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鄧綏示意莫璃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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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荑玉手才捏著銀針穿過柔軟的綢緞,就聽見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鄧綏抬起頭,眉心微微一沉:“思柔你去看看是誰來了。”

    “諾。”思柔連忙走過去,將門敞開:“什麽事這麽急匆匆的?”

    鞏台忙不迭道:“是無棱大人來了,說是有東西奉於貴人。

    思柔看他沒有將東西呈上來,便知道一定是陛下吩咐了無棱,要親自交到貴人手中。心頭一喜。“我這就去稟告貴人。”

    轉過身與小姐對視一眼,思柔笑眯眯的說:“你趕緊請大人進來。”

    “諾。”鞏台見思柔臉色明媚,高高興興的退了下去。

    “陛下才見過小姐就又讓無棱大人送東西過來,可見陛下是真的在意小姐。”思柔滿麵喜色,卻是賠著小心:“小姐要不要也回些什麽給陛下?好讓陛下知道,這些日子您也是一樣惦記陛下的……”

    “先看看再說好了。”鄧綏覺著這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也是。”思柔不好多勸,怕把小姐惹煩了反而不好。

    正說著話,無棱就恭敬的走了進來。“奴才給貴人請安。”

    “無須多禮。”鄧綏溫和的衝他點了點頭。

    “貴人,這是陛下讓奴才給您送來的東西,還請您過目。”無棱掏出了一個不小的錦盒,雙手遞給鄧綏。

    盒子裏的東西說來也奇怪。一把小小的竹骨傘,隻有竹骨的架子,卻沒有傘油紙。且傘還是完全張開的,側著歪在精致的盒子裏。

    鄧綏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而無棱卻立在原地沒有動彈。

    “莫非陛下還有別的話請你轉達?”鄧綏看著他,樣子十分溫和。

    “倒是沒有,隻不過……”無棱並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

    但是看他的樣子,鄧綏已經明白了。她捏著傘柄,取出了那樣精致的一枚小傘。慢慢的將散收攏,待到完全收好,又重新放回了盒子裏。“這是一件還沒做成的傘,想來陛下還得多花點心思,就請你送回去吧。”

    思柔嚇得冒出一頭冷汗:“小姐……”

    “諾。”無棱倒是坦然的接了盒子:“奴才這就轉交給陛下。奴才告退。”

    “嗯。”鄧綏溫和的點頭,再沒有說什麽。

    待到人走遠了,思柔才敢湊過來:“小姐這是做什麽啊?再怎樣,也是陛下的一番好意。即便小姐您不喜歡,收著也就是了,為何要退回去?就不怕惹陛下不高興嗎?”

    “看來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鄧綏勾唇笑了笑:“有些口渴了,你去拿些醃漬好的梅子泡茶來喝。”

    “諾。”思柔覺出小姐心煩,便沒有再問下去。

    “看來我來的正合時宜。”周雲姬笑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萌妙手裏,端著一個深色的漆木托盤。“這是我才醃好的梅子,味道可口。想著你素日喜歡吃這些,就特意送了來。不如嚐嚐我的手藝。”

    “多謝姐姐總惦記著我。”鄧綏衝思柔略微點頭。

    “諾。”思柔從萌妙手裏接過了托盤。

    “你也一道去幫忙。”周雲姬打發萌妙隨思柔退下。兀自走到了近前。“那莫璃的事,妹妹怎麽看?”

    鄧綏見她鼻尖上薄薄的一層香汗,便知她心急著過來。想必是不願意看到皇後身邊的侍婢,成了籠絡聖心的幫手。“這絹子是我閑來無事,自己繡的。姐姐若不嫌棄,就拿著用。”

    明白她的心思,周雲姬捏在手裏,拭了拭鼻尖的香汗。

    “不瞞妹妹,我是不希望這宮裏再添新人了。好容易皇後和姚貴人翻了臉,身邊少了個幫手,如今竟又落到這樣的局麵……”周雲姬倒吸了一口涼氣:“莫玢與莫璃都是皇後的家生丫頭,自幼就照顧在皇後身側。她們可都是皇後一手調教出來的人,未必就不如姚貴人聰明。”

