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瀕死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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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的如院也極為不安寧,入夜之後,一道黑影悄然進了盛月茹的閨房,點了盛月茹的睡穴便將她抱出了房間,一掠而跳出院牆消失在了如院中。
這黑影卻並不將人帶院,不過被奔了兩個院子便進了一個小院,四下觀望,見一派安靜,一閃進了東邊的廂房。房中沒有點燈,今夜的月光卻明亮如許,透窗而過,桌邊坐著兩個戴著鬥篷帽的女子,見黑影抱了人進來,那坐在東邊的女子率先伸手放下了帽子,露出一張瓜子臉來,正是盛月嬌,她道:“弄醒她。”
那抱了盛月茹過來的正是盛月嬌的丫鬟米兒,聞言她在盛月如身上點了兩下。盛月茹睜開眼睛,片刻迷茫,待瞧清坐在桌邊的盛月嬌和盛月紅,一愣之後神情一變,瞧了眼米兒,譏嘲地盯向盛月嬌,道:“想不到三妹妹身邊還有如此高手,姐姐可真是眼拙了,難怪會落得如今下場。”
盛月嬌平日巴結盛月茹姐妹,若換平日盛月茹如此說話,她早就嚇白了一張臉,可今次她卻坐著沒動,隻笑著道:“大姐姐謬讚了,可是大姐姐這話說的卻不盡然,以前我和六妹妹唯大姐姐和四妹妹馬首是瞻,沒少欺負盛旖灩,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根繩上的螞蚱,如今母親和大姐姐落難,我們清楚,等盛旖灩騰出手來,她是不會繞過我們的。大姐姐的如院早已被盛旖灩的耳目盯緊,所以我和六妹妹才用這種法子將大姐姐你請了過來,想提醒一聲。”
盛月嬌言罷,盛月紅接聲道:“大姐姐,碧草死了,盛旖灩已經抓到了柳媽媽,隻怕這兩日便要往京兆尹中帶人狀告大夫人了。哎,本來興許千安王府還會念著血脈情,暗中幫些忙,護著大夫人,可今日禦苑偏又發生了些事。千安王世子被下了大獄,如今千安王府自顧不暇,恐怕隻能大夫人自己想法子趕緊自救了。”
盛月紅言罷,盛月茹麵色大變。那夜碧草奉命離開去通知柳媽媽暫避便再沒回來,盛月茹雖然心知事情恐怕不好,但卻還存著一絲幻想,如今聽了盛月紅的話,她最後的希望破滅,直感五雷轟頂,半響才滾出淚水來,六神無主地道:“這可怎麽辦,我能有什麽法子,母親如今被關在柴房,能如何自救啊。”
盛月紅起身扶起盛月茹來,道:“四妹妹自從毀容掉牙被千安王府送回府後就受不住打擊得了瘋病,這時候大夫人可就靠大姐姐了,大姐姐好歹也將這消息傳給大夫人,興許大夫人能有法子自救呢?我們姐妹雖盼著大夫人出來,可大姐姐也知道,如今這府中不比以前了,盛旖灩手段殘忍,我們冒險將事情透露出來已是提心吊膽,冒了大險,所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盛月茹被扶起,此刻也沒了耍大小姐脾氣的資格,道:“兩位妹妹這份恩情我記下了,隻是母親如今被關在柴房,上次我偷偷過去,結果卻跳進了盛旖灩設計好的陷阱,可見母親已被看管了起來,我如何還能再見母親?”
盛月嬌便道:“大姐姐放心,我會令米兒偷偷將你送進柴房,事畢再悄悄將大姐姐送回閨房去,若非大夫人此刻隻會相信大姐姐,妹妹便代勞傳信了。米兒的武功雖不濟,但帶大姐姐去見回母親又不被人發現,這點本事她還是有的。”
盛月茹聞言握住了盛月嬌的手,道:“多謝妹妹。”
盛月嬌便示意米兒帶了盛月茹出去,待兩人離開,盛月紅才上前一步,道:“三姐姐,大夫人如今自身難保,已是砧板魚肉,當真能替咱們教訓盛旖灩?”
