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月全然知情，隻裝作不知。

    時至今日，夏驚鴻才明白過來，她已給足了他顏麵，是他遲鈍，自以為是。

    終究是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原來你早已知曉，隻是不曾拆穿而已，遇塵也是今日才知情，你到底對我還是有幾分真意的。”

    鸞月已無耐心與他糾纏，再聽他抒發所謂的真情意，隻覺厭煩，“除了對知景外，我耐心一向不好，你適可而止罷，莫要試圖考驗我的耐心。”

    夏驚鴻歎了一口氣，仍心有不甘，“我不覺得比他差，不過是你我相遇的時機不對罷了。”

    鸞月氣笑了，鳳知景歪理多，那是她願意遷就著，寵著，對旁人，她從來沒有好耐心，可夏驚鴻偏偏要試探她。

    那她也不必再給他留顏麵了。

    她最厭惡的便是糾纏不清，有些話說直白些，夏驚鴻才會死心，她不覺得夏驚鴻對她有多麽的情真意切，不過是一種不甘心而已。

    夏驚鴻始終不明白他究竟要的是一顆真心還是一個滿足，他始終以為鳳知景不如他，鳳知景從一介落魄書生爬至今日的位置，雖未有所謂的高官厚祿，勢力卻非一般人能及的。

    說到底，夏驚鴻並非對她情深，而是不甘心被鳳知景比下去，他深知鳳知景最在意的是她，便以為若是奪走她，鳳知景便輸得徹底。

    “你說那日酒中下藥非你本意，可你卻放任了，假如那日我不曾識破，飲下那杯下了藥的酒，我隻問你，你與屏風後之人欲對我如何，殺了我？”鸞月冷笑，說不上失望，隻覺得眼前這個夏驚鴻已不再是她以前認識的驚鴻公子了。

    有人出淤泥而不染，而他卻是墮入汙濁，再難自拔。

    夏驚鴻道，“我不會傷害你，亦不會坐視別人傷害你的。”

    “是嗎？”鸞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我倒是好奇了，你們在那酒中下的是什麽藥，我飲下後，你們又想對我做什麽。”

    夏驚鴻不自在別開臉，難以啟齒。

    方才還篤定說不會傷害她，下一句便被她無情拆穿，事實與他所言相悖，在她眼中，他與騙子無異，甚至比騙子更令她厭惡。

    那日酒中下的藥並非害人性命的毒藥，卻也是令人不齒的下作藥。

    鸞月嗤笑，“你自個兒也沒臉說出來，老實說，至今我也未能想明白你為何會變成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就罷了，卻連這樣下三濫的招數也敢用，你們以為毀了我，便能輕易擊垮鳳知景，擊垮我父兄？”

    “又或是你們以為我會如尋常女子一般，被毀了清譽會尋死覓活尋短見，叫我父兄在這京中再也抬不起頭來？”

    她的一字一句真正要害，夏驚鴻啞口無言，卻也更清楚看到她眼中的失望及鄙夷。

    是啊，手段下作，卑鄙無恥，那些事即便不是他本意，可他參與了，此乃事實，他連開口辯解的底氣也無。

    鸞月看了夏驚鴻一眼，餘光瞥見門口的身影，倏而一笑，是真的笑了，隻是這笑多少有幾分不懷好意的意味在裏頭。

    她拊掌道，“此時知景尚不知情，故而你們這些日子過得安生，我不與他說，是因那時他身上有傷，但我不會一直瞞著他的，他很快便會知曉那日發生的事，你們安心等著他的怒火罷，我倒是很期待呢，也想知他究竟有多大本事，也叫你瞧一瞧你比他差在哪兒了。”

    言罷，鸞月又是一笑，踏著輕快的步子朝外走去。

    夏驚鴻循著她的身影望去，頓時愣住了。

    長身鶴立的男子站在那裏，也不知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那隔空而來的目光不會是友善就是了。

    令人不寒而栗的凝視，來自他瞧不起的那個人，她正走向的那個人。

    鳳知景，有著一張軟弱可欺的外表，實則心狠手辣的表裏不一的奸佞。

    夏驚鴻也不知鳳知景的可怕傳言是如何傳開的，鳳知景是不是奸佞他也不知，但他知鳳知景心狠手辣是真的。

    以前會被人欺淩，是因鳳知景無所依仗，在短短兩年內建立起龐大勢力的人又豈會是真的懦弱無能。

    而鸞月是鳳知景的逆鱗，不容旁人覬覦，這一點，夏驚鴻心知肚明，而這幾日的相安無事，不過是鸞月怕本就受傷的鳳知景動怒煩憂而已。

    她那樣的性子，為了鳳知景，竟能做到這種地步……

    鸞月才不管身後夏驚鴻是何種表情，她也是才發現鳳知景站在那裏的，方才與夏驚鴻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故意的。

    既然拿不準他是何時來的，又聽了多少，她索性將一切道出，要承受他怒火的便不是她了。

    嗬，三皇子麽？

    鸞月走近，若無其事笑問，“怎這麽快來了，鳳將軍的身子如何？”

    鳳知景抿了抿唇，未作聲，朝她伸出手。

    每回他怒極時便是這樣的，不言不語，隻盯著她，朝她伸手是要她哄他。

    鸞月卻哼了一聲，拍開他的手，站在他麵前便不動了。

    兩人麵對麵而立，頗有一直保持大眼瞪小眼的架勢。

    而此時守在外的刑部留下的那兩人上前，朝鳳知景拱手行禮，其中一人恭聲稟道，“鳳大人，我們大人說您讓查的事查到了，羅家確有一人幸免，那人的身份也查清楚了，您若得空可去一趟刑部，大人他與您細說。”

    鳳知景麵色稍霽，點了點頭後客氣應聲，“勞煩二位了，我稍後會去刑部見宋大人，此處無需再守了，一切事宜交由夏大人便可。”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一喜，感激地向鳳知景道謝。

    “多謝鳳大人。”

    瞧著那兩人進去與夏驚鴻交接，鸞月笑了笑，伸手拉著鳳知景往外走。

    鳳知景低頭瞧了眼被她握住的手，眉梢微動，嘴角彎彎，大手張開將她的手納入掌中，輕輕握住。

    那廂與兩人說著話的夏驚鴻無意抬眼，瞧見的便是兩人牽手離開的一幕，怔了一瞬，很快便恢複如常。

    鸞月邊走邊歪頭看身側之人，對上他的目光，不禁一笑。

    “方才全聽到了？”

    聞言，方舒展眉眼的鳳知景又皺起眉頭，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似是怒極，咬牙切齒道，“晚上回去再與你算賬，你好好想，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晚上又該與我坦白哪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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