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喜出望外拒絕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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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思柔激動的都不會說話了,一陣風似的闖進了房中。

    彼時鄧綏正在練字,被她這麽一嚇,筆都掉在了桌案上。

    “什麽事情這樣毛毛躁躁的?”妥冉不免奇怪。“誰回來了?”

    “美淑……美淑回來了。”

    手裏的筆一下子就掉在桌案上,筆尖上的墨汁濺在自己的衣襟上。鄧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淑回來了?她在哪?”

    “就在宮門外。”思柔好不容易平了喘:“她沒有令牌,宮門的戍衛不許她進宮。但因為認得是咱們宮裏的人,所以特意叫人來傳話……”

    “快,咱們去迎她進宮。”鄧綏紅著眼眶,心跳的特別特別快。

    妥冉沒敢耽誤,連忙叫鞏台備了車,三個人急匆匆的往宮門趕。

    “小姐……”美淑看見鄧綏從車上下來的那個瞬間,眼淚就湧了出來。“小姐……”

    “美淑。”鄧綏迫不及待的從車上跳下來,急火火的就朝美淑走去:“你終於回來了,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宮門外的戍衛見到鄧貴人,跪倒一片。

    然而鄧綏這時候根本沒心思看他們一眼。“傷到哪裏了?我瞧著你臉色並不好!”

    “沒事。”美淑熱淚盈眶:“小姐,奴婢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別胡說,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鄧綏緊緊的抱著她。

    思柔也湊了過去:“美淑,你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三個人又哭又笑的,當真是難得的重逢。

    唯獨妥冉有些疑惑的站在原地沒動。因為美淑身後不遠處,一個畏畏縮縮的丫頭,正低著頭,看上去十分很害怕的樣子。

    “好了,我們哪有站在這裏說話的道理。先上車,咱們回宮。”鄧綏抹了把眼淚,又擦了擦美淑的臉。“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回來了就好。”

    “是啊,貴人,咱們還是先回宮再說。”妥冉走上近前,輕輕的遞了絹子給美淑:“重逢是喜事,快別掉淚了。”

    “嗯。”美淑點頭,笑著拿過絹子擦了臉。

    “這姑娘是誰啊?”妥冉順嘴問了一句。

    鄧綏這才發覺不遠處還站著個丫頭。“這是……”

    “哦,挽絨,快來。”美淑朝那丫頭招了招手。

    挽絨怯生生的走過來,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這丫頭是挽絨,我落難的時候,多虧她救了我。”美淑輕輕的拉著她的手:“小姐,我想著就是緣分吧。她和我是一樣的。都是在山上長大的孩子,也不懂什麽規矩。可是如今,她家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所以我想帶她入宮……”

    “先進宮,別的話,回頭再說。”鄧綏溫和的點頭算是答應了。

    於是幾個人一同上了輦車。

    妥冉卻沒有上去,隻對車夫道一聲:“走吧,回宮。”

    車裏的幾個人,又哭又笑,十分的熱鬧。而妥冉隻是緩緩的跟在一旁,慢慢的走著。不知道為什麽,打從看見美淑的第一眼,她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那麽高的山崖,即便是身手了得,當真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嗎?

    可清河王、陛下和貴人都派了人去尋找美淑的蹤跡,皆是杳無音訊。她是怎麽被一個看上去嬌弱又膽怯的丫頭救了,還“藏”的那麽好,任憑那麽多人尋找也沒有走漏一絲風聲?