    “姐姐不必為這些事情懊惱。”鄧綏反而坦然:“皇後失了腹中的骨肉,卻讓姚貴人有機會先誕下皇長子……想必她整顆心都像擱在烈火上烹。所以,行此舉看似是意料之外,卻實則是必行之舉。即便不是莫璃,也可能是旁人。好歹莫璃也在宮裏伺候了這麽多年,姐姐同這後宮裏的諸位姐妹都是看著她一路伺候過來的,多少還能了解一些。”

    聽她這麽說,周雲姬的心口顯然沒有方才那麽悶了。

    “妹妹果然沉得住氣。“周雲姬笑著稱讚:“你這一份胸襟和氣度,便是旁人怎麽也無法比擬的。”

    “姐姐謬讚了。”鄧綏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其實啊,我是懶。懶得想那麽多,也懶得和那些攻於心計的人周旋。”

    “話雖如此。”周雲姬握住了她的手:“可萬變不離其宗,以靜製動,兵來將擋,妹妹你是成竹在胸。”

    話音剛落,門外便是思柔的聲音。“小姐,茶備好了。”

    “端進來。”鄧綏溫和的說:“正有些口渴呢,也想試試姐姐的手藝。”

    “好。”周雲姬笑著點頭。

    待兩盞茶送到手邊,思柔又乖巧的退下。

    鄧綏嚐了一口梅子茶,不禁嘖嘖:“姐姐醃漬的梅子果然味道不錯。生津解渴,酸甜可口。”

    “你喜歡就好。”周雲姬也嚐了一口,倒是沒有了笑容。

    “怎麽?”鄧綏看她依舊滿懷心事,不免疑惑。“姐姐是不是還有什麽心煩的事情?若不介意,可說給妹妹聽聽。”

    不知道從何說起,但周雲姬還是點了點頭。

    “我隻是好奇,陛下好端端的怎麽就遇刺了。還是在你鄧府之外。按說陛下臨時出宮,宮裏知道的人應該不多。那些人即便要埋伏,也得知道合適的地點啊。怎的時機算的那麽準確呢?還有,姚貴人才滿坐蓐期不幾日,小皇子又是早產的。即便身子強健,那當娘的也總是要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吧,怎麽會找得到解藥?而那瓶就連皇後都找不到的解藥,又怎麽會忽然出現在她手裏?”

    說到這裏,周雲姬又是一聲長歎:“妹妹有所不知,在你入宮之前,我從不理會後宮裏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而我被卷進來,乃是因為皇後嚴旨,要我替她辦事……除掉妹妹。皇後不惜用我女兒性命要挾,害我終日懸心。可是做姐姐的雖然沒有爭寵之心,卻不肯屈從於手段卑劣之人,又見妹妹你心善寬厚,便打定主意要同妹妹你榮辱與共。實則,姐姐的私心,是能憑借妹妹的恩寵和聰慧,庇護我們母女。”

    這些推心置腹的話,周雲姬憋在心裏也好些日子了。如今說出來,她整個人舒服了不少。“盡管不知道妹妹是何心思,但隻要妹妹願意,姐姐一定竭盡全力為你籌謀,還望你不嫌棄我這點愚心。”

    鄧綏也並非感覺不出周雲姬的心思,但沒想到她會說的這樣直白。

    “姐姐如此看重妹妹,妹妹感動之餘也實在是汗顏。”她垂下頭,卷曲的睫毛向上飛揚,叫人看著舒服。“隻是皇後的心機之深,妹妹並沒有完全的把握……”

    “妹妹放心。”周雲姬澹澹一笑:“我並沒有非要你許諾我什麽的意思。我隻是想讓妹妹知道,無論是什麽事情,隻要我力所能及,都願意為你分擔。陛下麵前,如何開言,做姐姐的心裏有數。”

    如此,鄧綏便也明白了她的來意。

    “想來姐姐是知道,陛下方才遣無棱過來了。”

    “是。”周雲姬沒有隱瞞。“陛下現下還是和皇後在一起。讓無棱過來妹妹這裏,想必是想探一探妹妹的態度。而陛下始終是陛下,即便與咱們姐妹親近,可失蹤也有君臣之分。有些事妹妹不好說,也不能說,但做姐姐的卻不怕……”

    “不。”鄧綏搖了搖頭:“姐姐用心良苦,卻也不必為了我而開罪陛下。”

    “可是……”周雲姬有些擔心:“雖說陛下讓妹妹替劉美人撫育四公主,可畢竟四公主也隻是個女兒身。眼下姚貴人的確與皇後決裂,可姚家勢弱,終究還是要依仗陰氏。真若是給皇後機會,讓若離誕下麟兒,那妹妹將來在宮中就會危如累卵……”

    “姐姐的好意,鄧綏明白。”

    見鄧貴人似是還有別的看法,周雲姬端起了茶盞,細細抿了一口。略微思量之後,她才又問:“莫非妹妹有別的應對之策?”

