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的話，讓陰淩月稍微放心了些。

    她笑著走過去，握住了莫璃的手：“好了，你有孕在身，就別為這些事情擔心了。待到孩子平安落地，總算不辜負這些日子你的辛苦。屆時，陛下一定會厚待與你。本宮也會感念你這些日子的付出。”

    說到這裏，陰淩月不由得輕輕一笑。她心裏忽然有種感覺。那就是無論她犯了什麽錯，隻要還有莫璃肚子裏這個孩子，隻要她還是陰家的女兒，隻要陛下還沒有權利鏟除陰氏，那麽她在後宮的地位就不會變。

    話說到這裏，陰淩月的目光也溫暖的落在莫璃平坦的腹部。

    這裏麵若是個皇子就好了。

    隻是看著看著，陰淩月忽然覺得有些詫異。“莫璃，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多有不適？何以本宮瞧著你的肚子……哦，其實也沒什麽事。宮裏有這麽多醫術精湛的太醫，本宮相信你一定能順利的誕下皇嗣。”

    莫璃抬起頭，尷尬的看著皇後笑了笑。“娘娘，小姐，咱們還是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不要什麽？”陰淩月納悶，沒反應過來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其實……”莫璃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鄧綏敏感的捕捉到一些痕跡，似笑非笑的看著莫璃：“算算日子，也有四個月了。陰采女的肚子怎的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似的。是宮裏的飯菜不合口味，還是害喜嚴重了些？怎的感覺龍胎絲毫沒有長大……”

    “鄧貴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陰淩月十分的不滿：“莫璃的身子弱些，龍胎發育長大不那麽明顯。這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本宮自會命人好好為陰采女調理。她是本宮身邊的人，這些事情就不必勞你費心。”

    話說到這裏，莫璃尷尬的跪了下去。

    她這個舉動，就如同拿著銀針紮在肉上。激的皇後身子一顫。

    “你這是做什麽？”陰淩月不安的看著她：“有什麽事情起來說。”

    “奴婢對不住小姐，奴婢實在也是不能再隱瞞陛下了。還望小姐恕罪。”莫璃紅著眼睛，樣子十分悲傷。

    這讓陰淩月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皺著眉頭，眼底流露出驚恐之色：“莫璃，你到底在做什麽？有什麽話，不妨起來好好對陛下說，以免衝撞了陛下。”

    轉過身朝皇後叩首，莫璃含著淚道：“事到如今，奴婢實在不能按皇後娘娘您的心思繼續演下去了。陛下對奴婢有莫大的恩德，奴婢粉身碎骨難以報答，實在不忍心讓欺瞞陛下。小姐，您就原諒莫璃吧，莫璃是爛泥扶不上牆，當不起這樣貴重的身份，和如此的厚恩。”

    “莫璃？”陰淩月簡直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你可知你到底再說什麽？”

    “小姐，奴婢再沒有任何一刻能比現在更明白了。”莫璃朝皇後叩首三次，每一次的格外的用力。額頭撞在地磚上發出悶悶的響聲，她的心也跟著這樣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沉下去。

    “你到底想說什麽？”劉肇顯然是沒有耐心了。

    他這麽一開口，莫璃的淚珠子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奴婢從來就沒想過攀龍附鳳，更沒有一躍成為後宮妃嬪的心思。”莫璃轉而跪向了皇帝，她含著淚，皺眉看著那張威嚴的臉。“實際上，奴婢一早就有了心上人，哪怕對方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思，奴婢也將這份情偷偷的珍藏，時不時的拿出來回味，有這樣一點點的感動，就足以支撐奴婢在後宮的日子。可直到那一晚，一切就都變了。”

    “莫璃。”陰淩月快步走過去 ，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不要再說了。陛下日理萬機，沒有功夫聽你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何況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陛下寬厚，自然不會同你計較，你就不要在這裏自討沒趣，還是趕緊回房好好歇著。冷秋，你扶陰采女回房去吧。”

    “諾。”冷秋連忙上前去扶莫璃。

    “不。”莫璃搡開她的手，沉眸道：“陛下，奴婢說的，並不是什麽烏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奴婢這幾個月來飽受的一切。求您開恩，就允準奴婢說出來吧。這些話若是一直憋在奴婢心裏，那奴婢可真的要悶死了。”

    鄧綏瞅準時機開口，道：“陛下，臣妾以為陰采女一向穩重，絕對不是嘩眾取寵的人。既然她想說點什麽，陛下不如就允準了吧。臣妾聽聞有孕的夫人最忌諱便是心思太重，俗話也說憂能傷人，什麽都悶在心裏反而不好。倒不如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也送算是能鬆乏鬆乏心緒。”

    “那就說吧。”劉肇反正也是無趣得緊。“朕和皇後、鄧貴人都能聽聽。也省的你悶在心裏，自難為了你自己。”

    “多謝陛下。”莫璃含著淚致謝，轉而又道：“臣妾，不，奴婢這些日子過得太過苦悶了。不敢麵對陛下，也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從奴婢變成了後宮裏的主子，看似風光。可實際上，奴婢知道，別說是後宮的妃嬪了，就連那些成日裏熟識奴婢的奴才，都打心眼裏瞧不起奴婢。攀上了自家小姐夫君的床榻，這不是無恥又是什麽。可那一晚，奴婢當真不知道陛下並非是酒力才會……這裏竟然還有秀吉＂mi　yao＂的作用。”