    而且她回來的也奇怪,方才看她上車的樣子,似乎傷勢不是很重……

    這一路,妥冉都在想這件事,一言不發。

    待到車子停了,她才趕緊掩藏了心思,如舊般溫暖的笑著:“貴人慢點。美淑姑娘你也當心。”

    “多謝你妥冉姐。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你和思柔照顧小姐了。”

    “瞧你說的。”思柔衝她撇嘴:“伺候小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都是盡自己的本分,何至於言謝。”

    “是啊。”妥冉也點頭:“如今你能回來那就是萬幸了。其餘的事情慢慢再說。”

    心裏有疑惑,妥冉少不得多問一句:“貴人,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給美淑姑娘瞧一瞧。畢竟這麽大的事情,請太醫瞧過也才知道究竟,好及時診治。”

    “你說的是。”鄧綏連忙讚同:“讓鞏台跑一趟,去請個太醫過來瞧瞧。美淑到底年輕,別留下什麽病根。”

    “多謝小姐。”美淑欣然接受了這份好意,絲毫沒有抵觸或不舒服的樣子。

    “諾。”妥冉應聲而退。

    “思柔,你替我帶挽絨換身衣裳,拿些東西給她吃好不好?”美淑皺著眉頭道:“這丫頭為了給我請郎中,把賣野物攢的辛苦錢都給請了郎中買了藥,她也是孤女,小姐,能不能把她留在宮裏?也讓我能照顧她?”

    “自然。”鄧綏點頭:“放心吧,思柔會會好好照顧她的。”

    “是。”思柔用力的點頭:“你就放心吧,我這就帶著她下去沐浴更衣,填飽肚子。在後院收拾一間幹淨的廂房給她住。”

    “多謝你了。”美淑衝她感激一下。

    “少來,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個。”思柔拉著挽絨的手:“你別怕,跟我來。”

    美淑目送她們離開,才輕咳了幾聲。

    鄧綏連忙給她到了一盞熱茶:“趕緊喝口水潤一潤。”

    “多謝小姐。”美淑笑著低下了頭,淚珠子就這麽撲簌簌的掉下來了。“奴婢對不起您。當年那封信箋,的確是奴婢模仿您的筆跡偽造了一封……”

    “不說這個了。”鄧綏打斷了她:“墜下山崖,你是怎麽脫險的?”

    “不!”美淑用力的搖頭:“小姐,奴婢求您了,您就讓我把話說完吧。這些話堵在奴婢心裏這麽久,當真是快要壓的奴婢喘不過氣了。”

    “美淑,你要說的話,清河王都已經說過了。”鄧綏雙手握著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明白當時你為什麽會那麽做。愛一個人,怎麽舍得看著他萬劫不複,怎麽忍心看著他一無所有。他若是真的來了,帶著我遠走高飛,那麽他早已經成了背叛朝廷的階下囚,會被陛下的人四處追殺,而我跟著他,隻會是一起犯險,一起喪命,終究也不能找到我們心底渴望的那種日子。而你……挽救了我們兩個。歸根結底,我該謝你。”

    “小姐,您快別這麽說了……”美淑愧疚不行,直直的跪在地上:“小姐,奴婢的一切也都是您給的。可當時奴婢竟然為了自己的私信而背叛您。長久以來,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奴婢就會覺得痛徹心扉。所以,入宮以來,奴婢處處惹事,不想讓你受委屈,就因為奴婢覺得虧欠您太多太多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報。小姐,求求您,千萬別再說謝奴婢這樣的話了,隻會讓奴婢羞愧的無地自容……”

    “好,好,那我不說了。”鄧綏雙手托她起來。“那往後,咱們都不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

    鄧綏看著她哭的可憐,也不免心酸。“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起初我擔心的徹夜難眠,想方設法的想要找到你。可是後來,一直沒有你的音訊,我的心反而堅定,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到我身邊。雖然一直沒有放棄找你,可我心裏早就已經料到了今天。美淑,人這一輩子,都會犯錯,要學會看淡,要懂得珍惜。沒有人會停留在過去,我們都是在往前走。”

    “嗯!”美淑似懂非懂的點頭:“不管以後怎樣,美淑一定好好珍惜在小姐身邊的每一天,盡可能好好照顧您。”

    “好。”鄧綏發覺她的之間很涼:“你到底傷在哪裏,怎麽氣色這樣差?”

