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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區醫院。
    從昏迷中醒來，夏奕騁聽完醫生的診斷報告之後，麵對那些情緒激動的戰友，他什麽都沒說。隻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所有人給他一個小時的一個人時間。
    這一個小時，所有的戰友們都在病房門外昂首挺胸立著，就像每次聆聽隊長的訓示一樣嚴肅專注。
    一個小時到了，病房裏響起隊長的聲音，讓他們進去。
    “老子睡了多久？”
    隻淡淡的一句話，那種神態，那種語氣......所有人就都呆住了。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他躺在床上，他們幾乎以為什麽都不曾發生，他依然是那個意氣風發，叫他們一邊忍不住痛罵一邊又崇拜得要死的魔鬼隊長！
    可是，他們都清楚地知道，他不一樣了。
    腰部嚴重損傷，很可能一輩子癱瘓在床。
    這樣的結果對一個軍人，尤其是一個特種軍人來說意味著什麽，他們都很清楚。那不僅僅是以後不中用了，需要別人照顧了。若是一個不夠堅強的人，那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是足以讓一個人崩潰瘋癲的！
    可他們的隊長，隻用了一個小時就緩過來了。盡管他們知道他心裏一定比死還難受，但是他展現出來的精神麵貌叫他們為之肅然起敬。
    這就是他們的魔鬼隊長，忠誠堅貞、睿智沉著、傲骨天成、堅韌不拔、寬容有度、義薄雲天......所有美好的詞語幾乎都可以往他身上按。
    他是一條永遠頂天立地的硬漢，他也是他們最堅強的後盾和最強有力的信仰！每一次任務，不管多危險，隻要有他在，他們就有滿滿的信心去完成，而且永遠以最低損傷的狀態去完成！
    刷——沒有任何指示，但所有人動作一致地行了一個禮。這是軍人最崇高的儀式！
    夏奕騁作勢要將剛討來的一根煙砸向他們，露出一貫的痞子笑。
    “行了！老子還沒死呢，別給老子哭喪著臉，老子看著心煩！滾滾滾，該幹啥幹啥去，別擱老子跟前礙眼！告訴你們，別以為這樣就能逃離老子的魔爪，你們做夢吧！滾！”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的喉結都上下滾動了好幾回，極力忍耐著洶湧的情緒。最後，他們依舊整齊劃一地給他敬了一個禮，然後安靜地離開了病房。
    門外，大隊長雷立就在那站著。很顯然，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
    “大——”有人想喊他，卻被他一個手勢給阻止了。他又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吧。
    又在門外靜立了數秒，雷立踏進了病房。軍靴落在地板上，砸地有聲，卻比平常多了一份沉重。
    夏奕騁知道是他，所以依舊維持著看窗外的姿勢，一動不動。他嘴角叼著一根煙，麵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雷立掏出打火機，也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替他將那根煙給點著了。
    這個時候，他就是想弄顆炸彈在手裏把玩，雷立都會滿足他。不是同情，是憐惜，英雄惜英雄的沉痛。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他知道，夏奕騁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意下半輩子像個廢物一樣依仗著別人的照顧過一輩子。
    可他們都知道生命誠可貴，既然還活著，就斷然沒有自戕的可能。那是膽小鬼才做的蠢事！
    隻是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一輩子躺在床上是何等殘忍的事情！那當真是比死還難受！
    夏奕騁再怎麽表現得若無其事，也遮蓋不住他內心的痛苦。隻不過他習慣了將所有的痛苦都一個人扛了，在別人麵前依舊是那條永遠給人以正能量的漢子！
    雷立一直都覺得，這人是他最出色的兵。此時此刻，他更加確信無疑。
    掏出一根煙點著，雷立也陪著他一塊兒吞雲吐霧。半晌之後，他才問：“說說你的想法。別跟老子嬉皮笑臉。”
    “呼——”夏奕騁吐出一口煙圈，慢慢地轉過頭來。麵上照舊沒有表情，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藏著一點痕跡。
    緩緩地，他咧開嘴唇，露出熟悉的痞子笑。
    “想法？當然有。我在想，我這十幾年的工資獎金都沒怎麽花，不知道夠不夠下半輩子養老。”
    雷立一拳打在他的肩頭，但隻用了平常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力度。這種極力控製著力度的感覺，讓他喉嚨也緊縮得厲害。
    曾經，他都不是夏奕騁的對手。因為，這小子絕對是傳說中百年一遇的奇才！可現在，他隻不過是在他拳頭打一下，居然都要死死地控製著力度。
    “滾！你再嬉皮笑臉，信不信老子削死你！”
    夏奕騁跟他對視了數秒，咧開的嘴角合上。悶頭抽了幾口，又靜默了數十秒，然後才道：“能不能先幫我叫個律師來？我需要一份離婚協議書。”
    “你都還沒跟她說，怎麽知道她接受不了？”
    夏奕騁搖搖頭，微微眯起鷹眸。
    “不是她的問題，是我接受不了。”
    夏奕騁知道，就算他下半輩子都是個活死人，趙嘉悅也會守著他不離不棄。如果今天可能一輩子癱瘓的人是趙嘉悅，他也定然會守護她一生一世。可是反過來，他接受不了！
    “嫁給完好無缺的我，她就已經受了太多的委屈。我若成了廢人，又怎麽舍得一輩子連累她？那對她太殘忍了！我做不到！”
    雷立在心底重重地歎一口氣。同為男人，同時熱血漢子，他完全能理解夏奕騁的做法。他們都不能容忍自己成為別人的負累，尤其是那個為他們吃了無數苦頭的女人！
    “她定然不會同意。說實話，我也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你何不讓她自己選擇？”
    夏奕騁轉過頭，直直地看進他眼裏，仿佛要把人給看穿似的。
    “我知道她的選擇，所以才不能給她機會。我也不是那麽高尚，說句難聽的話，我也許以後連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沒辦法跟她過。”
    又怎忍心困住她一輩子？
    雷立吐出一口煙圈，點點頭，又拍了一下他的肩頭。
    “你想清楚就好。我尊重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