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夫人，今天是新年，過年好啊。”來送平常吃穿用度的人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棉衣，隔著很遠就開始吆喝。

    聽人叫他大興。

    我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才從驚嚇中醒過來，又陷入了一陣茫然。

    新年了……

    時間過的真快……

    “閻夫人，你怎麽自己在洗衣服啊？烏克蘭的冬天水可冷了，我一個老爺們都受不住，你這雙小手……可別凍成了小蘿卜手。”他眯著眼睛，臉上糟蹋的胡子讓我反感，說話時裏麵的黑牙若隱若現。

    這人是偷渡來烏克蘭混日子的中國人，聽說是在家鄉犯了什麽事，出來避避難。用他也是因為最近私人港的風聲太緊，進出都有人看著，項東還未從警察局脫身，無奈之舉。剛開始他來的時候總是恭敬的問好，然後放了東西就走人，誠惶誠恐的模樣讓人好笑。而時間越來越長了，他似乎也發現了蹊蹺，不費一番口舌他是不會走的，那眼神也越來越讓人反感。

    “嗯，習慣了。”我點頭應了他的話，不鹹不淡的對話總會反複十分鍾他才會的了興走人。

    “習慣？這手哪是習慣做粗活的樣子，來讓我看看都凍紅了。”大興嘿了兩聲，一臉奸詐之氣，上前就奪了我的衣服還想接著握我的手。

    我趕忙向後退了一步，皺著眉頭戒備的盯著他，心想這人怎麽突然大起膽來，居然敢公然的調戲我。

    “東西放在院子裏就行，你可以走了。”我冷著臉，幹脆轉了身想要回客廳。

    “閻夫人，那位的藥估計快用完了吧……”

    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怒視著他，冷然道，“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過來了。”

    說罷，並不想再與他交談，準備收了院子裏的東西回房間。

    “嗬_除了我誰敢給你們送吃的送用的，現在一腳踹開我？晚了！”大興向地上狠狠唾了一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你就是有錢人睡的破鞋，還跟我裝清高，我呸！”

    “……”我被這迎頭的髒水罵的一愣，隨即怒從心來，抓緊了手中的袋子，不肯吭聲。

    現在是在烏克蘭，不是在閻家。

    我反複的心裏默念著，才生生壓了這怒火，崩著臉不去看背後的大興。

    “沒話說了吧，哈，有本事你把手裏的東西給我放下啊，你要不是破鞋就把東西放回去！”背後的笑聲惡劣極了，打進我千瘡百孔的心裏留下幾個斑駁的坑。

    烏克蘭的冬天也很冷，我想著，把背後的汙言穢語拋在耳外假裝聽不見，手裏的袋子鬆了又緊，最後死死的握在手裏。

    “喲，還有脾氣了。你要是陪我大興睡一晚上，別說是吃喝，消炎藥你要多少我給你弄多少！”

    “你哪來的消炎藥。”我一聽消炎藥，心裏一緊，生生咽了一肚子的委屈，平靜著聲音說。

    已經半個月了，不敢大肆張揚，隻能鎮上的醫生請了幾個，敲敲打打，閻遲暮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胸口的傷也是反反複複的發炎，隻能用了消炎藥製著，到現在竟然拖拖拉拉才長了個大概，表麵的痂還沒結。

    可這消炎藥豈是想買就能買到的？凡是有消炎藥的醫生，都要先問診再用藥，荒廢的小閣樓，突然來了兩個語言不通來曆不明的外國人，任當地的醫生怎麽心大，來過兩次後就再也不肯給藥。

    “鎮上的老毛子醫生，睡大了鎮長閨女的肚子，這地方不讓打胎，鎮長正找他孫子的爸爸是誰呢，那姑娘可水靈了，才十五歲……嘖嘖嘖……”大興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帶著隱晦的笑。

    我一陣反感，強忍著沒有抬腳走人。那個四十多歲的俄羅斯的醫生也來過這裏，藥他有很多卻一粒都不肯給，隻是瞪著一雙曖昧的眼睛，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最後他聳了聳肩走了，再也沒來過。

    “你怎麽知道我需要消炎藥。”

    “別說多了……你就說你願意不願意！”他扒拉幾下糟蹋的胡子，語氣很是不耐煩，上前走了兩步想要摟我的肩膀，卻被我的眼神盯退回去。

    “……”

    怎麽會到這種地步……

    我沒出聲音哽咽了一下，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隻覺得眼眶有些發緊，深呼吸了幾次才緩過勁來。

    這裏的水的確很冷，冷到刺骨，風也是帶著不善整日的吹著帶著縫隙的閣樓窗戶。我怕閻遲暮傷口被凍壞了，就把身上的大衣捂在他的胸口，半夜總起來習慣摸摸他的手和側臉，總是怕他會和奶奶一樣，睡一覺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和這裏人交流總是絆絆磕磕，食物的來源也一直是眼前的人送過來，烏克蘭這個季節的蔬菜貴的如金子一般，大白菜三十一斤，更別說其他的蔬菜了。可閻遲暮又吃不了肉食，隻能每天把東西煮的化掉，才敢給他吃。

    半個月了……

    提心吊膽的半個月……就如同墜入地獄受著業火烘烤的罪人，一想到那天閻遲暮擋下的子彈，留在又驚又痛的情緒中過一整夜。

    “告訴你，就這破地方，除非是幺蛾子奇跡，不然誰也甭想讓他醒過來。”大興暴躁極了，顯然對我的不買賬分外的惱火，卻又不敢真的上前做什麽。

    畢竟烏克蘭的美女一抓一大把，長相豔麗，打扮性感的撈金女孩也不勝其數，通常花很小的代價就能共度良宵。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隻是起了貪念卻一直沒有敢光明正大的行動。

    嗬……我該是慶幸麽，真的可笑。

    突的，一顆雨點打在了我的臉上，我茫然的抬起頭，才發現十二月的烏克蘭竟下起了雨來，淅淅瀝瀝的雨珠順風飄過來，撲在我梗到麻木的臉上，一陣清涼。

    老天爺……都在可憐我麽？

    奇跡……半個月了，奇跡還會降臨麽？什麽該死的奇跡，不是騙人的吧？

    今天是新年，如果真的有新年願望，我想要……見到這個不可能出現的奇跡，見到他完完整整的站在我的麵前。

    會實現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