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師兄程儒

字數:5371   加入書籤

A+A-




    武陵路,徽商會館。

    徽商會館,顧名思義便是徽州商人的商會。

    在華夏,最有名的除了晉商便是徽商,毫不誇張地說,他們曾經幾乎壟斷了整個華夏的大型商務。

    徽商俗稱徽幫,又稱“新安商人”,源於東晉,成長於唐宋,興盛於明,到了清代便漸漸衰落了。其最有名的代表人物便是清末期的胡塘,也就是人們熟知的“紅頂商人”胡雪岩。

    之所以稱之為“紅頂商人”是因為他捐輸及輔佐陝甘總督左宗棠有功,清廷便賞封了布政使之銜,從二品文官,頂戴用珊瑚,禦賜黃馬褂,堪稱徽商的典範。

    後來用“紅頂商人”來泛指那些亦賈亦儒,戴紅頂子的徽州商人。

    到了清末民初,徽商呈頹勢,雖說也出了黟縣鹽商李宗媚和歙縣大地產商程霖生幾個人物,卻無法使徽商重現昔日的輝煌。

    不過就算是這樣,徽商在華中及華北還是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許可下了黃包車便踱進了徽州商會。

    雖是在金陵,可徽州商會的建築風格去秉承了徽派建築的精髓,木構架為主,廣泛采用磚、木、石雕,表現出高超的藝術水平。其講究規格禮數,官商有別,人們常常說的“門當戶對”就源於徽派建築。

    門頭上突出的幾個圓的短橫柱,那就是“門當”。普通人家是兩個“門當”,官宦之家四個,二品以上則是六個,這東西就代表了家世,家世相當的人家才有可能結為秦晉之好,所以才會有“門當戶對”的說法。

    許可進了大門,就是一個大天井,穿過天井便是客廳。

    正中的兩個位子後麵的條桌上左邊擺放著一個台鍾,右邊擺放著一個青花瓷瓶。

    左右兩邊各有三把椅子,中間是齊椅子扶手高的茶幾,茶幾隻有一尺餘寬,這些桌椅都有著精美的雕鑿,做工很是講究。

    從側屋出來一個穿著短粗布衫子的年輕人來,走到許可的麵前,麵帶微笑地問道:“敢問閣下可是許可許先生?”許可微微點了點頭:“正是。”

    “先生請稍坐,我去請東家。”年輕人禮貌地請許可坐下,對著後堂叫了一聲“上茶”,打了個揖,退了下去。

    不一會,便有個婦人端著茶上來,放到了許可的手邊:“先生,請用茶。”

    許可微笑著謝過,婦人也退下了。

    許可端起茶來,揭開蓋子,輕輕吹了一下,然後放到嘴邊小心地抿了一小口。

    放下茶杯,許可站了起來,走到了一側,饒有興致地看著牆上那幅董其昌的《臨米芾方圓庵記》,一邊看著一邊暗暗咋舌。

    別看許可在國外呆了那麽長的時間,可是對於華夏的字畫古董什麽的還真有些研究,其鑒賞的水平不輸給一些鑒賞名家。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副書法作品是董其昌的真跡,沒想到竟然被這樣隨意地掛在客廳中,若是遇到識貨的,順手給牽了去,那損失就大了。

    董其昌的這副字放在現在至少也值三十萬大洋的。

    “喜歡嗎?”身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許可沒有回頭:“董其昌的真跡,但凡有一點懂行的人都會喜歡的。”

    男子悄悄走到了許可的身旁,他的目光也落在這副字上。

    男子大約三十歲上下,臉麵蒼白,高高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長衫,一隻手拿著隻鋁製的酒壺,這壺估計也是個古物,明代德慶坊的鏤花工藝。另一另手扶著自己的胸口,偶爾咳了兩聲。

    “喜歡就拿去吧!”男子淡淡地說道。

    仿佛他要送給許可的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

    許可轉過身來,望著男子那張削瘦的臉,看到男子的眼圈已經深深陷落,許可的心裏不禁有些難過:“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男子笑了,抬了抬手,示意許可坐下,許可坐下來,端起了茶杯,並沒有喝,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也坐了下來,不過他並沒有坐到東主的位子上,而是坐在許可的旁邊,就著那酒壺的壺嘴兒咕了一口酒:“我變成了什麽樣?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我還是我,不是麽?”

    許可苦笑:“你再這麽喝下去,這身體就完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難道還是走不出來麽?”男子側頭望著許可:“你呢?你又為什麽回來?還不是放不下麽?”

    許可不由得也沉默了。

    男子用力地咳了幾聲,然後掏出一張帕子捂住了嘴,又是一陣猛咳。

    當他把手從嘴邊移開的時候許可瞥見那帕子上竟然有鮮血,許可皺起了眉頭,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又仔細看了看那帕子:“你怎麽會咳出血來了?”