    “我以為,皇後必然容不下莫璃,無需你我出手。”鄧綏凝眸,認真的說。

    “哦?”周雲姬納悶:“這是為何呢?皇後不是苦心栽培她獲寵嗎?”

    鄧綏抿了抿唇,慢慢的說:“皇後因何而與要貴人翻臉,不就是對方不肯受製於她嗎?陛下中毒之時,皇後所表現出來的情意,你我也都看在眼底。她那麽愛重陛下,又怎麽會真的願意讓身邊的婢女分寵?她或許是為了後宮能有個幫襯的,也或許隻是為了一個孩子能與要貴人的孩子抗衡……但不管是為什麽,一旦她察覺到局麵不易控製,又或者身邊的人不再聽話,那麽也就用不著別人來動手了。”

    “不錯,你說的對。”周雲姬聽了這番話,心中豁然開朗。“事實還真就是這個樣子。皇後那麽在意與陛下的情分,是斷然不會允許任何人來分寵的。尤其是……她身邊的人。”

    鄧綏微微一笑,又端起梅子茶有滋有味的喝起來:“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姐姐一雙妙手,當真是比妹妹做的好吃多了。”

    “妹妹喜歡就好。”周雲姬笑著道:“從前我也做過這樣的梅子獻給陛下,隻可惜陛下並不喜歡。如今妹妹喜歡,那往後就能多做一些了。”

    兩人相視而笑。

    不多時,便有聖旨傳來。

    鞏台急匆匆的進來,恭敬道:“兩位貴人,陛下的口諭,冊封了皇後娘娘身邊的莫璃為采女。”

    “隻是個采女?”周雲姬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

    “回貴人的話,正是。”鞏台低著眉頭認真的回話。

    “也是難為皇後的心思了。”周雲姬歎了口氣,隨即又問:“那陛下讓她住到哪裏去?”

    “說是還叫住在皇後娘娘的永樂宮,方便照顧。”鞏台小聲道:“奴才私下打探過,原本陛下的意思是遷宮而居。皇後娘娘未免不便,又道莫璃孕中不宜勞動,故而將西廂打掃出來,供她居住。”

    “也是,人安置在眼皮子底下才省心。”周雲姬不由得嘖嘖:“如此一來,皇後也就不用擔心照顧不周全莫璃的龍胎了。”

    “是啊。”鄧綏隻是溫和點頭。

    “行了,你下去吧。”周雲姬擺一擺手,吩咐鞏台先出去。

    “妹妹呀,你說這莫璃有沒有福氣,能和姚貴人一般得個皇子?或者說,皇後有沒有那個命,讓身邊,她曾扶持過的人都誕下皇子?”

    鄧綏玉腕一轉,撫了撫溫熱的杯盞:“這卻難說了。指不定皇後自己也矛盾著呢。”

    “是啊。”周雲姬語氣裏充滿了鄙夷:“其實先前,這宮裏有孕的妃嬪不少。有些稀奇古怪的就沒了孩子,有些到孩子沒了才知道自己有孕,還有些不但沒有孩子,就連自己的命也都不曾保住。能誕下公主的,要麽是自己聰明,要麽是母家得力,要麽便是依附於皇後……手腕使的太多了,又是損陰鷙的事情,也難怪皇後自己龍胎不保。”

    不等鄧綏說話,周雲姬有連連啐了三下。“瞧瞧我這是說什麽呢?再如何,孩子也是無辜的。”

    鄧綏幽幽一笑:“姐姐說的是呢。這宮裏的孩子最難養。隻盼著他們平安,不要被卷進爭鬥之中才好。”

    “是啊。”周雲姬為自己的孩子感到心慌:“我真是怕,若沒有了保兒……”

    “姐姐別胡思亂想了。有姐姐的嗬護,保兒一定會茁壯成長。”鄧綏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先前,皇後為了替陛下解毒,想出了那麽陰損的法子……”說到這裏,周雲姬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妹妹,說句大不敬的話。那法子未必能救活陛下。可皇後這麽做,真的就隻是為了陛下,連半點私信都沒有?小皇子還在繈褓之中,能成什麽事?竟然連那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其心之毒路人皆知。”鄧綏輕緩緩的說:“你我能看得明白,未必陛下就看不明白。”

    “真是盼著陛下能早些看清楚皇後的嘴臉。”周雲姬這麽說,可心裏就更加沒底了。“隻可惜落在陛下眼中,乃是皇後為了救駕,不惜與整個後宮為敵。皇後入宮之初如何得寵,眾人皆看在眼底。說白了,陛下也不是無情之人……怕就怕念舊過甚!”