盛月嬌抿了下唇,卻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夫人手中一定還有沒打出的牌,試試總沒壞處。”
盛月嬌姐妹陪同一起前往禦苑,隻是相比從前,太傅府女兒的風光分明全被旖灩給搶光了,她們此去是為各自的姻緣,可那些貴公子們似都聽說了盛旖灩以前受家中姐妹欺負的事,非但對她二人全無好感,有的還為旖灩抱打不平地對她二人冷嘲熱諷。
再瞧旖灩追星捧月,盛月嬌姐妹吃味之下又驚恐不已,回來後越想越怕,生恐以後旖灩得了大勢,她們姐妹便再無活路,這才在一起合謀,想通過大夫人的手整治於旖灩。
一刻鍾後,盛月茹已將如今境況都告知了大夫人。
大夫人已瘦骨嶙峋,聞言她恨聲道:“茹兒,你還是處事太少,怎能如此輕易就上了那盛旖灩的當!母親將柳媽媽安置在京城,就是念著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盛旖灩想不到為娘會將這麽重要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可你怎麽就……哎,如今我們母女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大夫人說著麵上神情倒平靜了下來,到了生死關頭,她反倒少了暴躁,沉靜了下來,她坐在草席上閉著眼睛思量了片刻,雙手狠狠一握,睜開眼睛,滿臉戾氣地道:“我沈華娥是不會就這樣認命的!茹兒,你附耳過來。”
盛月茹見母親神情一銳,知母親是有了主意,眼前一亮忙靠了過去,大夫人在她耳邊低語了半響,這才道:“你去吧,就按為娘的意思做。”
盛月茹咬唇,道:“女兒這便將娘說的那個盒子挖出來交給父親,隻是娘,爹如今跟變了個人一般,根本不管我們母女死活,爹見了那盒子當真能回心轉意嗎?”
大夫人拍了拍盛月茹的手,道:“你放心,你爹他會的。”
盛月茹這才露出了笑顏,道:“隻要爹肯幫著我們,我們便還有活路,女兒這便去。”
半個時辰後,柴房的門被一腳踹開,大夫人抬眸瞧去,正見一個高大的黑影殺氣騰騰地從外頭進來,她尚未瞧清,那黑影已撲了過來,手臂一揮,將一個紅木盒子劈頭蓋臉地向她砸來。
木盒砸在額角,落在地上,頭上一痛有粘稠的液體沿著眉骨流下來,大夫人沒抬手去摸,反而勾著唇自嘲地笑了出來,道:“盛易陽,我早該瞧清你忘恩負義,薄恩寡信的真麵目才對,當初我便不該不聽母親的話相信你的甜言蜜語!”
這怒氣騰騰而來的正是盛易陽,他聞言暴怒的臉色更加難看,兩步到了大夫人麵前,拽著大夫人的頭發,踢開地上那紅木盒子,指著散落的東西道:“這些都是什麽?當年我已有妻室,是你口口聲聲說仰慕於我,非要跟著我,說什麽即便一生沒名沒分做個小妾也都是願意的,如今倒來怪我!我自問迎你進門,便沒虧待了你,這盛府中這些年你哪樣不是按我盛易陽的正室夫人來的?可是你居然和我同床異夢,偷偷搜集了這些東西!”