    “墜崖的時候,奴婢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也就沒有掙紮。哪知道奴婢醒過來的時候,竟然掛在一顆鬆樹粗壯的樹杈上,牢牢的被卡住了腰身。”

    說話的同時,美淑慢慢的揭下了腰帶,敞開了自己的衣裳。

    纖細的腹部青紫的痕跡和刮傷的疤痕清晰可見,有些地方傷痕很深,結了厚厚的痂。

    鄧綏看著就覺得心痛:“當真是苦了你。”

    “無妨的。”美淑握著她的手,動容道:“不幸中的萬幸,奴婢撿回這條命,能下地了,奴婢就趕緊回來了。就知道小姐一定在擔心奴婢。”

    “是啊。”鄧綏用力的點了下頭:“你不會來,我心裏總像是少了些什麽。現在好了,日子又能如常的繼續了。”

    “是啊。”美淑係好了自己的衣裳:“小姐,真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

    “會的。”鄧綏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累了,先回房去歇著,等下請太醫好好瞧一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養好傷,別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嗯。”美淑笑意溫暖的點了頭:“多謝小姐關心。”

    妥冉安排了兩個勤快又仔細的丫頭陪著美淑回房伺候。

    鄧綏本是想跟著去看看美淑的傷情,這時候禦駕卻停在了嘉德宮門外。

    劉肇進來的時候滿臉的喜氣。

    鄧綏迎上前,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陛下這時候過來,臣妾不曾遠迎,還望恕罪。”

    “不必多禮。”劉肇扶了她一把。“朕聽聞美淑回宮了,是真的麽?”

    “消息這麽快就傳到章德宮了。”鄧綏低眉一笑:“臣妾原本是打算請太醫瞧過美淑的傷勢,再去章德宮稟報。”

    “人回來就好。”劉肇溫和的說:“你也就不必再擔心。”

    “是。”鄧綏隨和的點了下頭:“陛下言之有理。美淑既然已經回來了,那臣妾自然就能安心。”

    她的眉眼、笑容、舉止都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甚至語調也是溫軟的送到耳畔,聽著柔柔的很舒服,可劉肇怎麽就是沒有半點舒適的感覺,反而覺得一股股的寒意從她的周身散發出來,絲毫不偏差的送到他麵前。

    “你在怪朕嗎?”

    鄧綏饒是一愣,不解的看著皇帝:“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哪裏有怪您的意思?雨花緞子和赤金的鴿子都送到臣妾宮裏了。樣式精致,價值不菲,且還是陛下親自禦賜的,這樣的殊榮旁人求也求不來,臣妾當然感激不盡。”

    “可你的言談之間,哪裏有感激的意思?”劉肇凝眸看著她:“自然朕也不需要你感激。”

    “陛下這話說的,臣妾都不知道怎麽答了。”鄧綏溫眸看著他。

    “不答也無妨。”劉肇兀自擇了一處落座,沒有要走的意思。“你可知朕去永樂宮對皇後說了什麽?”

    “臣妾不知。”鄧綏滿麵柔和:“也不想知道。畢竟是陛下與皇後娘娘的情分,臣妾可不敢多做打探。”

    這話把劉肇噎的不輕,本來是想好好和她說一說,沒想到才剛開口,就被對方堵住了嘴。

    看著她明豔照人的臉龐,亭亭玉立的身姿,硬是連生氣也沒有底氣。劉肇輕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坐到朕身旁。”

    “諾。”鄧綏垂下頭,很自然的答應了。

    坐在他的身邊,鄧綏沒有多話,隻是一直低著頭。

    “還在怪朕?”劉肇這幾天一直沒有過來,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者又能和她說什麽。

    “陛下方才不是問過了麽?”鄧綏側首與他四目相對:“臣妾不敢,也不會怪您什麽。”

    “是麽?”劉肇根本不信她這話,手緩緩的伸向她的脖頸。“其實……那天朕的手指尖塗了一些藥粉,那藥粉的氣味微弱,聞到之後便會失去知覺,昏迷。”

    鄧綏轉了轉眸子,眉頭微微蹙緊:“陛下的意思是……想看看清河王到底會有怎樣的反應,所以才不得已施展這出苦肉計?”