    杯盞裏的茶隻剩一點,餘溫已經不足以暖手。

    鄧綏索性擱在桌上。沉默的看著那一點點的茶水。

    “妹妹在想什麽?”周雲姬不解。

    “水自然是越喝越少。”鄧綏從容道:“就如同情分一般。”

    “我倒是盼著陛下的情分能如同這杯盞裏的水一樣,漸漸的越來越少。到最後消磨殆盡,那才是真的叫人痛快呢。”言罷,周雲姬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就連梅子也吃了下去。

    “時候不早了,不耽誤妹妹的功夫了。”周雲姬起身,朝鄧綏行了平禮:“妹妹好好歇著。”

    “姐姐慢走。”鄧綏起身相送,吩咐門外的思柔:“好好送周貴人出去。”

    “諾。”思柔笑眯眯的送了周貴人出去。

    這時候,妥冉剛好過來。

    鄧綏見她披著鬥篷,臉色有些不好,難免皺眉:“不是說了麽?身子沒好利落,就別急著過來伺候。這裏有思柔她們足矣。”

    “奴婢有一事特意來問貴人。”妥冉四下裏瞧過,才緩緩道:“貴人可瞧見美淑了嗎?”

    她這麽一問,鄧綏不免有些詫異:“是呢,這丫頭怎麽不見人影。好像是沒瞧見她。”

    “可否進去說話?”妥冉眼神有些不自然。

    “好。”鄧綏與她一前一後的走進廂房。

    “有晚奴婢服了藥,身上疼得厲害,就出來走走。湊巧聽見美淑在後院哭泣的聲音。當時身邊還有人陪著她,苦口婆心的勸說什麽。隻是因為夜靜,兩人說話都很輕,奴婢又怕走得近被察覺,讓美淑姑娘尷尬,便留在原地。”

    “那你聽見了什麽?”

    “貴人……”妥冉想了想,道:“與清河王有關。”

    她這麽一句,鄧綏便知道了用意。“你的意思是要我請陛下為她和清河王做主?”

    “是。”妥冉凝眉道:“即便是清河王另有他心,貴人您也該拿出您的態度來。陛下親口許諾這樁婚事,就等於是給了美淑希望。平白無故的這麽拖著,我是怕美淑心裏會有一根刺……”

    “你提醒的也對。”鄧綏深吸了一口氣:“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美淑是個好姑娘,想來清河王也會善待於她。這樣吧,明日一早,我便去向陛下請安,提及此事。你也吩咐下去,為美淑置辦一份嫁妝。無論是春節前還是春節後,盡早將這件事辦好,以免夜長夢多。”

    “好。”妥冉這時才用力點頭。

    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片段。那是妥冉不顧自己的安危為陛下吮毒的畫麵。鄧綏似是無意的開口問道:“美淑的好事近了,那麽你呢?你可有心儀的男子了?若是有,不妨也告訴我,這宮裏的日子不好過,倘若你們能有好歸宿,我是不會加以阻攔的。”

    “貴人多慮了。”妥冉連忙屈膝:“奴婢願意一直侍奉貴人身側。”

    “我隻是怕委屈了你。”鄧綏笑著扶了她起來。如果她真的對陛下有意,那自己是不是也該向皇後那樣,成全了她?

    “貴人無需為奴婢思量。”妥冉看出她有些心思,連忙道:“奴婢隻是想好好侍奉貴人,別無所求。”

    “好。”鄧綏點頭:“你若是沒有我不會勉強。可是妥冉,你我主仆一場,情同姐妹,若你真的有了打算,一定不能瞞著我。”

    “諾。”妥冉溫和的點頭:“貴人放心就是,奴婢一定不會隱瞞。”

    主仆兩人相視而笑。

    窗外一個模糊的身影,直到房間裏的燭燈熄滅了,才轉身離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