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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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禾躺在幹草堆上,看著眼前粗壯的鐵欄杆, 扳著手指頭算著, 這是自己第幾次被人抓住,還被丟到這種地牢裏來。

    雖然這次和以往不同, 是她猜到了這個套,故意往下跳的。

    “抓了這麽多人,倒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麽從容的。”負責看守她的女子坐在她正對麵的椅子上, 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頗感無聊似的說著。

    沈嘉禾無語地看了看她, 忍了一下, 還是沒忍住,“你能不用沙鳶的臉和我說話麽?”

    她托腮, 饒有興趣地問:“怎麽?沙鳶都死了, 你還怕她?”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沈嘉禾沒好氣地回道,“要是你明知道沙鳶死了, 而你的對麵有個人用沙鳶的臉和你說話, 你能開心麽?”

    那人一時語塞, 認真想象了沈嘉禾說的場景,露出真心實意的嫌棄表情,“噫。討厭。”

    沈嘉禾:“……”

    沙鳶是不是在地煞教裏人緣也很差啊?

    之前她站在高處, 除了臉和舉止之外,沈嘉禾並沒有別的能夠判斷她是否是沙鳶的依據。不過現在麵對麵了,倒是能瞧出許多差異來。

    “我還以為浮拓做的這人皮麵具能天衣無縫呢,誰知道你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人滿不在乎地撕下臉上的麵具, 露出一張俏麗的臉,眉眼間透著靈動,完全不似沙鳶的嫵媚,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稚氣未脫,她扁著嘴抱怨道,“要不是教主非要我扮作沙鳶,還跟我扯什麽紅鶯沙鳶名字相像,我才不幹呢。不過你怎麽看出來的?我覺得我學她還是蠻像的啊。”

    “麵具做得挺好的。”沈嘉禾靠在牆壁上,語重心長地說,“主要是吧,沙鳶比我高半頭,我比你高半頭,我要是再看不出來……你說是吧?”

    紅鶯:“……”

    紅鶯不甘心地嘀咕道:“我又不是浮拓會縮骨功的。”

    沈嘉禾抻了個懶腰,連日的沉睡,讓她的身體僵硬了許多。敲敲肩膀又敲敲腿,沈嘉禾閑適地問道:“你就負責看守我啊?”

    紅鶯眼神複雜地看她敲敲打打,要不是眼前還有這明晃晃的鐵欄杆,她還以為自己是來了沈嘉禾的房間和她聊天。

    沈嘉禾見她不答,瞥了一眼她手中已經被撕破了的人皮麵具。

    她聽浮拓說過,是盟主把沙鳶從泥沼裏拉了出來,所以沙鳶對盟主十分忠誠,幾乎要把他當作父親一樣看待。然而在盟主眼中,整個地煞教都是他謀取權利地位的工具,沙鳶不在了,就安排個人頂替她,直到她沒有價值了,就這樣悄聲無息地消失。

    雖然她和沙鳶對立,也確實不喜歡沙鳶,可看她死後還要被這般利用,還是頗感複雜。

    沈嘉禾偏過頭看向四周,三麵都是牢固的石牆,連扇窗戶都沒有,能算作光源的隻有嵌在牆壁上的火把,空氣不暢,雖然不至於令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但也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

    她覺得自己八成是被關進了地下的秘牢裏。而且還被安排在了小單間,牢門之外還有一道鐵門,層層防守,隻能隱約看出外麵還有一道鐵梯。

    從武林盟來這地牢的路上,紅鶯十分自信,像是篤定沈嘉禾逃不走,既沒有下藥讓她昏迷,也沒有捆住她的手腳,隻是拿了條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讓她沒辦法認路。隻不過後來不知道紅鶯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向她噴了一縷煙霧。

    沈嘉禾便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現在才醒來。

    看不到外麵,自然也沒辦法判斷現在是什麽時間。不過隻要盟主未來,她還不需要著急。

    “我說你啊,怎麽就這麽窮。”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沈嘉禾回過神來,她聽到這沒頭沒腦的話語,愣了愣,重複道:“窮?”

    紅鶯不知何時拿出一個腰帶,無聊地攥在手中瞎轉,“教主讓我抓你之前,還特地叮囑我,說你那個腰帶裏藏得都是好東西,不能留給你,全都讓我拿走……”

    純白的腰帶上用金線刺著並蒂蓮花的圖案,那是她離開京都之前,抱著和少俠的並蒂劍配對的小心思,特地去找“緣瓏軒”訂做的。

    沈嘉禾微不可見地皺皺眉,眼睛轉了轉,沒有說什麽,一副靜待下文的樣子。

    紅鶯便唉聲歎氣地繼續說道:“你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千金,八方莊莊主未過門的妻子,闖蕩江湖能在這腰帶裏藏得東西有那麽多,怎麽就隻有一首你寫給秦莊主的小酸詩啊?”

