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大夫人娘家姓羅，也隻算是家境殷實的小門小戶，羅氏嫁入馮家時，馮羅兩家算是門當戶對，那時馮達還未得皇帝賞識，隻是編修院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吏，元帝登基後，一次偶然的機會，馮達獻策有功才讓元帝記住他，將他外派至北疆，給了個監史的差事。

    馮達在北疆十多年，卻未有大的擢升，可馮家在京中卻混的風生水起。

    馮達的兄長文不成武不就，卻因馮達得元帝賞識而沾光，在京兆府衙謀了個差事，雖不起眼，但也能混混日子了。

    這些事，鳳知景在白渃晴出事那日便讓人查清楚了，至於羅家的滅門慘案倒是意料之外。

    事有蹊蹺，尚需細查。

    一個不起眼的羅家忽遭橫禍，幕後之人的意圖雖說是欲陷害霍南驍而對付北靜王，但其中的彎彎道道，鳳知景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這種隔山打牛的打法似乎冒險了些。

    且不說能否真的嫁禍霍南驍，但光憑利用霍家來壓製北靜王，這個緣由著實牽強了。

    彎子繞大了不說，於北靜王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暫時想不明白，而霍南驍那邊有慕遇塵在，鳳知景並不擔心，便先去了將軍府，將密旨帶去給鳳知揚。

    瞧見鳳知景回府，將軍府的管家曲伯愣了半晌，隨即小跑去稟報鳳大將軍。

    鳳知景徑直去見鳳知揚。

    鳳知揚也是才從教場回來，鳳知景到來是他恰好沐浴更衣出來。

    瞧見屋中之人，鳳知揚訝異且驚喜。

    “回來了。”久盼弟弟歸家，此時終於等到了，鳳知揚很是欣喜。

    鳳知景將袖中錦帛拿出，遞給他。

    鳳知揚疑惑接過，“密旨？”

    鳳知景這才應聲，“方才我入宮，陛下叫我瞧了邊關遞來的奏報，陛下決定讓你秘密出京去往邊關坐鎮。”

    一道密旨，比萬金更重，鳳知揚並未著急打開看，隻捏在手中。

    邊關奏報，他自然是知曉的，本該經父親鑒閱後才呈奏陛下的，但近日也不知何故，父親越發倦怠了，底下遞上來的奏報，一概不理會，直接命人呈上給陛下。

    而陛下竟也不曾多問，隻派了禦醫前來。

    鳳知揚看著麵前一臉淡漠的弟弟，無奈歎道，“父子間哪有隔夜的醜，既回來了，去瞧一瞧父親，他傷得重，已有數日未出府了。”

    鳳知景默了默，麵無表情道，“不必了，我不出現在他麵前，他才能活久些，若我此時出現，將他給氣死了，我豈不是又要背上不孝的罵名。”

    “……”

    聽這話，分明還在記恨父親。

    鳳知揚也不知該如何勸，這如同一個死結，越扯越緊，親生父子卻像宿世仇人一樣。

    知景心中本就有怨，而父親卻固執不低頭，父子僵持的局麵因知景先斬後奏成為北靜王的女婿時被打破了。

    父親再一次對知景用家法，而知景倔強不肯服軟，且鸞月那丫頭還打上門來，父親敗在了那丫頭手下，這著實令人震驚。

    正因如此，知景與北靜王一家相處更加融洽了，連起初不怎麽待見他的北靜王與世子皆變了態度，維護起他來了。

    思及這些，鳳知揚不知該替弟弟高興，還是替父親惋惜哀傷。

    一個冷漠無情的家，誰會願意困在此處。

    更何況，知景他本就不願留在將軍府，他的心隻記掛一人。

    那如皎月般明亮耀眼的女子，待知景好，而知景更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誰若想拆散他們，他便會變成凶猛的虎。

    鳳知揚親眼瞧著自己的弟弟從弱書生蛻變成別人口中心狠手辣的‘奸佞’，鳳知揚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弟弟殺人時的模樣。

    麵無表情，目光空洞，臉上沾了幾點猩紅，他隻隨意用衣袖一抹。

    可鳳知揚清清楚楚瞧見了他掩在袖中的手指在輕顫。

    那個死在他手下的人是誰呢？

    似乎是武王後院中某位寵妾的親戚，一個作惡多端的雜碎。

    那人當著他的麵羞辱他長得陰柔如女子一般，甚至提及他在禹州時被郭仁義欺負之事。

    那時鳳知揚已大怒，欲教訓那雜碎，卻被鳳知景攬住了，鳳知揚清楚記得當時鳳知景無所謂的模樣，仿佛別人口中侮辱的不是他一般。

    後來，那人越發得意，肆無忌憚地說了起來，而讓那人走上死路的卻是因為提及了‘孟鸞月’這個名字。

    那雜碎方提及孟鸞月時，鳳知揚便瞧見自家弟弟終於不再是麵無表情，而那雜碎的得意也隻是片刻，連鳳知揚亦未瞧見弟弟手中何時竟多了把匕首，匕首出鞘時才察覺。

    就這樣，鳳知揚驚愕看著鳳知景手中的匕首捅在了那雜碎的身上。

    一下、兩下、三下，不知捅了幾下，直至那人不敢置信，雙目圓睜，死不瞑目倒下時，鳳知揚才回過神來。

    那時候的鳳知景便如地獄來的修羅，雙手沾滿血，表情麻木，嘴裏叨念著一句話。

    鳳知揚細細聽了兩遍才隱約聽清了。

    “侮辱她，就該死……”

    即便到了今日，鳳知揚仍不太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偏執、盲目，似乎皆不足以形容。

    那個女子是知景心裏的光，卻也是最痛的傷，碰不得，說不得。

    在大庭廣眾下雙手染血後，有人鼓掌喝彩，有人避如蛇蠍，鳳家二公子心狠手辣的名聲傳開了。

    未多久便聽聞武王的那名寵妾死了，又有流言說是鳳二公子做的。

    鳳二公子睚眥必報的名聲使得那些曾得罪過他的人恐懼不已，生怕下一個會輪到自個兒頭上。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鳳知景的‘奸佞’之名被人添油加醋傳揚開了。

    可鳳知揚知道，武王的那名寵妾不是鳳知景殺的，而鳳知景自個兒卻渾然不在意再多一條罪名。

    “知景，我明日便動身去邊關了，父親這邊你多照應些，我聽聞你們身邊有一位少年神醫，你……”

    鳳知揚頓了頓，道，“你讓那神醫來替父親瞧一瞧罷，近日來，父親的傷不見好轉，反倒是越發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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