    男子掙脫了他的手,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別大驚小怪的,這樣已經有兩年了,沒事,我死不了。”

    許可不依:“師兄,你這是何苦呢?不行,這次你無論如何必須得聽我的,我陪你去醫院,現在就去。”

    男子搖了搖頭:“不去,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沒事。”說罷又仰頭喝了一口酒,許可想要奪他手中的酒壺,他瞪大了眼睛:“你若來就是想要管我那你馬上給我走!”

    許可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作罷。

    “你回來去看過師父了吧?”

    許可點了下頭:“我去了,他們都很好。師兄,其實老道士他還是很惦記你的,哎,你說你們這事鬧得,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向他低下頭麽?”

    男子自嘲地笑了笑:“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老人家,隻是我覺得自己沒有臉去見他。”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那臭牛鼻子早就已經沒事了。”許可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男子白了他一眼:“你啊,還是這麽口無遮攔,雖說你沒有叫他們師父,可是你一身的本事也有他的份的,該尊的還是要尊,別這麽沒老沒少的。”

    許可尷尬地笑了笑:“我哪有不尊敬他們啊,隻是這尊敬放在心裏罷了,嘴上叨叨一下也是一種親近的表現嘛。”

    男子擺了擺手:“好了,不說我的事了,說說你吧,你一回華夏就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還和往常一樣不讓人省心,咳咳。”他又沽下一大口酒。

    許可聳了聳肩膀:“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是改不了了,我這個人麽,高調慣了,要麽不露相,要露就處閃亮登場,這叫什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男子笑了,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愛:“你已經長大了,做什麽自己的心裏也應該有譜兒,覺得應該做的就放手去做吧,有什麽需要師兄的地方吱一聲,別看師兄現在這副樣子,功夫卻沒有撂下,師兄無權無勢,但有一條命,還有用不完的錢,隻要你需要都給你!”

    許可的心裏很是烘熱,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男子姓程,叫程儒,其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程白庵。

    程儒發現了許可的異樣,他喝了口酒:“前一陣子有日本人來找過我,想和我合作生意,我拒絕了,一來我現在根本無心經營,錢我已經夠多的了,那玩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賺那麽多又有什麽意思?現在的生意足夠讓跟著我討生計的幾百號夥計生活了。二來麽,什麽人的生意我都可以做,哪怕是我程儒的仇人,獨獨日本人的生意我不能做,日本人在東北的暴行我雖未能親眼得見,卻多有耳聞,不瞞你說,我一直在暗中資助抗聯,希望他們能夠把小日本趕出華夏去!”

    “師兄,王亞樵你認識吧?”許可問道。

    程儒雖說是清虛道長的徒弟,可是清虛道長與靜仁禪師的關係素來就好,幾乎天天都會聚在一起,所以程儒對於靜仁禪師的徒弟應該是知道的,王亞樵曾對許可說過自己是靜仁禪師的弟子,許可此刻就想向程儒證實一下。

    “認識,靜仁禪師的徒弟,不過他並沒有跟著大師多久,隻兩年就下了山。大師說他俗念太強,殺戮之心太重,隻是命運多舛,不會成什麽大器,頂多是個亂世的梟雄,現在看來大師並沒有說錯。怎麽,他找過你?”程儒輕聲問道。

    許可點頭道:“是的,他現在遠避香江,期間確實找過我,把斧頭幫和他的一些心腹托付給了我。”

    程儒眯縫著眼睛:“他的麻煩不少,他這麽做就不怕給你帶來麻煩?”

    許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師兄,你看我現在的麻煩還少麽?反正我是不怕的,都說蚤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我也是一身的麻煩,不在乎再多一些。”

    程儒說道:“這倒也是,兩位老人家在那兒,真要應付不了請他們出馬一定不會有事。”許可也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還是小孩子過家家,挨了人家打便卻告家裏的大人,讓他們出頭?你也太小看我這個師弟了吧?”

    程儒也笑了起來,一麵笑,一麵劇烈地咳著。

    許可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程儒喘了幾口氣:“說吧,來找我是不是想要我幫你做點什麽?”

    許可原本還真是有這樣的想法,隻是當他見到自己這個師兄現在這副模樣,他卻開不了口。

    “有什麽話就直說,你不會是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便覺得我已經不中用了,幫不了你什麽忙了吧?”程儒又喝了起來,許可歎了口氣:“師兄,你這樣子我的心裏很不好受。”

    程儒突然把酒壺一放:“小子,我們好久沒有比劃了,來,陪師兄過兩招,別說,這幾年沒有人陪我喂招,我都憋得心裏難受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