    ……小酸詩?

    沈嘉禾撩撩頭發,氣定神閑地回應道:“小酸詩怎麽了?要不是怕我爹受不了,我還想讓小蘭花寫我倆的戀愛故事呢。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左行江湖路,右遠後宮權》。”

    紅鶯嗤笑一聲,身子向後一倚,伸出右手手指不讚同般搖了搖,“虧你還是個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名字取得這麽庸俗,要我說,還不如叫《等風動,破千帆,江湖漫漫長相隨》。”

    “書名哪有那麽長的?而且也不能突出我和少俠這個江湖廟堂的這個主體。”沈嘉禾扶著牆站起來,坐到鐵欄前,興致勃勃,一副要與她討論到底的模樣,“我又想到個新名字,《江湖路已遠,廟堂夢中醒》怎麽樣?加上廟堂兩個字就足以吸引買書的人了。”

    “也就……還行吧。”紅鶯不情不願地點點頭,“比不上我之前起的名字。哪怕叫《江湖夢碎廟堂隱》也比你的那個好,看書名就是悲劇。”

    “我和少俠怎麽就悲劇了?”沈嘉禾嫌棄地一伸手,回道,“懶得跟你說,把腰帶還我。”

    紅鶯身子一轉,避過她的手,嘚瑟地轉著腰帶,“不還。教主都說了,這腰帶要我拿走。他來了,你拿著腰帶跑了,我可怎麽交代。”

    “我要是能有拿腰帶越獄的本事,早就把地煞教的事情解決完回家睡覺去了。”沈嘉禾目光泛起微瀾,垂眸將頭抵在鐵欄上,將沉思的表情隱在陰影中,口中有氣無力地問道,“我是睡了多久?怎麽這麽餓啊?”

    “兩日。”與紅鶯截然不同地嘶啞聲回應了沈嘉禾的疑問。

    紅鶯嚇了一跳,手指不由鬆了力氣,那腰帶就順著鐵欄的縫隙飛了進去,正好掉在了沈嘉禾的麵前。她便皺起眉,對著沈嘉禾道:“誒呀,都怪你,害我手滑了。”

    沈嘉禾拿起腰帶,手指在藏寶的地方摸索了兩下,動作頓了頓,默不作聲地用腰帶束住衣裳,慢吞吞地回複著:“是你抓不緊,關我什麽事。”

    低沉的腳步聲合著火把劈裏啪啦地崩裂聲,從下行的樓梯處響起。鐵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身著黑衣黑袍,臉上戴著銀色的麵具的男人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

    他見到這一幕,低啞著聲音笑了起來,“明日便是武林大會了,沈姑娘倒是一點都不急,還有閑心和我的下屬談論如何出書立傳。”

    紅鶯一步一步蹭到教主的身邊,指著沈嘉禾為自己辯解道:“我,我本來是不想討論的,是她勾我的。太陰險了!詆毀我認真辦事的名譽!”

    沈嘉禾:“……”

    教主對她這副模樣顯然司空見慣,聞言隻是無奈地搖搖頭,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紅鶯便對沈嘉禾做了個鬼臉,頭也不回,腳步麻利地跑開了。

    沈嘉禾:“……”

    這人到底靠不靠譜啊?

    沈嘉禾不想離教主太近,就又回到了靠牆的位置,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盟主要忙得焦頭爛額了,沒想到百忙之中還有時間來看我。”

    緒雲盛知道自己沒必要再偽裝下去,抬手拿下麵具,喉結微動,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嘶啞,“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你就想到了如何為白家開脫。”

    他口中所說的開脫,自然是指兩日前,“白望津”闖入武林盟宣戰的事。

    沈嘉禾清楚,他將地煞教的事推給無垢劍莊之後,就該借著這件事來壓製與地煞教有著血海深仇的八方莊。等武林正派認為白望津就是地煞教教主後,盟主便會要秦如一去對付無垢劍莊。依照秦如一的性子,他知道背後的黑手是盟主,自然不肯任他擺布。

    盟主就可以借此發難,詰問他為何不肯為父報仇,再借著他與沈嘉禾的關係,話裏話外痛惜八方莊歸順了朝廷,失了膽氣。那群武林正派本就與朝廷水火不容,到時,無論秦如一如何解釋,他們都不會信,隻當八方莊忘了舊仇,隻肯向朝廷搖尾乞憐。

    而在這個計劃當中,緒雲盛能拿捏得住秦如一的性子,卻算不準沈嘉禾,自然得把不安定的因素從秦如一身邊拿掉。捉沈嘉禾來,一是讓她沒辦法參與到事情當中,讓秦如一因為找不到她而失了分寸。二來,便是因為她身為丞相之女的身份了。

