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昂再次開口：“罷了。還是算了吧。朕……朕又何必如此去做呢？不管做什麽，都是錯，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皇上……”

    “不用再說了。”上官昂再度回首看著一片狼藉的鳳闕殿，一片心灰意冷，“現在連這個都沒有留下來。”

    陳安再度勸道：“皇上，房子沒了可以再建，隻要人還在。人在，一切都還是會有轉機的。”

    “人在，就還有轉機。”上官昂看著陳安，若有所思，可是他滿腹的悲傷卻因為這樣的一句話淡了下來：“教你說這話的人，真羅嗦。年紀大了不去享清福，閑操心。”

    “太師走時交代奴才說這話給皇上聽，也是關心皇上，希望皇上開心。”

    上官昂微微揚起一邊唇角，“他的用心朕怎麽會不知道，老頭還有別的話嗎？”

    陳安接話稟道：“太師走時還說……傷心之人不必再做傷心之事。花開花落，乃是自然，百川歸海，也是自然，天倫之樂，亦是自然。周而複始，花落不絕，流水不盡，人定勝天。天底下哪有因為傷心就拋棄子女的父母？生而不養，沒有道理。”

    “朕明白了。老頭是在勸朕順其自然，他是該享清福了。讓禦風……你們都退下吧！”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因身在此山中。老頭子一席話到是為點醒自己。

    無憂穀

    山穀深處，金桂飄香。茅屋深處傳來稚嫩的童子讀書聲：“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養不教，父之過……太爺爺，旦兒給你幫忙撿草藥好不好？”

    “繼續背書，下一句？”

    “太爺爺，旦兒不想背書，好沒意思。”

    “哦，為何沒意思？”

    小孩鼓腮不高興地說道：“旦兒就是不想學。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為何旦兒一定要去學呢？”

    “大人做不到的事情？”

    旦兒又傷心不滿地說道：“難道不是嗎？書中教人學習仁善禮儀，父母拋棄子女，是人仁善禮儀嗎？”

    “天底下，哪有父母會拋棄子女不要的？”

    “可是旦兒沒有。旦兒的父親母親對旦兒生而不養，不聞不問，這難道不是拋棄嗎？”

    望著孩子一臉稚嫩的臉，白發老人的手頓在了半空。他曾身為帝師，教他王道，輔佐他坐穩江山，在父道方麵，他是教之有虧……眼前孩子滿眼的期盼和委屈，不就是最直接的控訴嗎？

    一陣秋風打斷了老人的沉思，收回心神麵目含笑：“旦兒說他的父親母親對他生而不養，不聞不問……你既然來了，你自己回答他吧！”

    上官昂推門而入，望著書案前落坐的孩子，心裏百感交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少不更事，何曾知曉。”

    “雖說初心都是為了子女著想，為了子女好，沒有什麽不對的，可是，父母德行有虧，為人子女指出，不應該嗎？”

    “此處無人，老師不必行禮。”上官昂扶住要行李的太師。“老師教訓的是，學生記下了。”上官昂說話間又走到旦兒的身前，點了一下旦兒的眉心：“為人父母者豈能拋棄自己的子女。”

    旦兒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上官昂，一臉困惑：“你又是誰？”

    上官昂望著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想要一把將他擁在懷中，又恐嚇著孩子，眼下自己的小翻版幾分忌憚的眼神讓他心疼不已，三年了，在這一刻他才發現，三年的時間是如此之快，“你道我是誰？”這孩子眉目之間還有著她的影子，尤其是這樣的眼神。看來，他在這三年裏，的確是錯過了許多。

    “旦兒，他是你的父親。”

    旦兒聞言，小嘴立馬憋了起來，“不要！”委屈的流下眼淚，絕強地轉開了小臉。

    太師眼色嚴肅地說道：“旦兒，不許無禮，過來見過你的父親。”

    上官昂大步向前，一把將旦兒抱入懷裏：“對不起，父親來遲了，父親應該早點過來見你的。”

    旦兒聞言大哭了起來：“父親！嗚嗚……父親……旦兒等了好久，你怎麽才來啊！太……太爺爺說……天底下沒有父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可是，可是旦兒天天等，天天等……父親，旦兒好想您……”旦兒委屈地哭著說著，過了許久才安靜下來，孩子發泄一通在上官昂的懷裏不知不覺睡著了。雖然是睡著了，可是雙手還是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角不放。

    上官昂的心忍不住地抽疼起來，滿滿的愧疚和心疼。孩子，這是他的孩子，不，是他和霜兒之間的孩子，“我應該早些來的，到底虧欠了他。”

    太師微笑著捋了捋銀白的胡須：“現在來也不晚，日久天長。再說，當初那種情形，也是逼不得已。”

    上官昂釋懷一笑：“是啊，日久天長。如今，他的身體如何了？”

    “已經痊愈。”

    “全是仰仗於恩師，老師的恩情，學生感激不盡。”上官昂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旦兒的眉心上說道：“眉宇間倒是像他母親多些。”

    太師恭敬會道：“皇上言重了，有旦兒陪伴，也是為師的福分。皇上此次前來是打算帶他回去嗎？”

    上官昂點了點頭：“三年了，是該回去了。當初若不旦兒身中奇毒，霜兒又棄我而去……我也不會到今天才來見他……”

    “事急從緩，冥冥之中早有定數。隻要有心，總有回旋之地，好在你們之間還有旦兒，有這骨肉相連，總是有千萬個心結也是解得開的。她不是狠心之人，即使為了這孩子，她也狠不下心來。”

    上官昂眼神深邃而堅定：“我會把她找回來，不隻是為了孩子，更是為了我自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