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母憑子貴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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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晨一直折騰的傍晚,一直沒聽見好消息。
莫玢急的臉色發白,守在皇後的房門口不敢離開。
這一整日,陛下一定很擔心。皇後娘娘卻因為酒醉不能前往……加上梁太妃和鄧貴人都過去守著,想必會有很多不好聽的話。
越想心裏越不踏實,莫玢實在忍不住,又輕輕叩了叩門:“皇後娘娘,您醒了嗎?”
這一回,裏麵有了動靜。
“進來吧。”
陰淩月揉了揉眼睛,眉頭瞬間就蹙了起來。“頭痛的厲害……”
“來人,快端醒酒湯上來。預備熱水,伺候娘娘更衣……”莫玢急匆匆的吩咐著下丫頭們做事,這才顧得上進去給皇後請安:“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眼皮有些沉,陰淩月慵懶的問了一句:“什麽時辰了。”
莫玢一邊掀開床幃的鳳尾香羅,一邊貼近了皇後耳畔:“小姐,出事了,姚貴人昨夜動了胎氣,到這時候都傍晚了,還沒生下來呢。”
陰淩月眉頭一緊,瞬間就清醒了不少:“你說姚嘉兒動了胎氣要生了?”
“是。”莫玢連忙點頭:“陛下一早就過去了,梁太妃和鄧貴人也都過去了。上午的時候,太妃還讓無棱過來傳話,請小姐您也過去瞧瞧,可您睡得太沉,奴婢怎麽也叫不醒。”
“昨晚真是喝了不少。”陰淩月接過了小侍婢端來的醒酒湯,慢慢的喝了下去。“隻是到這個時辰了,還沒穿出消息嗎?”
“還沒有。”莫玢有些著急:“姚貴人有孕滿八個月,眼看就要瓜熟蒂落,這個時候忽然動了胎氣,隻怕……小姐,奴婢是覺得這件事情太過湊巧了,偏偏就是這時候。萬一梁太妃有什麽動作可怎麽辦?”
“有什麽可擔心的。”陰淩月揉了揉發沉的腦仁:“即便是沒有嘉兒這件事,梁太妃也會想方設法的找本宮麻煩。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
“那小姐,咱們還要過去嗎?”莫玢低著頭,小聲的嘟囔:“其實奴婢也不是怕梁太妃生氣,而是擔心陛下將氣撒在小姐您身上。”
“陛下怎麽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拿本宮出氣?”陰淩月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你這丫頭到底想說什麽?”
“奴婢……奴婢不敢說。”
“到底怎麽回事?有什麽不敢說的?”陰淩月反而是納悶了。“本宮沒心思和你打啞謎,趕緊說,等下還要去永安宮。”
“昨晚上陛下酒醉……寵幸了……莫璃……”莫玢咬著唇,結結巴巴的說了這麽一句。
陰淩月登時就笑了:“你說什麽呢?”
