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小丫鬟說完，馬爾藍已經率先一步走出去了。

    此刻的馬爾藍腦子裏很亂，她明明已經把所有能隱藏的地方都安排了人去把守，明明所有的隱患都扼殺在萌芽之中，可是還是出事了。

    這些天來隱隱的不安，原來不是齊子軒要娶親了，而是齊子軒要遇刺了。

    不管是前廳還是後院都是一片混亂，馬爾藍簡直不敢想象齊子軒傷到了哪裏。

    隨行的小丫鬟急忙道：“世子妃別急，聽聞世子沒傷到要害……”

    可這個時候馬爾藍當然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到了最後直接變成小跑了。

    齊子軒向來都和馬爾藍住在一起，自己的屋子常年沒人住，眼下屋裏屋外都是亂糟糟的，大夫丫鬟奴才都顯得慌了神。

    “世子妃……”守門的侍女看到了馬爾藍，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因為路晨曦也站在門口。

    馬爾藍點了點頭就要進去，侍女卻反常地攔住了她。馬爾藍挑眉就要推：“讓開！”

    “世子妃，世子吩咐過現在誰也不讓進……尤其是您。”

    馬爾藍的心跳都跟著慢了一拍，為什麽尤其是她呢？憤怒和心疼讓她整個人充斥著生人勿近的陰雲。

    “不讓我進？他憑什麽不讓我進？！讓開！”

    馬爾藍一把推開了侍女，踹門就進了屋子。

    路晨曦似乎想說什麽終究什麽也沒說。

    屋子裏的景象比外麵要肅穆的多，三個大夫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歎息，兩個侍婢站在床邊大氣都不敢出。

    大夫一看見馬爾藍，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世子妃……”

    三個大夫慌忙行禮，馬爾藍目不斜視地走到床邊，那裏躺著她的丈夫。

    齊子軒紅色的喜服已經退下，隻穿著裏衫，繞是這樣，被包紮過的傷口還是在白色的裏衫上染了點點鮮血。

    血漬還在一點點擴大。

    “齊子軒？”馬爾藍輕聲道，聲音顫抖著，似乎床上的人隻是睡著了，她想叫醒他。

    然而床上的人並沒有動靜。

    一張本就白淨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更加蒼白，他閉著眼睛，安靜地就像每天晚上。

    眼淚無端就流了出來，馬爾藍隻敢小聲的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齊子軒，齊子軒。

    “世子妃還請讓一下，讓微臣給世子爺換紗布。”

    三個大夫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壯著膽子開口，齊子軒先前的紗布已經完全被血浸泡，白色的裏衫上是一朵朵血花。

    馬爾藍站起身，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手帕，輕輕擦了擦眼睛，然後恭敬地給大夫讓了地方。

    她全程都在看著，看著大夫如何換藥，看著鮮血如何在流，看著齊子軒的傷口。

    那是一道很長的傷口，從左肩延伸到右腹，力道雖然遞減了，但是肩膀上已經深可見骨，不偏不倚，這道刀痕還劃過了心髒。

    原本已經撒上了藥粉，但它們混著鮮血根本就看不出來了，血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湧。

    大夫趕緊又拿了新的藥粉撒在了傷口上，雖然有效果，卻達不到立竿見影的功效。

    除去撒了藥粉，其中一個大夫又在傷口處塗了些尚帶著草葉的糊狀物，隨後兩人扶著讓另一人纏好紗布。

    單是看著，馬爾藍就覺得揪心的痛。

    “大夫，世子他怎麽樣了？”良久，馬爾藍輕輕拽住大夫的衣袖，她的手在抖。

    不是說沒有傷到要害嗎？

    不是說沒事嗎？

    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麽齊子軒下令所有人都不能進來，尤其是她。

    騙子。

    老大夫很為難地看著馬爾藍，旁邊兩個大夫也不敢說話。

    馬爾藍忽然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有那麽一瞬，她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裏，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大夫，你說吧，我受的住。”

    馬爾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先前的眼淚已經不見了，她必須撐著，她也不會相信齊子軒過不去這個坎兒。

    老大夫拿出一張方子遞給馬爾藍，猶豫道：“回世子妃，世子爺失血過多又傷在心口，三日之內若是醒不過來，恐怕性命危矣。”

    “性命危矣是什麽意思？你難道救不了他嗎？不是沒傷著要害嗎？你們三個是幹什麽的？！”

    馬爾藍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憤怒和害怕，她知道自己很失態，可是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都是一幫庸醫！給我滾！滾！”

    桌子上的杯子水壺都砸在了地上，三個大夫小跑著出了門，其中一個道：“世子妃息怒，按著方子每個時辰換藥，世子爺也並非無藥可救……”

    手中的藥方成了馬爾藍的救命稻草，兩個侍女跪在地上：“世子妃，這個時候世子爺需要靜養，世子妃稍安勿躁啊……”