    “你明白就好。”劉肇不知道如果不和她解釋這件事,她會不會一直就這樣冷言冷語的冷漠下去。

    “臣妾不明白。”鄧綏有些納悶的看著他:“其實打從陛下知道有鄧綏這麽個人的存在,就該知道臣妾與清河王的過往。入宮之初,臣妾為了避免矛盾而說了謊話,想必陛下您也是知道的,當時不揭穿,無非是因為陛下不想讓臣妾洞悉您的心思。可臣妾的疑惑是……既然陛下無法接受這件事,又為何非要堅持讓臣妾入宮,然後一次兩次,反反複複的試探臣妾呢?”

    “朕說了,並不是為了試探你。”劉肇有些不高興,他不喜歡在這種情況下被她拆穿。

    “明白了。”鄧綏笑得有些冷,唇角霜意十足:“陛下不單單是不相信臣妾,更不相信清河王。所以,臣妾就成了試金石。”

    “朕要做什麽,是不需要向你解釋的。”劉肇的語氣顯然不悅。

    “臣妾知道。”鄧綏溫軟的湊到了他的耳畔,輕輕嗬氣。“陛下您是天子,天子做什麽都是對的,天子做什麽,都不要經過自己妾室的同意,更不需要向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解釋。所以,臣妾敢問陛下,今天是做什麽來了?”

    “你……你別太過分。”劉肇繃了臉。

    “當日不管是為了什麽,陛下您扼住臣妾的咽喉,臣妾沒掙紮。那是因為臣妾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所以,不管陛下今天是做什麽來了,臣妾都欣然接受。”鄧綏的指尖輕輕的劃過劉肇的唇瓣:“臣妾隻怪自己,為什麽那麽多事。倘若臣妾不出宮,也就不會有這樣的遭遇。”

    這話著實氣人,她顯然是說就不應該出宮救駕。

    怪她自己多此一舉,不就是再說他根本就不值得她這樣麽!

    “念在你身子還弱,朕不和你計較。”劉肇一把推開她的手,起身就要走。

    鄧綏麵不改色的站了起來:“多謝陛下為臣妾圓謊,讓皇後娘娘相信臣妾是真的病倒在嘉德宮。免去了不少風波。陛下自然也可以放心,從前臣妾答應陛下的事情,往後還是會盡心盡力的去做。且經過這件事,臣妾明白了宮中的生存之道,那便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劉肇氣得握緊了拳頭,回過身的時候,卻看她雙眼微微泛紅,凝眸慢慢的垂下頭去向他行禮。那個瞬間,他恍惚看見她眼底的苦澀,忽然心頭一刺。

    方才還滿腔的怒火,就在這不經意回頭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倘若不是怕你難受,朕可以不來……”

    從來不知道怎麽去取悅自己的女人,劉肇這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很不想看她這樣難受。“你好好歇著,別胡思亂想了。”

    口吻和方才截然不同,最後這兩句話,讓鄧綏有些疑惑。然而不管怎麽樣都好,她心裏的難受還沒有減退,隻是大大方方的行了禮:“臣妾恭送陛下。”

    沒有別的辦法,劉肇隻得不情願的離開。

    無棱候在外麵,看見陛下失落的走出來,不禁皺眉。“陛下……”

    “回章德宮。”劉肇沒多說一個字,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為什麽她不高興,她眼底會有那種苦澀,他的心會這麽痛?

    無棱默默的跟隨在陛下的禦輦一側,從嘉德宮緩緩的往章德宮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