“小姐,奴婢不是說的玩笑話,陛下昨晚上當真寵幸了莫璃。就連無棱最後也都看見了。”莫玢拿不住小姐是什麽心思,所以不敢露出喜色。“之前小姐希望她能得皇上的寵愛,替您分憂,可她自己不情願,這件事就罷了。沒想到昨晚上……昨晚上……”
臉頰滾燙起來,莫玢也不敢再往下說了。
她低著腦袋,皺著眉頭,不想讓皇後看見她眼神躲閃。
“陛下怎麽說?”陰淩月緩緩的問出這一句。
“早起陛下什麽都沒有說,因為永安宮出事,陛下急火火就走了。”莫玢凝眉:“奴婢也不敢追問這件事。”
“那莫璃呢?”陰淩月不動聲色的問。
“莫璃原本是想留在這裏伺候,可奴婢瞧著她那樣子,還是讓她回去歇著了。”莫玢小聲的說:“小姐,陛下昨晚畢竟是在咱們宮裏飲酒,酒醉誤事寵幸了您的近婢……怕不怕陛下心裏正不痛快,而姚貴人出事您又遲遲不去……萬一陛下追究起來,會不會連累您?”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陰淩月緩緩的勾起了唇角:“天意注定莫璃與陛下有緣。更衣。”
從床榻走下來,陰淩月隻覺得頭重腳輕,這滋味很不好受。“隨意輸個簡單的發髻就是了。”
莫玢這麽一召喚,小丫頭們才近前來給皇後梳妝。
不一會的功夫,陰淩月就趕到了永安宮。
永安宮門外,並不見前來探望的輦車,反而相當的安靜。
那種感覺,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隻叫人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哪裏是宮嬪正在分娩的感覺,分明沒有一點生氣。“姚貴人的胎不會已經……”莫玢也覺得這裏怪怪的,瑟縮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扶著皇後往裏走。
“別胡說八道。”陰淩月有些不高興。“都已經到了永安宮了。”
“諾。”莫玢生生把沒說話的話咽了下去。
陰淩月一直往裏走,才看見梁太妃和鄧貴人的輦車停在內宮門外。
梁太妃著急情有可原,畢竟姚嘉兒答應把這個孩子交給梁太妃撫育。可鄧貴人這麽火急火燎的做什麽?倒顯得她這個當皇後的不長心了。
“讓他們也把輦車停到內宮門來。”陰淩月回頭對安固使了個眼色。
安固低著頭退了下去。
這功夫,陰淩月已經就著莫玢的手繞穿過正殿,繞到後麵的廂房。
“皇後娘娘駕到——”內侍低低通傳了一聲。
梁璐媛這才不經意的回過頭:“這是哪陣風啊,竟然把皇後吹來了!”
陰淩月有些步子不穩的走上前來,朝梁太妃行了個禮:“臣妾酒醉誤事,這時候才趕來,還請太妃恕罪。”
梁璐媛轉過臉去,四平八穩的坐在紅木椅子上,麵向姚嘉兒的產室。“酒醉誤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怎麽能怪你。本太妃自然不會追究。”
“多謝太妃。”陰淩月這時候才注意到,鄧綏根本就不在這裏。難道說她隻是走了個過場就回宮了?
“哇——”一聲嘹亮的脆響,打破了門外的僵局。
忽然聽見門裏的有女子喜聲嚷嚷:“生了!生了!姚貴人生了!”
“姚貴人生了!”梁璐媛猛然起身,直直的站了起來:“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而這個時候,產室的門也被敞開了。
鄧綏抱著繈褓裏的孩子,滿麵喜氣的走了出來。“恭喜太妃,賀喜太妃,我大漢喜得皇子,母子均安。”
“皇子。”梁璐媛瞬間就露出了喜色:“太好了,真是上蒼庇佑我大漢,陛下有皇子了。趕緊著,抱過來給我瞧瞧。”
“諾。”鄧綏懷抱著嬌小且還在啼哭的小嬰孩,送到了梁太妃懷裏。“太妃,您瞧。”
梁璐媛歡喜的不行:“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你們聽聽啊,這孩子的哭聲多麽宏亮,生龍活虎的。”
陰淩月少不得往前湊了一步:“這孩子當真是像極了陛下。”
“那是自然。”梁璐媛嫌惡的別過臉去:“陛下的孩子,當然是何陛下一模一樣。這後宮裏,還是姚貴人最有福氣,入宮三年多,便誕下了皇子。這孩子,可是陛下的長子。”
“是啊。”鄧綏僅僅是喜歡孩子而已,並沒有多想。
然而她的附和,在陰淩月聽來無比的刺耳。“陛下呢?不是說陛下一直陪同姚貴人生產嗎?”
“陛下因為有緊急政事處理,先回了章德宮。”鄧綏溫言笑語的解釋了一句。
“那本宮這就去章德宮,把這個好消息稟告陛下。”陰淩月瞟了一眼梁太妃懷裏的孩子,隻覺得心裏恨毒了。為什麽別人就有這樣的福氣,而她為了心中所愛,豁出命去,最終卻什麽都沒有換來……
“不必了。”梁璐媛眼眸一轉,便道:“鄧貴人陪同姚貴人產育,過程十分艱辛,顯然也是累了。就你去章德宮稟告一聲吧,隨後回宮歇著即可。皇後才來,不如多陪一陪你妹妹。她這個時候最需要有人關懷。”
陰淩月很想問梁太妃一句,這後宮裏的事情,幾時輪到她說的算了?即便是姚嘉兒頭腦不靈光,把這個孩子交給她撫育了,也不代表她可以挾天子而令諸侯吧!何況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的養大,誰又能說得準呢?
