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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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兩載,再次站在安遠侯府前,朱門之外,便是那蕭索的一丈紅塵。

    曾經的莫知景,如今的鳳知景,天壤之別,再無人敢輕視怠慢,遇見他之人莫不卑躬屈膝,唯唯諾諾。

    曾經……

    此時的安遠侯府門頭掛上白布,沉靜森然,明日便是安遠侯府女候孟鸞月的出殯日,今日的侯府大門緊閉,亦無人上門吊唁。

    傳聞華安郡主喪女後痛不欲生,閉門謝客。

    “孤鶩,送上拜帖。”

    聲音溫潤如初,卻給人以無形的壓迫感,以睥睨的傲然之姿站在此處。

    相處兩年之久,孤鶩深知公子心底那一股執念,自知勸也無用,若非親眼所見,公子不會死心的。

    孤鶩敲開了安遠侯府的大門。

    兩年過去,似乎一切如昨,門房依舊是兩年前的人,迷茫打量了孤鶩片刻,很快便認出了。

    “你是孤、孤鶩……”

    門房下意識往外瞧去,不遠處那頎長身姿及那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容顏,他嚇得呆住了。

    “莫公子……”

    孤鶩輕輕拍了拍門房的肩,喚回他的意識,遞上拜帖,“鳳大人拜會,勞煩通傳。”

    門房愣愣接過拜帖,轉過身同手同腳往裏跑,不多時,侯府的老管事蹣跚而來,確認門房說的屬實,確是兩年前被掃地出門的那位姑爺回來了。

    身後還帶著一隊護衛,排場極大。

    老管事亦嚇得不輕,顫顫朝著府外負手而立的男子躬身行禮後,小聲地問瞧著較麵善的孤鶩。

    “孤、孤公子,莫公子可是前來吊唁女候的?”

    孤鶩冷笑,“此乃鳳大人,何來的莫公子,老管事莫不是老眼昏花了,拜帖上寫得明明白白,鳳大人拜會華安郡主。”

    老管事嚇得頭冒冷汗,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顫聲道,“女候逢意外離世,郡主悲慟,今日已起不來床了……”

    孤鶩先回頭望了眼,公子不為所動的模樣便是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入這安遠侯府的了。

    “既是如此,便無需驚動華安郡主,容我們大人入府吊唁,這也是禮數。”他也不欲為難老管事。

    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老管事急忙命人將府門打開,退到一邊,恭請貴客。

    “貴人裏麵請。”

    踏入舊地,仿若隔世般恍惚,鳳知景未有任何停留遲疑,徑自往靈堂走去。

    這府中的地形他自是熟悉的。

    靈堂裏擺放著黑漆棺木,而棺木前披麻戴孝之人竟是張俊,那個伶人。

    鳳知景眯眼,“無關人等,盡數請出去。”

    此令一出,自他身後上前三名護衛入了靈堂,將焚香燒紙錢的婢女請走,而披麻戴孝一動不動,兩名護衛一左一右將其架起往外拖。

    “大人,這使不得呀,女候她屍骨未寒,您……”老管事嚇壞了,想要阻止,被孤鶩攔住。

    孤鶩對老管事搖了搖頭,“您老最好莫要多管。”

    老管事急得團團轉,卻又不敢多言,最終隻能硬著頭皮去向華安郡主稟報。

    張俊掙紮無果,被護衛拖出了靈堂,尚未站穩,瞥見那一臉冷漠的男子,整個人僵住了。

    目光交匯,張俊癲狂大笑,大力揮開架著他的人,踉蹌轉身和鳳知景正麵相對。

    “哈哈……”

    笑得淚流滿麵而不自知。

    “世間癡人豈止一個,也罷,也罷……我終究是個局外人罷了。”

    癲笑言畢,張俊褪下孝衣,塞給了鳳知景,而後揚長而去,再無留戀。

    孤鶩眼睜睜瞧著公子揚手一拋,那孝衣飛揚,最後落在了三丈外。

    鳳知景舉步踏入靈堂,冷然的目光落在那黑漆棺木上,“開棺驗屍。”

    “……公子,怕是不妥。”孤鶩於心不忍。

    然,鳳知景不理不睬,微微抬手,兩名護衛上前,將棺蓋移開了。

    棺中少女仿佛隻是沉睡,麵容安詳。

    孤鶩湊上前去瞄了一眼,頓覺一股寒意射來,側目發覺是來自公子黑沉著臉的凝視,如同護食的狼犬,容不得旁人覬覦它的盤中餐。

    訕訕退到一邊,孤鶩瞧著公子的手探入棺中,因著好奇,孤鶩又往一旁挪了兩步,便清晰瞧見公子的手在棺材裏做了什麽。

    公子竟然摸了臉還扯開了人家姑娘,哦不,人家女屍的衣襟,摘下了女屍脖頸上的那枚金鎖。

    而後,公子不再逗留,轉身往外走。

    孤鶩未錯過公子那上揚的嘴角。

    果真是瞞不過麽……

    ……

    細雨綿綿,天色亦陰沉沉的,冷得人不住打寒顫。

    通向林莊的山野小道上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前行。

    行走在前的是個身形嬌小單薄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身著尋常布衣素裙,身後還背著一個竹簍。

    而少女身後如木偶般木然隨著她前行的少年卻是一身狼狽,一身錦衣華服已髒汙不堪,甚至還扯破了,頭發亂糟糟的,但瞧身形卻要比少女壯實許多,個頭也高出不少。

    細雨最濕衣,在這樣的陰雨天,兩人卻是慢悠悠走著,一路無言,各有所思。

    林小嬋一路上都在苦惱,回到家不知該如何交代忽然從外撿……哦不,是買了一個人回來之事。

    事實上,她身後這少年是半個時辰前從人伢子手中買來的,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銀錢。

    二十兩銀子,是她今日賣了昨日在懸崖上艱難采摘到的靈芝才湊足的,還賠上了攢了兩年的私房。

    去鎮一趟,無端領個人回去,估摸著又要挨刻薄繼母罵了,小嬋暗自歎氣,自身難保還救人,方才自己定是腦袋被門夾了。

    眼看便到了村口,小嬋刻意放慢腳步,與沉默不言的少年並肩,她微微側目,“你可有姓名?”

    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少年臉上淤青遍布,鼻青臉腫瞧不出本來麵貌,但有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眸色清澈,小嬋便是被他眼中的倔強所蠱惑,鬼使神差買下他。

    瞧他的樣子便知在人伢子手中的這段日子過得極其不易。

    小嬋的主動也隻換來少年淡淡抬眼,烏青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線,眼中滿是難堪。

    “你不想說便不說,我不過隨口問問。”小嬋無所謂地撇嘴,掂了掂背上不重的竹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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