽的。

    “皇上，異星之事非同小可，有許多忌諱您千萬記好。”沐真煞有介事地說道，“異星貪婪成性，決不可給予她太多的榮耀，否則有朝一日異星借機生事，恐怕鬧出大患，甚至威脅到您的安危。”

    皇帝連連點頭，心裏盤算著給封個九品更衣，品級不能高了，給她個偏殿廂房住著，賞賜不能多給，日後更不能給她提位分。

    沐真認真地坑著女主，順便不著痕跡地給太子上眼藥。雖然這對父子之間的隔閡已經夠多了，但還沒到皇帝願意動手的地步。他就這麽一個兒子，還有個妃子肚子裏揣著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因此隻能對太子多加忍讓。可皇帝會顧慮這些，沐真卻不會。

    下任帝王誰他根本不在乎，實在不行弄死太子也不是什麽多麻煩的事情。反正皇帝還有那麽多兄弟，侄子一大堆，過繼一個也沒啥，相信那些王子皇孫應該也會很樂意的。

    沐真心情大好地回了國師府，等著皇帝的聖旨下來。

    不知道女主聽說自己被皇帝選中做妃子之後會高興還是生氣，但是她一旦知道自己隻是個九品更衣的話，恐怕是不會高興得起來的。

    莫宇瑩聽沐真說了這件事之後無語了半晌，果然還是他相好給力，一般不出手，出手就是狠的。

    那皇帝那麽老，莫宇瑩見過許多次，臉上都是皺紋，女主看得上就有鬼了。但是一入宮門深似海，誰還管你樂不樂意，女主再不高興也得乖乖從了老皇帝，否則皇帝有的是手段讓她聽話，實在不行，弄死也不在乎。

    不過女主確實手段了得，居然迷惑得太子為她再三運作，想要拖延時日，然後找機會解決這件事。但沐真怎麽會讓他如願？沐真早就跟皇帝說過了，必須三日內入宮，否則她在太子身邊待得越久，替太子從帝星上奪得的龍氣就越多，皇帝也會越發不好。

    老皇帝最在乎自己皇位和性命，聞言根本就不管太子那堆亂七八糟的借口，強硬地讓人把衛靈帶進了宮。

    莫宇瑩隻覺得大快人心，當晚同意陪沐真玩點別的花樣作為獎勵。沐真嚐到了甜頭，對付女主的時候就更加上心了。

    沒有了女主的蹦躂，日子一下子清閑了起來。

    女主目前在後宮裏努力掙紮，莫宇瑩卻在外麵享受得不行，天天路都不用走。沐真抱著他，他想去哪兒就往那兒走。

    天氣越來越冷了，即將入冬，京城已經下了第一場雪，雖然是極小的飄雪。

    沐真抱著莫宇瑩席地而坐，在門前廊中看雪。

    莫宇瑩懶懶散散地縮在他懷裏，動都懶得動。他們倆身邊放著一個小案，點心熱茶配備齊全，周圍還點了不少炭盆。

    莫宇瑩怕冷，沐真每年冬天都生怕會凍著他。

    鋪了雪白色厚絨毯的地麵很暖和，就算是坐在室外也無妨。沐真小心翼翼地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把懷裏的莫宇瑩裹得嚴嚴實實，隻留一張臉在外頭。

    他伸手去拿茶杯，喂莫宇瑩喝水。

    “讓巧香來吧。”莫宇瑩喝了一口後提議道。

    從雒國帶來的侍女一直沒有用武之地，沐真這個小氣鬼非把人丟在角落的院子裏不讓往莫宇瑩跟前湊。要不是快過年了放了些下人回家以及一部分到年紀的侍女嫁人導致這裏貼身侍奉的侍女不夠了，巧香估計還得繼續在角落裏待著。

    不過就算她來了，沐真依然非要自己動手。

    莫宇瑩是無所謂誰伺候他，但是他自己怕冷，推己及人，看見沐真漏在外麵的手就覺得他一定也很冷，想讓沐真把手縮進袖子裏，這些伺候人的活就讓其他人幹吧。

    可惜沐真會錯了意，他立刻臉色就不好看了：“你想要巧香伺候你？”

    莫宇瑩三年來培養出的小動物直覺立刻發揮了作用，他連忙搖頭：“我就是怕你手伸在外頭會冷。”

    經驗告訴他，如果現在不解釋清楚，接下來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我不冷。”沐真愣了一下後便露出釋懷的笑容，眼神暖暖的，非常溫柔地看著莫宇瑩。

    說實在的，莫宇瑩很少主動關心他，每次都讓他受寵若驚。但莫宇瑩顯然不這麽想，他老覺得沐真的溫柔神情很滲人，因為他高興的時候是這樣，黑化的時候也是這樣，簡直喪心病狂！還要他自己猜對方到底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不冷就算了...”好心沒好報的莫宇瑩嘀咕一句，偏頭一副主子的姿態支使道，“快點，我要吃那個芙蓉酥！”

    沐真一點沒有不耐煩，立刻給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