當然麵子上,她非但沒有表現出不滿的情緒,反而十分高興:“還是太妃想得周到,臣妾就隻顧著替皇上高興了。竟然忘了嘉兒妹妹,那臣妾這就進去陪伴妹妹。”
“嗯。”梁璐媛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臣妾也告退了。”鄧綏朝梁太妃行禮。
“去吧。”梁璐媛溫和的看著她:“這一日當真是辛苦你了。”
娟安目送鄧貴人離開,才湊上近前看梁太妃懷裏的小兒。“姚貴人當真是好福氣,這孩子一看就是福相。”
“可不是麽。”梁璐媛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是萬分驚險。幸虧僅僅是有驚無險。”
“是。”娟安心裏也是害怕。“太妃打算什麽時候……”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聲。
但主仆多年,梁璐媛當然明白她要問什麽。
“乳母呢?”稍微抬起頭,梁璐媛不舍的將目光從小皇子臉上移到跪在麵前行禮的乳母身上。“你們幾個都是陛下親自挑選留下的乳母,必得要對小皇子盡心才好。”
“諾。”乳母們異口同聲的答應。
“姚貴人的小皇子才產下,又是早產,照顧的時候要格外仔細,一時一刻都不許偷懶。本太妃會每日前來探望,誰盡心,本太妃自然重重有賞。可誰若是敢敷衍塞責,照顧皇子的時候分心懈怠,那就別怪本太妃翻臉無情,當心你們的腦袋。”
“奴婢等一定盡心照料小皇子,絕不敢偷懶懈怠。”乳母們個個醒著神,一臉的惶恐。
“那就好。”梁璐媛這才把孩子交給其中一名乳母。“帶下去好好看顧。”
“諾。”乳母們連忙退了下去。
待到這門外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娟安才扶著梁太妃轉身往外走。
“太妃的意思是……小皇子要暫且留在永安宮嗎?”
“自然。”梁璐媛溫和的點頭。
“可是咱們之前的主意不是……”娟安未免周圍有皇後的耳目,所以盡可能不要把話說的太明白。
“這孩子不足月。”梁璐媛深深的擔憂:“縱然是現在母子平安,也不代表就真的沒事。本太妃可不想讓好事變成壞事。萬一這個孩子沒有了,那本太妃可以等下一次機會。可萬一這個孩子是在本太妃手裏沒有了……娟安,你想想後宮這些人心!”
“奴婢明白了。”娟安用力的點了下頭。“還是太妃深謀遠慮。”
“沒辦法。”梁璐媛幽幽的歎氣:“別人不知道,難道你心裏還沒數嗎?我這一路走來,是怎麽隱忍著屈辱,咬著牙挺過來的。”
“太妃,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娟安忍不住心酸。
“其實也不光是怕那個孩子有事,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梁璐媛上了自己的輦車,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緩緩說道:“才生下孩子,就讓我抱走了,姚貴人心裏能不恨麽?這雖然是她當初為了保全這個孩子,自己決定的事情。可曆經了如此的痛楚,她怎麽可能幹淨利落的割舍。我也是想讓她心存感激,不要恨我。來日若這後宮的權勢落在我的手裏,她也會成為能幫得上忙的一枚棋子,而不是對頭。”
“奴婢明白了。”娟安微微一笑:“這偌大的後宮,遲早都是太妃您的。”
“唉!”梁璐媛長歎了一聲。“有時候想想,當真是後悔入宮。先帝在的時候,我便是什麽都沒有。姐姐更是連命都賠進去了。可如今先帝不在了,姐姐的親生子成了皇帝,我依然什麽都沒有。可是娟安,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問一句,當初揭露陛下身份的那件事,是我做錯了嗎?”