    說到這裏，莫璃側首惡狠狠的瞪著秀吉，那樣子好像要吃人。

    “陰采女這話是怎麽說的。奴婢……奴婢難道不是為了你好？”秀吉有些心慌，她忽然覺得自己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為了我好？”莫璃冷笑了一聲：“我當時不過和你一樣，都是奴婢。我有什麽資格讓你為我好？何況你敢不顧皇後娘娘的心思，就這麽生生的為我謀算陛下？換而言之，你憑什麽斷定你這麽做能助我討好陛下，而不是招致陛下的不滿，引來殺身之禍呢？”

    “奴婢沒想那麽多……”

    “如果你當時沒想那麽多，那現在就好好想想吧。”莫璃惋惜的看著她：“用錯了心思，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陰采女……”秀吉看著她冰冷的眼神，禁不住渾身哆嗦。

    這時候陰淩月實在沉不住氣了，語氣有些責備之意：“好好的，莫璃你這是要鬧什麽？後宮原本就不清淨，陛下好容易能歇一歇，你這麽鬧，豈不是要將自己至於險境？也叫一直妒忌你的人有機會可以對你下手。罷了罷了，念在你素日裏殷勤忠心，本宮也不願意與你計較，你趕緊起來吧。”

    陰淩月走過去俯下身，雙手握住莫璃的手腕，壓低嗓音道：“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的孩子著想。要知道，生母開罪了陛下，對這個孩子的將來沒有半點好處。萬般無奈你也走到這一步了。你總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孩子遭罪對嗎？再不濟，你也是給他生命的人，你應該會和本宮一樣，希望他之後的路平坦順利對嗎？”

    “恐怕奴婢，要讓皇後娘娘失望了。”莫璃對上皇後的目光，眼神裏顯得那麽淒涼。

    “你……你到底在說什麽？”陰淩月莫名就恐懼起來，那種感覺跟有人將寶劍懸在頭頂，拿不走，又不知道何時會掉下來。

    “陛下。”莫璃同樣甩開了皇後的手，跪著往前走了幾步：“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就是奴婢，奴婢不該妄想能成為主子，奴婢更不該穿上不屬於自己的衣裳，走上這條根本就不願意走的路。陛下，求您開恩，就饒了奴婢吧。奴婢想出宮，奴婢想離開這個地方……”

    “莫璃！”陰淩月詫異的看著她，驚恐不已：“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你已經是陰采女了，你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小丫頭，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負責的。本宮勸你還是不要再胡鬧了！”

    這已經是陰淩月能對她說的最後的話。是規勸，也是警告。

    倘若莫璃非要一意孤行，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皇後娘娘，奴婢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隻同您多年的主仆情分。”莫璃含著淚，緩緩的說：“奴婢自幼就在您身邊長大，伺候您的日子比莫玢還要多上幾年。奴婢從來都是忠心耿耿的，沒想過僭越，更沒想過能成為和您一樣的人……這些年，奴婢不曾有半點不敬之心，您吩咐什麽，奴婢就去做什麽。可是皇後娘娘，小姐啊，您可知道奴婢心裏的苦。他……”

    陰淩月覺出來原因了。

    一定是陛下賜無棱和妥冉成婚的聖旨，刺激到了莫璃。

    莫璃已經知道無棱的真實身份，他不是宦官，而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她一定是懊悔當初成了陛下的女人，否則哪怕是做妾室，她也想和無棱在一起。

    想到這裏，陰淩月連忙又快步走到她身邊：“莫璃，你聽本宮說一句，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便是挖空心思覬覦也沒有意義。老天不會因為你迫切的想要得到，就對你格外厚待。人都有貪婪的時候，可能握住的，隻是在你掌心裏的這一切。所以本宮勸你，千萬不要癡心妄想，你可明白。”

    她低頭附耳，蚊音道：“你可無棱是不可能了。倒不如握住你能得到的。”

    聽了這話，莫璃瞬間淚水決堤：“不！我不要，我什麽都不要！”

    “莫璃。”陰淩月想要環住她，讓她冷靜一下。然而手剛伸過去，就被莫璃狠狠打在了手背上。

    這“啪”的一聲格外響脆，陰淩月隻覺得自己手背發麻：“你到底要鬧什麽？這樣鬧有什麽用處？萬一傷及龍胎，你怎麽對得起自己這幾個月的辛苦。又怎麽對得起為娘的責任。到時候心裏內疚都沒辦法彌補。本宮勸你還是好好冷靜一下……”

    “孩子，龍胎，皇嗣……”莫璃含著淚看著皇後：“這些日子，娘娘你無時無刻不在奴婢耳邊說道這些字眼。究竟在您眼裏，奴婢是什麽？一個替您繁衍皇嗣的肚子，還是替你籠絡陛下的一枚棋子？除了孩子，您可還有別的擔心嗎？你可有把奴婢當人來看待嗎？”

    “你說的什麽廢話！”陰淩月顯然不高興了：“本宮若不關心，何必理會你的死活？”

    “那是因為孩子還沒落地啊！”莫璃冷笑起來，忽然衝著皇後放聲大笑。

    這聲音格外突兀，聽著就刺耳：“皇後娘娘，我的好小姐，奴婢伺候您了這麽多年，從未有過忤逆的時候。這一次，奴婢卻不能隻為你活著了。”

    “你……”陰淩月被她氣得顫抖起來：“夠了！”

    “不夠！”莫璃猛然站了起來，發瘋一樣的撕扯自己身上的宮裝：“陛下，你可知道奴婢從來就沒有過龍胎，奴婢從來就沒有過身孕，這一切都是皇後的謊言，是皇後欺瞞您的謊言！”（m.101novel.com）