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簽子上寫有四句詩：“昨夜星辰已消逝，今朝旭日照高門。雲散水覆難強挽，魚回碧溪鳥歸林。”

    真洛暗道：“莫非這是天意”？

    真洛突然感到莫大的失望。她頭腦一陣昏沉迷糊，像墜入雲濤霧海中一般，身體似乎飄浮著。她沒意識到自己何時離開大殿，已茫茫然走在寺院中了。

    真洛希望自己理解錯了，又明知不可能解錯。她反複默念著這幾句詩，心頭被迷惘糾結籠罩。她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走著，走著，既希望又怕見到雲飛。不知走了多久，正神思恍惚，韻兒出現在她麵前，連聲叫她，她才反應過來。

    韻兒道：“姑娘，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講”。真洛道：“你跟我怎麽也講這些客套的話。你想說什麽，就隻管說”。韻兒道：“那我說的不合適，你別生我氣”。真洛道：“你這丫頭今天中了邪了，這樣磨跡起來。到底想說什麽”？

    “那我可說了”，韻兒道，“姑娘，您今天真要跟黃少爺回去嗎？當初在黃府的時候，黃夫人曾經逼少爺悔婚另娶，今天您跟少爺回去，黃夫人能否厚待姑娘？婚姻的事，能否如姑娘所願？我知道姑娘跟雲飛少爺情意相投，可是，雲飛少爺過不了黃夫人的門檻，隻怕將來姑娘會再受苦”。

    韻兒誠懇地看看真洛，道：“我不知道您為何不喜歡王爺，可我冷眼看來，王爺對姑娘您情深意厚，疼惜嗬護，比雲飛少爺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經常開罪王爺，他從不跟我計較，我知道他是因為姑娘，愛屋及烏的，他對姑娘的情意，傻子都看得出來，在王府有王爺護著，姑娘絕不會吃苦的。今天咱們何去何從，姑娘務必三思。”真洛沉默不語，心中也是狂瀾湧起，難以取舍。

    說話間，已經走到寺院後麵的一個院落。院子裏靜悄悄的，透過月亮門，能看到院內花木蔥蘢，草樹綠瑩瑩透著生機。

    韻兒道：“雲飛少爺在裏麵的廂房等著呢，姑娘自己去見他吧，我在這裏侯著”。真洛心怦怦狂跳，她走向廂房，推開門進去。

    廂房內光線昏暗，真洛剛走進去，便被一個人從後麵溫柔地摟住了。真洛知道是雲飛，她聽得見他的呼吸，她感受得到他的思念，正如自己對他的魂牽夢縈一樣。她背靠著他，默默地讓柔情愛意在他們之間流淌。良久，她回過身來，將臉貼在他結實的胸前，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他也順勢攬住了她的纖腰。甜蜜的、安全的感覺漾上來，她閉上眼，享受著這份久違的幸福。她不知道自己今後還有沒有機會跟他相偎相依。

    “雲飛哥”，真洛道，“惜玉對你情如磐石，怎奈淪落王府為婢，命由人控，身不由己。如今物是人非，惜玉已非當年惜玉。蒲陋之身，難配金玉，雲飛哥仕途正順，前途無限，若非名門賢淑，恐不堪為偶。姑母大人那裏，也難說話。你接我回去似不妥當，還望慎思”。

    “確實不妥當，惜玉，你留在王府，我會明媒正娶，絕不讓你受委屈。留下來吧，求你了，我舍不得你走”。

    惜玉一怔，她以為身在夢裏，這話分明不是雲飛講的，聲音也不同。她抬眼看去，蕭翔眼睛眯成了一道縫，一臉壞笑地瞅著自己。“怎麽是你？！”她又吃驚又意外。蕭翔忙解釋道：“我尊重你的選擇，絕不阻攔你。隻是希望你三思”。

    真洛猶豫了一會兒，道：“我想先見見雲飛哥，再做道理”。

    門外傳來歐陽風的聲音，蕭翔出去片刻，回來道：“你表哥在後麵的禪房，隻是……”蕭翔停了停，“剛才有人來報，你姑母也跟過來了，此時剛到禪房”。

    真洛心裏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姑母跟過來，相信是為了阻止雲飛接自己。今天跟雲飛回去，可能性不會大了。

    真洛心裏突然刀割一樣難受，她恨蕭翔奪去了她的貞操，怨姑母硬拆散她和雲飛，憐自己孤苦無父母依傍。

    真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失望、失落、無奈、不舍、傷感，各種辨不清的情愫交織，像細密結實的蛛網，把她緊緊纏縛住。

    真洛的心在被咬齧，疼痛入骨。她頭昏沉沉的，剛走一步，身子一歪，差點倒下。

    蕭翔輕輕扶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真洛，你還有我，我會保護你，愛你，娶你，絕不辜負你，相信我，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真洛道：“我想見見雲飛哥，你不用跟著”。言罷便離開蕭翔，出了廂房，往後禪院走。

    韻兒迎過來，陪她一起過去。

    真洛想象著見雲飛的情景，心裏憂慮又難過。那首簽詞又在腦海浮現：“昨夜星辰已消逝，今朝旭日照高門。雲散水覆難強挽，魚回碧溪鳥歸林。”

    韻兒緊張地跟著她，瞅瞅她的臉，不敢說話。

    真洛知道韻兒已完全心歸王府，不像自己這樣情感糾結，倒比自己輕鬆多了。

    正胡亂思想間，已到了後禪院。

    院門內有個影壁，上麵刻有一些圖像，真洛仔細辨認，認出刻的是釋迦牟尼麵壁的故事。

    影壁兩邊花木茂盛，枝葉斜逸出來，把道路阻得很窄，真洛側身穿過，還是被一個細枝抓住了發髻，她試圖擺脫，卻被揪得生疼，韻兒忙過來幫忙。

    正在此時，裏麵傳來講話的聲音。

    真洛分辨出那是姑母的聲音：“你不要執迷不悟，李家千金是我家明媒正娶的兒媳，你把惜玉接回去，怎麽安置”？

    “那婚姻是你們逼的，我不喜歡李家的千金。我隻想娶惜玉”。這是雲飛的聲音。“惜玉也不會太在意名分的，隻要我們能在一起，我跟她好好說說，她會答應的”。

    “那也不行！”姑母的聲音嚴厲而果決，“李家千金絕容不下她，她會弄得你們夫妻不睦，搞得我們黃家雞犬不寧！你千萬不能為了私情，開罪李大人”！

    姑母繼續說道：“惜玉在北平王府做婢，早已是不潔之身，我決不允許她做我黃府的媳婦，辱沒門楣！你趁早給我死了這份心。”

    “不會的，我相信惜玉，她一定是清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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