大夫人被盛易陽拽著頭發,瞧著盛易陽那張因憤怒而再不複溫雅的臉,嗤嗤地笑出聲來,道:“我真心待你,你不過利用於我罷了,若我非千安王府嫡女,葉離死後你隻怕早便續弦,哪裏容我在這府中做主十多年!這些東西,都是你這些年賣官鬻爵,中飽私囊,貪贓枉法,結黨營私的罪證。這些不過都是謄抄副本罷了,倘使我有個三場兩短,自然會有人將那些貨真價實的罪證都交到禦史台去,到時候老爺的一品大員便算是做到家了。”
大夫人言罷,盛易陽氣得渾身發抖,將大夫人狠狠往牆上一甩,大夫人後腦勺撞在牆壁上,身子軟倒在地,一陣眼花,可她卻依舊笑著,道:“我瞎了眼,看錯了人,將白眼狼負心漢認成了良人,我這輩子既給你做了妾室,那便一生再不能為人妻室,我那兩個女兒,一個已經徹底毀了,還剩茹兒一個,我不能叫她一輩子也毀掉。隻要老爺將我救出去,這些東西我自然圓圓整整都交給老爺,要知道太傅府沒了,我的茹兒也是要完了的。老爺,盛旖灩不會和你一條心,她越是飛的高,老爺便會越控製不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尚且對老爺沒有半點的父女之情,倘若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老爺的種,老爺想想,到那時她隻怕是欲除老爺後快的!隻有我們母女才和老爺是一條道上的人。”
大夫人說罷,盛易陽麵色大變,上前一步便掐住了大夫人的脖頸,麵色猙獰若鬼厲,道:“你說什麽胡話!”
大夫人卻是掙紮著一笑,道:“老爺以為能瞞得過所有人嗎?老爺一生都思慕著葉離那賤人,可那賤人根本和老爺沒有夫妻之實,她水性楊花,嫁給老爺不過都是為了掩人耳目,私會情郎罷了。我進了盛府的門,豈能連這些都瞧不出來?葉離當年根本就不允許老爺進她的院門一步,為了防老爺用強的,不惜對老爺用藥轄製,盛旖灩又怎麽可能是老爺的種?!”
大夫人的話分明刺中了盛易陽的心窩,瞬間令得他雙眼血紅,盯著大夫人的目光像是要見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大夫人本不到最後關頭,也不願和盛易陽鬧僵翻牌,必定她嫁給了盛易陽,一輩子便還都要靠著他,可如今她走投無路,眼見就要麵臨死亡,這時候盛易陽還是冷眼旁觀,竟然半點夫妻感情都不念,大夫人便也破釜沉舟,她知道揭人傷疤必定招恨,可瞧著盛易陽麵色難看,神情痛苦,她卻覺著無比舒服痛快。
盛易陽捏著大夫人脖頸的手用力,眼見大夫人神情由譏誚轉為紫漲驚恐,他才鬆了力道,咬牙道:“你真該死!”
大夫人伏在地上咳了半響,卻揚起頭來道:“我該死?嗬嗬,給老爺帶了綠帽子的是老爺心心念念一輩子,連死都忘不了的葉離那賤人!我堂堂王府嫡女為老爺拋棄一切,被你的甜言蜜語哄的癡傻了一輩子,我付出的可都是真心,如今該死的倒還是我?”大夫人說著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起來,道:“如今說什麽都是晚了,老爺愛怎麽想便怎麽想吧,隻是老爺若不幫我,眼瞧著盛旖灩那小賤人將我送上公堂,我定也將這醜聞當堂說出來,叫中紫國的百姓們都知道知道,那葉離就是個淫婦,你盛易陽窩窩囊囊地給人養了十多年的野種!”
“夠了!那柳媽媽我會尋人解決,過段時日我尋個由頭將你放出柴房便是,你最好給我閉緊你的嘴,老老實實別再出什麽幺蛾子!”盛易陽不願再聽大夫人說下去,厲聲打斷她的話,言罷便再不瞧大夫人一眼,拂袖大步離開了。
大夫人見他離去,扶著還淌血的額頭又癡癡傻傻般笑了一陣,這才蜷起身子,躲在牆角嚶嚶哭了起來。
而這夜的翼王府中,因翼王受杖刑還在府中養傷,故府中上下一派蕭索,下人們越發謹小慎微,莫敢大聲說話,如今入夜更是安靜地仿若一座空宅。
君卿睿所住的祥瑞院中,咣當一聲瓷器碎裂聲打破了夜色寧靜,站在窗外廊下的幾個侍衛卻同時身子一震,卻於此時翼王府侍衛統領江寒大步進了院子。廊下守著的侍衛見他進來,分明都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名侍衛快步下了台階,迎上道:“王爺再這麽喝下去可怎生了得,王爺身上的傷口這麽多天還淌血不止,難以結痂就是這酗酒之故,統領快勸勸王爺吧,再這樣,王爺不醉死,也得失血過多而死啊。更何況,如今天熱,若是傷口再感染了,那可如何是好!”