    方才的動靜太大了，馬爾藍平複了一下胸口的情緒，她深深看了一眼齊子軒，轉而開門走了出去。

    不能因為齊子軒遇刺就慌了陣腳，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刺客還沒查清楚。

    “藍姐姐。”

    門一打開，路晨曦就暴露在馬爾藍的眼中，她還是鳳冠霞帔，一張小臉是濃妝也掩不住的驚慌。

    “你怎麽還在這兒？”馬爾藍嫌惡地看著她，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她問完話沒等路晨曦回答，立刻又問管家，“齊子軒不是說讓你們送路小姐回去嗎？”

    管家點頭道：“世子爺是這麽吩咐的，可是路小姐不願回去……”

    “不願回去？”馬爾藍冷笑一聲，偏過眼睛看著路晨曦。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眼神不像是看人，而是再看一堆垃圾。

    她道：“你還有什麽臉呆在兒？送你回去那是看在尚書大人的麵子上，不然你這種克夫的女人，你覺得你也配被‘送’回去？”

    路晨曦的臉上一片慘白，扯著嘴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隻是哭，眼淚混著胭脂一起，小臉兒很快就花了。

    “來人！把路小姐送回去，告訴尚書大人，世子府廟小，容不下路小姐這尊大佛！”

    管家應聲招來兩人對路晨曦做了個請的動作，她不肯走，隻是哭。

    “我不走！我是子軒哥哥娶回來的……我不走！馬爾藍你憑什麽趕我走？”

    馬爾藍眸子更沉了，但是更深處的地方卻掩著殘忍地微笑。

    “憑什麽？路小姐似乎忘了，讓你回去的人是世子爺，可不是我馬爾藍。送走！”

    兩個侍從直接一左一右壓著路晨曦的肩膀，她根本反抗不了地被拖著走。

    一邊走一邊咒罵馬爾藍。

    尖叫和詛咒終於遠了，馬爾藍揉了揉眉心，這些天本就睡不好，如今更是疲憊不堪。

    “世子妃要不先去歇歇吧，這兒有老奴守著呢。”管家輕聲道。

    馬爾藍擺了擺手，她現在不能歇著，她要查清楚真相，要陪著齊子軒，要處理裏裏外外的關係……她沒時間歇著。

    “吩咐葉宇來我房裏，讓人照著這個方子去把藥抓來，再去通知廚房熬著點清粥。”

    件件事情她都安排好了，這才是她馬爾藍獨一無二的地方，即使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因而倒下。

    事情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馬爾藍帶著自己的倔強最後看了一眼齊子軒的房門。

    一把長刀被扔在桌子上，馬爾藍陷入了沉思。

    “世子妃。”

    葉宇到了，他單膝跪地，低著腦袋。

    馬爾藍抬起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狠戾一閃而過。

    “起來吧。”

    下巴揚了一下，示意葉宇坐到椅子上。葉宇起了身，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馬爾藍麵前。

    “世子妃，是屬下辦事不利，請世子妃治罪。”

    葉宇絲毫沒有給自己開脫，不論如何出了刺客更是傷了世子，本就是自己的失職。

    馬爾藍把桌上的長刀遞給葉宇，葉宇雙手接過來。

    “治罪是肯定的，先看看這個。”

    長刀不是市麵上幾錢銀子就能買到的，刀柄上雕刻著一看就不是中原的花紋。

    “世子妃，刺客已經抓到了，是跟著路家送親隊伍混進來的，現在自殺了，不過從他身上發現了一小塊北戎的紋身。”

    果然，這件事還是跟北戎離不了關係，前幾天齊夢棋的飛鴿傳書就是警告，那時就已經預示著今天事情的發生了。

    馬爾藍摩挲著刀柄，上麵雖然被擦拭過了，但是隱隱還是能看見沒擦幹淨的血痕。

    那是齊子軒的血。

    “混在路家送親隊伍的？”

    “是。是屬下失職，屬下未能查明路家送親者的來曆。”

    其實也不能怪葉宇，婚禮當天，送親的隊伍豈是說能查就能查的，可是在商言商，身在其位，出了任何差池都逃不了幹係。

    但是換位思考，若是刺客可以混在路家的送親隊伍中，那麽路晨曦非要嫁進世子府的這件事可就有些撲朔迷離了。

    為什麽非要嫁進來呢？難道就是為了這次刺殺嗎？可是真是如此，路晨曦的一輩子也就毀了。

    這麽講行不通。

    大概真的隻是……意外吧。

    “刺客已經死了？”

    “……沒被抓住的時候，他就自刎了，恐怕是任務失敗了吧。但是其餘所有送親的人都被屬下扣下了。”

    北戎到的確是個有血性的族落，這樣不成功就自殺的刺客也的確像他們的風格。

    “葉宇，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去查清刺客是怎麽混進送親隊伍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