    緒雲盛拿出兩封信來,丟到地上,冷冷道:“瞞天過海,你倒是唱了一出好戲。”

    沈嘉禾不用看,就知道那兩封信,是她要秦九交給季連安和她爹的信。武林盟滿是盟主的眼線,她寫這兩封信的時候,就知道最後總是會被人截獲送到緒雲盛的手中。

    上麵的內容,無非就是胡謅了些子虛烏有的計劃,比如讓季連安盡快動身帶李曼吟過來,帶著那個重要的信物來揭穿盟主的身份,或是她讓她爹下令,讓暗衛去部署暗殺計劃,這一類讓盟主看了會懷疑真假,但謹慎起見一定會去派人查證的事情。

    他將注意力放在這兩封信上,就會忽視掉沈嘉禾寫給秦如一的那封信。

    沈嘉禾懶洋洋道:“盟主演了一出大戲,若無人配合,多無趣啊。”

    她寫給秦如一的信很簡單,無非就是告訴他自己會被地煞教捉走,讓他冷靜不要聲張,也不要去找盟主對峙,她能保證自己不會出事。再之後便是讓他用旗花叫來白家大哥,讓他準備幾個不同的人皮麵具,粗劣些也無妨。、

    然後,用沈嘉禾歸還給他的印章,仿冒教主,給地煞教的人下達指令。

    浮拓曾說過,教主謹慎,不會留下自己的痕跡,所以下達命令時,字跡時常變化。

    地煞教的人不清楚白家的那段過往,所以向來隻認印章,不認字。

    沈嘉禾見緒雲盛臉色陰沉,知道她的計劃成功了,歪著頭,笑著道:“這出戲,盟主看得可還盡興?”

    緒雲盛冷笑道:“兩日內,地煞教出現了七個教主。盡興,怎麽會不盡興。”

    沈嘉禾歎了口氣,假模假樣道:“可惜我睡了過去,否則還真想見見那七位教主的尊容。”

    那七位教主,便是沈嘉禾要白景琛準備人皮麵具的原因。

    緒雲盛既然讓浮拓假扮白望津,將自己摘了個幹淨。她自然也能讓別人假扮地煞教的教主,把白家給摘出來,將計就計,再推盟主進去,讓他脫不開身。

    兩日之內,有七人輪番假扮成地煞教的教主出現在武林盟內,有幾人是像白望津那樣,行蹤成謎,或是死因成謎,雖然沒有無垢劍莊那般的名望,但也不會是無名無望的小門小派。

    他們是真是假,那群武林人無法判斷,然而跟在那幾人身後的地煞教的人,卻是真的。

    還有幾人故意扮成參加了武林大會的幾個莊主,把自己稱作是教主,引來正派的怒火。

    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認為,地煞教是在戲耍他們,故意讓他們相互懷疑,相互猜忌。之前還不斷嚷著無垢劍莊是細作的人,也轉瞬間換了態度,覺得就是因為無垢劍莊是名門大派,對地煞教是威脅,所以地煞教才會從白望津下手,妄圖抹黑無垢劍莊。

    最終地煞教的教主是誰,還是沒有定論,白家的事也輕飄飄地遮了過去。盟主一係列以此為基礎的謀劃,自然也無處施展。

    “這次確實是我輸了。”緒雲盛坐在紅鶯坐過的椅子上,上下打量著沈嘉禾,忽地笑出了聲,“如此心機和手段,不愧是坐過皇後位置的人。我之前小瞧你,確實是我不對。”

    沈嘉禾麵色一凜,抬眸望了過去,眼中含有幾分詫異與困惑。

    “離武林大會還有幾個時辰,我們有時間,慢慢談。”

    作者有話要說:  小蘭花:你們兩個取得都是個什麽書名!閃開!讓專業的來!

    秦九:藥丸,莊主夫人留了封信離家出走了。

    白景琛:我雖然沒有出場,但處處都有我的存在感。

    秦如一:媳婦被人抓走了,然而我卻隻能假裝淡定地在武林大會上。感覺嶽父離殺過來不遠了。

    沈丞相:虎視眈眈.jpg

    在外地,親戚家木有網木有wiFi,去餐廳蹭了個網發個文_(:з」∠)_

    公交車好莽啊……給一個老奶奶讓了座,站在旁邊。公交車不僅速度狂飆,拐彎大甩,跑著跑著還會大跳,我像猴一樣抱著杆子瑟瑟發抖。

    現在特別想擼貓,缺貓綜合症=。=

    感謝落葉挖根和跳跳的地雷麽麽麽麽麽噠=3=!發射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