江寒聞言瞪了侍衛一眼,那侍衛顯然也發覺自己情急之下話語對主子多有不敬,不由神情一變垂了頭,江寒也知他是擔憂主子之故,並不責備,隻歎了一聲,道:“倘使王爺能聽我的話,我早勸了,殿下的脾性你又非不知。如今也就皇後娘娘能管得住王爺,可偏偏皇後娘娘又被皇上禁足,這可真是……哎……”
侍衛便又道:“若不然請謝公子來勸勸?謝公子定然是有法子的。”
江寒卻苦笑,道:“我早請過謝公子了,可謝公子卻說王爺自己想不開,沒了鬥誌,誰勸也是沒用。倘若王爺一直如此消沉,不配他奉之為主,勸之也是無益。”
“那……這可怎麽辦……”侍衛不由眉頭大蹙,江寒卻提起了精神,道,“我去見王爺,府中有客求見,興許能暫且令王爺振作一二。”
這些日王爺根本什麽客人也不見,什麽大事都不管,如今半夜三更的能有什麽客人可令王爺振作?侍衛狐疑,江寒卻已上了台階,小心推開門進了大殿,稟道:“王爺,門外有訪客……”
“滾!”他話未說完,一個酒壇子便兜頭砸來,摔在他身前一步處,四分五裂。
江寒握了握拳,硬著頭皮又道:“王爺,來人是盛府大小姐,說是有關於盛二小姐的事要麵見王爺。”
果然,他這話言罷,裏頭半響無聲,接著傳來君卿睿低啞的聲音,道:“帶她來見本王!”
江寒目光一亮,忙應了一聲,轉身出了殿,吩咐侍衛進殿收拾一二,這才快步而去。
片刻,江寒帶著兩個穿戴鬥篷,遮擋嚴實的女子進了院子,正是米兒和盛月茹。
兩人到了殿外,米兒留下,唯盛月茹被江寒帶著進了大殿。
殿中已收拾過,點燃了明燈,照的亮如白晝,然而那股濃烈的酒味卻令盛月茹呼吸一窒,她隨著江寒進了內殿,伴隨著更為濃烈的酒味,另有股血腥味兒撲麵而來,盛月茹不由抬眸瞧了一眼。
這一眼卻叫她看到,靠牆的羅漢床上,君卿睿穿著白綾褻衣躺在那裏,床邊一盞羊角燈發出昏黃的光芒照在他身上。他俊美的麵容因失血而蒼白,偏眉梢眼角泛著酗酒後的嫣紅,使得他那張本就妖異陰柔的臉一下子又添了些許詭異般的邪魅。
他墨發未束盡數落在榻上,衣襟散開大半,露出白玉般的胸膛來,右手還握著一隻酒杯,淩白的褻褲下分明已被鮮血染紅,血水淌下甚至連床上的煙紫色錦被都被茵紅了一片,有血珠正滴答滴答地沿著君卿睿的褻褲褲管低落在大理石地麵上。
盛月茹瞧著那淌下的血,感受到君卿睿投射過來的陰沉目光,一瞬間隻覺來到了魔界鬼蜮,嚇地麵色蒼白,雙腿一個哆嗦跪在了地上,感受到君卿睿似抬了下身子,目光鎖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咽了下口水,雙手一握,戰戰兢兢地道:“王爺的傷口裂開了,王爺這般不顧念自己,臣女瞧著當真替王爺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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