說到這裏,梁路遠不由得激動起來。“陛下分明就是姐姐的親生子,他為何要受竇氏的利用。這麽多年,我因為敬畏竇氏的權勢,根本就不敢對他多加關懷。可我心裏,從來就沒有忘記他是姐姐親生子的這回事。多少次,我看著他從我麵前經過,我都忍不住想要告訴他真相,可如果我說了,他信了,那竇氏還能讓他活到現在嗎?”
“太妃的用心,旁人或許不知道,可奴婢全然清楚。當時的竇太後,權傾朝野,根本就已經不是後宮裏的紛爭了。您若是膽敢告訴陛下實情,太後為了保全權勢,一定會對陛下下毒手……”
“是啊。”梁璐媛紅著眼眶,滿心的委屈:“連你都知道的事情,可陛下就是不清楚。陛下他情願記住竇太後的冥誕,也不記得親生娘的……娟安,我這一生,什麽都沒有得到過,若是再不能替姐姐拿回太後的名分,豈不是枉費這些年的苦熬了麽?”
“太妃,奴婢覺得,您這麽想一點都不錯。”娟安垂下頭去:“陛下許是年少的緣故,還不懂您的苦心。待到陛下看透了這些事,自然就會明白過來。”
“但願吧。”梁璐媛強忍著淚意,一字一句慢慢的說:“所以我不能做第二個竇太後。即便是要撫育陛下的孩子,也絕對不會讓他成為我要挾陛下的一枚棋子。我隻是想用這件事來提醒陛下,我和他的母親一樣,都是想用一種最溫暖的方式,來嗬護他嗬護他的孩子。”
“太妃您當真是用心良苦。”娟安遞過了絹子。
梁太妃低著頭,又是連連歎氣:“也不知道陛下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不過也罷了,不管陛下是怎麽想的,我終究是要拿回姐姐應得的一切。我必須拿回來!”
梁太妃走遠了,安固才急匆匆的返回來稟告。
產房裏,血腥氣依然很濃。
陰淩月想起自己沒有那個孩子的時候,房裏也隻一股這樣的味道。
“小姐,喝盞茶潤潤喉吧。姚貴人產後疲倦,隻怕沒有這麽快醒過來。”莫玢體貼的送了一盞熱茶到皇後手邊。“太陽下山了,外頭不免冷起來。”
“是啊。”陰淩月接過了茶盞,小口小口的抿起來。“外頭越來越冷,可章德宮裏這時候一定恨暖和。陛下也喜歡一邊品茶一邊看大臣們的折子。從前這樣的時候,本宮便在一旁替陛下研磨,又或者往茶盞裏緩緩的蓄上熱水。”
“是。”莫玢甜美一笑:“奴婢記得那個情景,多少次,陛下和小姐都是這樣相守相伴。”
“可那已經是從前了,莫玢。”陰淩月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了,唇邊隻有濃濃的霜意。“如今在陛下身邊陪伴的,是鄧貴人。斟茶遞水,研磨暖手……有她在一旁伺候,陛下就根本不會想起還有本宮來。”
“小姐,您多心了。”莫玢有些不服氣的說:“鄧貴人再如何,也不及您與陛下多年情分。何況奴婢總覺得,陛下待她好,也不過是麵子上的事情。往往是因為陰家……”
後麵的話,莫玢不敢再說下去。
陰淩月看了她一眼,輕嗤道:“你是想說,陰家做了讓陛下不高興的事情,陛下就會對鄧貴人格外熱絡?”
“是。”莫玢用力的點了點頭。
“不然。”陰淩月卻根本不信:“表麵上的好是能看出來的。就好比陛下總會來永樂宮瞧本宮。卻不願意多待,哪怕僅僅是用膳說話。可你還記得嗎?上回陛下出宮辦事,走的那麽急,臨走前還是讓無棱去了嘉德宮傳話。有要緊的事情要陛下處理,他還是記得要她別擔心,這難道僅僅是走個過場嗎?本宮怎麽覺得,這是在走心呢?”
莫玢還想勸皇後一句,卻聽見床榻上的人悶哼了一聲。“娘娘,姚貴人醒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